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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语篇互文整合的语言手段研究

2020-11-21殷祯岑

关键词:语篇语义诗歌

殷祯岑

□修辞学论坛 主持人:高群教授

诗歌语篇互文整合的语言手段研究

殷祯岑

(上海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上海 200234)

语篇经常浮现出无法从语言成分直接推导出来的整体意义,这种浮现意义的形成构成了语言研究的一个热点。根据互文语篇理论,来源各异的他文本在当下语篇空间中交织、互动,整合,生成统一、完整的语篇语义,实现语篇的整体性,浮现意义就在这一过程中产生。在此过程中,语篇主体可采取一系列语言手段,催化、辅助文本互动,帮助语义整合的顺利完成。鉴于诗歌语篇在语义浮现方面的典型性,论文以此为例,探讨语篇语义整合浮现的过程中,主体如何采用系统性的语言整合手段,催化文本互动,辅助语义生成,以期能对语篇整合和语义浮现等相关问题的学术思考有所助益。

互文语篇理论; 语篇整合; 语义浮现; 自组织生成; 语言手段

引言

请看下例:

(1)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马致远《天净沙·秋思》)

(2)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杜甫《梦李白》)

(3)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王维《过香积寺》)

例(1)的前三句仅靠指称具体景物的名词性短语并置组构,就能浮现出苍凉萧索的整体意境;例(2)让(李白的)盛大名声和死后孤寂同现,浮现出伤感悲凉的主体哀思;例(3)中,“泉声”与“咽”,“日色”和“冷”在语义上本来无法搭配,但诗句将其搭配在一起,不仅可以接受,而且使景物的描写烘托出清冷深寂的整体氛围。凌驾于具体表述之上的整体意义(苍凉萧索的意境、伤感悲凉的哀思、清冷深寂的氛围)是如何浮现出来的?或者说,诗歌语篇的主体依据什么机制,通过什么方式,使用哪些手段,帮助这类言不尽意的整体意义浮现生成?

语义的整合浮现是当今语言研究中的一个热点。概念整合理论、浮现语法研究、构式语法理论、系统功能语言学等都在关注这一问题。现有理论范式虽强调浮现意义是在社会互动和语言的长期使用中,经过认知加工整体生成的,但离散、多元的语言要素究竟如何加工整合,其具体的过程、机制怎样,又如何通过种种语言手段实现,这些问题至今没有达成共识。在上述研究方法之外,互文语篇理论也聚焦浮现语义的整体生成问题。它接受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观点,从符号成义的角度切入这一问题。它认为,语篇的意义不是天然的铁板一块,也不是语言单位线性组构就能产生的,而是异质多源的他文本在语篇空间中交织整合的结果。语篇语义交织整合的路径和模式差异,造就了各类语篇的种种结构性特征[1]。

一、互文语篇理论

互文语篇理论是产生于20世纪中期的互文性理论与语篇研究结合而形成的语篇分析方法。互文性理论关注“种种文本之间的相互转换关系”,强调任何文本都处于与其他文本的关联之中。一个确定的文本往往渗透了来自其他文本的话语,这些话语在当下文本的空间中相遇,它们相互吸收、排斥、转化、整合,使文本的意义慢慢浮现,最终完成指意的实践[2]。这一理论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受到语篇研究的关注,Beaugrande & Dressler将互文性概括为语篇的根本属性之一,Culler和Flow分别强调了语篇中的互文性分析要着重考察互文性材料在语篇中的语义功能和建构方式。Lemke提出主题互文性的分析方法,认为每个语篇都是由大大小小的主题联系起来的。这些主题以各种语言形式体现,通过对不同语篇中的主题及其相互关系进行分析,我们可以找到用于建构语篇的普遍意义原则[3]。Fairclough[4]将互文性引入批评话语分析,将其与语言分析作为批评话语分析的两大方法支柱……进入21世纪,互文语篇理论传入中国。辛斌[5-7]、祝克懿[8-10]、徐赳赳[11-13]、武建国[14-16]等学者整合运用互文语篇理论,分析各类语篇的结构、语义和现象问题。

国内现有的互文语篇研究主要涉及以下6个方面:1.理论探索,探讨如何将源自文学界和哲学界的互文性理论与语篇研究相结合,解决语篇中的种种问题;2.互文语篇生成和解读研究,整合互文语篇理论和认知心理学研究成果,构拟语篇从零散异质的他文本整合生成为完整统一的当下语篇的心理认知过程;3.互文语篇结构研究,运用互文性理论描写、解释语篇的语义结构,探索语篇中的语义要素如何与其他文本发生关联,并在当下语篇中形成结构关系,同时涉及篇际关系问题,探索跨文本语境下的语篇结构;4.互文语篇体裁研究,从特定类型的语篇中文本参互的不同方式入手,讨论语篇体裁问题,并展开对比分析;5.互文语篇现象研究,即借鉴互文语篇理论讨论特殊的语篇现象,如引用、互文见义、四言格等;6.批评视角的互文语篇分析,通过挖掘语篇在表达方式和语义内容上与其他语篇的相互关联,揭示文本相关性背后隐藏的权力相关性及其深层社会关系。几十年来,互文语篇理论不断扩大研究论域,解决语篇问题,焕发出勃勃生机。

互文语篇理论从语义视角切入语篇问题,通过构建当下语篇与他文本之间的语义关联,在语言符号的线性序列之下,打开一个更为广阔的文本世界,从而将线性组构的语篇表层结构还原为动态复杂的语义生成过程,为语篇研究带来新的探索路径。不过,互文语篇理论要真正实现对现实语篇的可操作分析,可能还需要对以下两个方面的问题进行更为深入的探讨:一是异质文本在当下语篇空间中整合生成的过程和机制问题;二是这一过程与机制在语言表达层面的具体实现手段。我们的思考,即从这里开始。

二、诗歌语义的自组织生成

殷祯岑[17]曾聚焦诗歌语篇,尝试对上述第一个问题进行思考,认为诗歌语篇经常能仅仅依靠成分并置[18-19]就实现语篇组构,浮现整体语义,是因为这些独立成分本身携带了来自互文语境的诸多意义潜势,这些意义潜势在语篇空间中交织整合,经历了从零散到有序,从异质到统一的语义生成过程,浮现意义由此产生。语篇语义的互文整合以自组织为机制,可借鉴耗散结构理论进行分析。

耗散结构理论研究系统内部自发生成有序结构的自组织现象。自组织结构的生成过程及条件有:1.系统中的粒子相互作用产生能量差;2.系统局部能量差在粒子的相互作用下增大,能量固定地从高能粒子向低能粒子传递,引起粒子间方向与路径一致的宏观运动,形成巨涨落;3.巨涨落不断吸引周围粒子以同样路径运动,扩大自身规模;4.若系统中同时出现多个巨涨落,能量增长最快的一个成为新结构的核心,其它涨落要么融入新结构,要么迅速衰亡;5.系统的边界条件(系统所在的环境)影响自组织结构的生成,只有符合边界条件要求的巨涨落才能生存[17][20-22]。借鉴耗散结构理论,语篇意义由离散到有序的整合即语篇(系统)中,整体意义结构(耗散结构)在诸文本(粒子)的互动交织中自组织生成的过程,经历意义核心的生成(巨涨落形成)、意义结构的生成(巨涨落吸引其它文本,扩大自身)、意义结构的竞争(多个巨涨落竞争)、语境制约(边界条件的制约)四个阶段。我们以《山居秋暝》为例,对这一整合过程进行说明[20]。

(1)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王维《山居秋暝》)

①意义单元:语篇中的符号形式所承载的意义可分为事件(包括客观对象和述谓性事件)和评价(理性阐释和评价、感性体验和情感、主体意向)两方面内容。当符号形式能同时表征事件和相应的评价(一种或多种)时,它才是承载完整意义的文本,在语篇中表征为意义单元。

②语篇与文本:本文用语篇指称作为分析对象的当下语篇;文本则是活跃于当下语篇之中,承载完整意义(事件意义+评价意义)、来源各异、彼此关联的意义单元。上例中的“空山、新雨、天气晚、秋、明月、松、清泉、石、竹随风动、浣女、渔舟”等都是文本,它们不仅表征了事件意义,还自带多向的评价潜势(如“秋”作为意象,既可指逢秋寂寥的萧杀,又可指秋高气爽的清朗),彼此可有多种方式的关联(如“空山”“新雨”关联,可生成清静、孤寂、泥泞、危险等多向评价意义)。

③意义核心的形成:多个文本(如空山、新雨、明月、清泉等)因语义潜势的对立、共鸣、像似等关系(此例为共鸣,上述文本均有清新、空灵的评价义潜势),彼此互动,使某一语义潜势(清新、空灵义)能量增强,得到凸显,而其他潜势(如空山的寂寥义、清泉的冷涩义等)被遮蔽。意义核心即文本互动中产生的能量最大的意义潜势。

④意义结构的形成:意义核心影响其他文本指意,使其优先实现靠近自身的意义潜势(如“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优先实现宁静、空灵义),放弃其它指意可能(单看“竹喧归浣女”,也可指向浣女工作辛苦),从而形成意义核心统摄下诸文本集合而成的语义向心结构。

⑤意义结构的竞争:空山、新雨、秋、石等除共有空灵、清静的评价义,还可共有冷清、潮湿、萧索义,语篇空间中同时生成两个意义核心。不过,两个核心彼此冲突,不能共现。语篇中能响应冷清、萧索义的文本(空山、新雨、天气晚、秋、清泉流、石)不及清新、空灵义的多(除此还有明月照、松、竹喧、浣女、连动、渔舟……),且能响应冷清、萧索义的文本基本都能同时响应空灵、清静义,故而冷清、萧索义能量小,被淘汰,不予浮现。

⑥语境制约:诗歌描写宁静、空灵的山间景致的整体语浮现生成,与边界条件(如诗歌的创作背景、诗歌语篇的抒情功能等语境因素)整合,生成主体赞美、留恋山间生活的语篇语义。

《山居秋暝》的语义结构可描写如下:

意义结构① :意义核心:清静、空灵、自然/响应文本:空山、新雨、秋、明月、松、清泉、石、竹喧、浣女归、莲动、渔舟;

意义结构②:意义核心:潮湿、萧索/响应文本:空山、新雨、晚、秋、石;

意义结构③:意义核心:对山间景色的留恋享受/响应文本: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意义结构的竞争:结构①、②相互冲突,①能量大(响应文本多),②消亡;结构③与①契合,融入①中;①能量大,语篇语义以①为主,③为副。

边界条件的制约:契合(诗歌语篇的抒情功能参与意义建构)。

整合语义浮现:表达诗人对山间空灵、清静景色的喜爱与留恋之情。

如此,殷祯岑[17]借鉴耗散结构理论尝试构拟了异质文本在当下语篇中整合生成的基本过程。但这一研究尚未充分关注语义整合在语言表达层面的具体实现方式。作为语言学研究,语篇语义的整合生成如何落实到语言层面,是十分值得关注的问题。本文拟以这一分析方法为基础,讨论诗歌语篇的作者如何使用各种语言手段,帮助语篇实现自组织语义整合。

三、文本加工中的语篇整合手段

诗歌语篇中的文本,大多能通过互文获得多元语义潜势,如意象“月”,可兼具明亮爽朗(海上生明月)、寒冷悲凉(冷月葬花魂)、清静宁和(清月出岭光入扉)等多种评价潜势,在不同的语境中被分别激活。由于自组织机制的存在,诗歌语篇即使单纯凭借名词性成分并置,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商山早行》),也能整合成义,但大部分语篇的作者还是会在文本进入自组织整合之前,就采取一些语言手段,对文本进行加工和调节,以保证它们在整合中能生成符合主体意图的整体语义。这些调节主要从限制文本的语义指向、调节文本的语义能量、限制文本之间的关联方式等方面展开。

(一)限制文本意义指向的整合手段

当语篇中的文本具有多种意义潜势时,主体经常通过增加修饰性或补充性成分的方法来限制文本的意义指向

1.添加修饰性成分

请看下例:

(1)忽闻歌古调,欲沾巾。(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

(2)秋风吹不尽,总是。(李白《子夜吴歌》

(3)此地一为别,万里征(李白《送友人》)

(4)白云依,芳草闭(刘长卿《寻南溪常道士》)

例(1)(2)中“欲沾巾”的“思”“吹不尽”的“情”只点明了文本的评价意义,这些情感本可源于不同的事件义。但是,语篇为“思”添加定语“归”,为“情”添加定语“玉关”,将情感的事件义限定在归乡、征人上,从而取消了其他事件义呈现的可能,使语义更加明确。例(3)(4)则通过增加定语限制了文本的评价义指向。乌篷船不会孤寂,小岛和院门也不会有静与闲的感受,语篇主体在此添加评价性定语,实际上是给文本提前限定了评价义。在语义整合的过程中,孤寂彷徨和清静闲适的整体意义才能顺利浮现。

2.添加说明性成分

除了添加定语,诗歌语篇还可以为文本(话题)添加说明性成分(陈述),来限制文本的意义指向。请看下例:

(5)愁,兴(孟浩然《秋登兰山寄张五》)

(6)络纬秋啼金井阑,(李白《长相思》)

例(5)的诗句以“愁”“兴”为话题,明确了文本的评价义,点明了情感态度,但愁和兴的来源(事件义)却不明晰。语篇通过为话题添加“因薄暮起”“是清秋发”,使事件义得以明确。例(6)中,“微霜”“簟色”作为话题,明示了文本的事件义,但霜和簟本没有情感,语篇为其添加“凄凄”和“寒”作为陈述语,明示了文本的评价义指向。

(二)调节文本意义能量的整合手段

一般来说,独立的文本具有大致相同的意义能量,比如 “枯藤”“老树”“昏鸦”,就看不出哪一个在意义上更为重要。不过,语篇主体常常使用一些语言手段,调节文本的意义能量,使其重心凸显,主次分明。

1.重叠

诗歌语篇常常使用重叠,尤其是将性质形容词重叠变成状态形容词,来修饰文本,从而通过生动描摹文本的情状,增强文本的意义能量。如:

(7)临行缝,意恐归(孟郊《游子吟》)

(8)去亲爱,入烟雾(韦应物《初发扬子寄元大校书》)

例(7)用叠音式状态形容词“密密”“迟迟”修饰母亲缝补衣物和担心游子晚归两个文本,状态形容词的描摹功能将母亲缝补衣物的样态和对游子的牵挂情怀凸显出来,取得强调的语义效果;例(8)也通过叠音手段,用“凄凄”“泛泛”描摹离别的凄凉与孤寂,凸显文本的情感意义,从而增强了文本的意义能量。

2.副词调节

特定副词的使用也可以调节文本的意义能量。请看下例:

(9)愧丈人厚,知丈人真。(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

(10)吏呼怒,妇啼苦。(杜甫《石壕吏》)

(11)能泯宠辱,未免伤别离。(萧颖士《重阳日陪元鲁山德秀登北城,瞩对新霁,因以赠别》)

(12)萧何解追韩信,岂得虚当第一功。(李商隐《四皓庙》)

例(9)(10)通过使用程度副词“甚”“一何”强调“愧、知、怒、苦”的程度之高,增强了文本的意义能量;而(11)(12)则运用副词减弱了文本的意义能量。例(11)中,“能泯荣辱”已是十分难得的品格,但主体为了凸显“未免伤别离”,使用副词“仅”减弱这一文本的意义能量,而让“未免伤别离”的语义重心地位凸显出来;例(12)中,萧何月下追韩信历来被认为是大功一件,但主体为了表达相反的见解,使用了副词“只”,降低了文本的意义能量。

3. 反问

(13)兴尽方下山,(邱为《寻西山隐者不遇》)

(14),将老身反累(杜甫《梦李白》)

反问素来具有强调的功能,可以增强文本的意义能量。上面两例中,“何必待之子”与“不必待之子”相比,“孰云网恢恢”与“不云网恢恢”相较,文本所携带的情感强度更大,语义更为凸显。因此反问也是具有增强意义能量功能的语篇整合手段。

(三)文本关联手段

语篇主体并非总是任由文本像“鸡声茅店月”那样简单并置,他们常常使用一些语言手段,使文本在进入自组织整合之前,就以特定的方式与另一些文本关联起来,从而引导文本的指意,帮助符合主体意图的语义顺利生成。

1.指代

请看下例:

(15)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生意,自尔为佳节。(张九龄《感遇》)

(16)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身亦如。(孟郊《烈女操》)

上面两例都用代词“此”关联文本。例(15)中“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本来可以共享多种潜势,比如幽香袭人、品格高华等,但由于语篇用“此”将两者与“生意”关联起来,这些评价潜势都不再浮现。例(16)通过指代构建“梧桐共生”“鸳鸯同死”和“贞妇贵殉夫”之间的语义关联,提前干涉语篇语义的自组织整合(如果没有这种干涉,梧桐、鸳鸯两个文本也可能整合出其他意义,如颂扬爱情的浪漫坚贞等)。

2.逻辑关联

请看下例:

(17)巾柴车,钓秋水。(邱为《寻西山隐者不遇》)

(18)无宾主意,颇得清净理。(邱为《寻西 山隐者不遇》)

(19)陷邻境,此州独得全。(元结《贼退示官吏》)

(20)刘郎恨蓬山远,隔蓬山一万重。(李商隐《无题》)

上述四例都使用关联性连词或副词,建构文本之间的逻辑语义关系。例(17)用“若非……应是”关联两个文本,明确两者之间的选择关系;例(18)用“虽”,建构两个文本的转折关系;例(19)用“是以”,明确文本与上文的因果关系;例(20)则用“已……更……”构建文本间的递进关系。这些关联性词语以特定的方式建立文本之间的逻辑关联,限定文本语义的发展方向,可帮助特定语义的顺利生成。

3.框架关联

请看下例:

(21)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君远行,瞿塘滟预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李白《长干行》)

上例“十四”“十五”“十六”连用,激活了一个时间线性推进的认知框架,读者即将以此为标记的文本纳入统一的框架之中,使其有序化。这里的“十四”“十五”“十六”充当了时间框架的标记,将离散的文本统一起来,具有语义整合功能。

4.省略

请看下例:

(22)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居易《长恨歌》)

上例除了第一和最后一个句段(以停顿为标记),其余都省略了主语,而这些省略了的主语均指向第一句的杨家女。如此,通过主语的省略和同指,多个文本形成语义关联,在语义整合的过程中可以协同运作。由此,省略也是主体进行文本关联,调节语义整合的一种手段。

综上,在进入自组织整合之前,语篇主体常常使用一定的语言手段,或限制文本的意义指向,或调节文本的能量高低,或以特定的方式将文本提前关联起来。如此,文本在语篇空间中的自组织整合就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从而更容易生成符合主体意图的整体语义。

四、自组织整合中的语篇整合手段

进入自组织整合,文本中未受限制的语义潜势就会相互吸引,自由交织,从零散到有序地生成明确、统一的语篇语义。除了文本在自身意义潜势的作用下互动成义之外,语篇主体也会使用一些语言手段“推波助澜”,帮助语义整合的顺利实现。这一阶段中涉及的整合手段主要有:并置、对仗、语序调整、标记语的使用等。

(一)并置

“只要两句话被放到一起,人们就会假设它们之间必然有联系……会设法找到其间的内在意义关联。”[18]“句与句之间的语义联系或相关不必靠句法关联手段,可以靠人的一般认知能力来推导。”[23]在诗歌语篇中,即使不使用特殊的语言手段,单纯将具有特定语义关系的文本并置连用,通过空间分布的紧邻性凸显其间的语义关系,就可以起到催化文本互动,辅助语义浮现的效果。

1. 同义结构并置

请看下例:

(1)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席砚水凝。(岑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西出师》)

(2)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李白《行路难》)

例(1)连用三个同样凸显寒冷义的结构,促使同义文本共鸣成义,浮现出边塞寒冷的整体语义。例(2)则将两个隐喻“求而不得”义的小句并置在一起,凸显主体求而不得的苦闷,以此浮现整体的情感义。这里的两个整体意义都是通过并置同义结构而辅助生成的。

2. 反义结构并置

有时,诗歌语篇会将具有反义关系的语言结构并置在一起,强化其语义冲突,从而帮助意义核心在文本的语义对立中互动生成。请看下例:

(3)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王维《送梓州李使君》)

(4)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杜甫《梦李白》)

例(3)让数量上表示极大和极小的反义结构“一夜雨”“百重泉”同现,凸显了极多和极少之间的强烈对比,从而在文本的语义对立中形成意义核心——强调大雨过后的壮观景象。例(4)将具有强烈对比效果的生前盛名和身后孤寂并置呈现,强化两者的语义冲突,自组织形成意义核心——生死苍凉的悲情。这里对立巨涨落的构建都是通过反义结构的并置而实现的。

3.语义像似结构并置

具有语义像似关系的文本彼此互动,也可浮现出整体语义。语篇主体将具有像似关系的语言结构并置在一起,使其像似关系得到强化,可催化整体语义的浮现生成。请看下例:

(5)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李白《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

(6)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李白《送友人》)

例(5)借用抽刀断水和借酒消愁之间的语义像似关系构建整体语义,其间并没有运用特殊的语言标记去明示两者的语义关系,而是直接将具有像似关系的语言结构并置起来。像似关系就在两者的互动中被领悟,整体语义由此浮现。例(6)则将“浮云”和“游子意”,“落日”和“故人情”共现,构建了两对文本像似关系,形成了整体语义:游子像浮云一样散漫不羁,故人像落日一样依依伤别。这里,具有像似关系的文本通过并置,实现像似关联,辅助整体语义的浮现生成。

4.超常搭配

诗歌语篇还会利用超常搭配的方法,将语义上并不契合的单位放置在一起,如此激活多个文本,促使整体语义在文本的互动中浮现生成。请看下例:

(7)郡邑前浦,波澜远空。(王维《汉江临眺》)

(8)泉声危石,日色青松。(王维《过香积寺》)

例(7),在认知经验中,郡邑定然不会浮在水面上,波澜也不可能撼动天空。这种不符合认知常规的搭配在认知常规与现实文本之间形成了语义的对立冲突,意义核心(汉江波澜壮阔)就在冲突上和读者消解冲突的努力之中浮现生成。例(8)中,泉声呜咽,日色使青松寒冷,也是违反认知常规的。语篇把它们搭配到一起,构建文本与认知常规之间的语义冲突,从而迫使读者对语义进行重新分析。山林的幽静,以及诗人对这幽静的的赞颂情感得以生成。

(二)对仗

语篇主体经常使用对仗,通过语言表达上的严整形式,凸显文本的语义对应,从而催化文本的互动、语义的整合。请看下例:

(9)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刘禹锡《陋室铭》)

(10)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刘禹锡《树先生庙》)

例(9)的两个诗句意义相同,例(10)则(评价)意义相反,两者在表达形式上都构成了工整的对仗。形式的平行、成分的照应,将文本之间的相关性明确地勾勒出来,使其语义关联获得更为直观的凸显,语义互动也能更加顺利地展开。因此对仗经常被用作语义整合手段,帮助诗歌语篇自组织成义。

(三)标记语

诗歌语篇常常使用一些具有标记功能的词语,提示文本之间的语义关系。以此提醒读者关注文本互动,催化语义整合。请看下例:

(11)北土吾愿,东林怀我师。(孟浩然《秦中寄远上人》)

(12)罢归旧业,老去恋明时。(刘长卿《送李中丞归汉阳别业》)

例中的“非”和“无”都是否定副词,可以引出预设文本,并在预设文本与对否定文本的对立、互动之中,帮助整体语义的浮现生成。例(11)的“非”激活“我不愿去北土”与“我需要去北土”(预设)两个文本,并在文本互动中,浮现出怅惘、无奈的情感义。例(12)以“无”激活现实中的“无旧业”与预设中的“本该有旧业”两个文本,在两者的冲突中生成整体评价义,使诗人对李中丞的怜悯、不平浮现出来。再如:

(13)风头刀面割(岑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西出师》)

(14)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转蓬。(李商隐《无题》)

上述两例用“如”“类”标记文本间的像似关系,辅助语义整合。例(13)用两个“如”,构建文本“风”与“刀”“寒风吹面”与“刀割之痛”之间的的像似关系,促进文本互动。例(14)将奔波仕途的情状比作漂泊无依的蒲公英,通过“类”,明示文本之间的像似关系,凸显孤单无依的伤感情思。如此,诗歌语篇除了成分并置,也会使用一些具有语义标记功能的词语,强化文本之间的语义关系,辅助语篇的自组织成义。

(四)语序

诗歌语篇通过变换语序,构建违反语法规范的诗句,可以吸引读者的特别关注,造成陌生化的语义效果,并在读者的特别关注中凸显文本的整体语义。请看下例:

(15)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杜甫《秋兴八首》)

(16)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王维《山居秋暝》)

例(15)依照正常的语序,应作:鹦鹉啄余香稻粒,凤凰栖老碧梧枝,之所以使用超常语序,除了音韵上的原因,还为了形成非法语句和常规语句之间的对立,让读者在认知中同时激活两者,形成文本互动,并在文本互动中加强语义效果,达到语义凸显的目的;例(16)按照正常的理解,应是浣女归来引得竹林作响,渔舟划水牵动莲叶摇荡。而诗人在此使用违反常理的语序构建诗句,形成常规和诗句间的反差。读者为消除反差而对其进行体验式加工,使诗歌的意境(整体意义)更为生动地浮现。

综上,在语义自组织生成的过程中,诗歌语篇的主体也常常采取一定的形式手段,凸显文本之间的语义互动,催化浮现意义的整合生成。

五、语境制约中的语篇整合手段

整体语义形成之后,还要接受语境(边界条件)的审核、制约。只有符合边界条件要求的意义结构,才能真正稳固下来,成为明确的语篇语义,而不符合要求的整体语义要么被放弃,要么做出调整。此外,当语篇中同时生成了多个整体意义而不易融合时,语境也可以帮助梳理、整合,使其统一起来。正因如此,主体常常会采取一些语言手段,明示语篇生成的边界条件(语境)。

(一)标题

请看下例:

(1)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朱庆馀《近试上张水部》)

若只看正文,此诗一般会解读成闺阁诗,整合生成描写新婚娘子初见公婆情状的整体语义。但语篇主体却为这样一首闺阁诗添加了“近试上张水部”的标题,明示其语境信息:这首诗是在邻近考试的时候上呈给主考官的。这样,闺阁诗的整体语义就不再合适,只能调整为借新妇为见公婆询问妆容来隐喻考生向考官询问成绩的整体意义。如果没有标题的干预,这一隐喻义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浮现的。再如:

(2)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可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此诗从正文看,至少生成了四个意义结构:①人生苦闷;②登高畅怀;③以文会友的豪情;④隐逸之志。这些意义很难在同一认知框架内共存,又不能相互取消,因此若只读正文,语篇语义很难明确。但标题起到了明示发生语境的作用:诸文士在宣州谢眺楼为校书叔云饯别。如此,诸多意义结构就都能容纳到统一的情景之中,语篇整体性即此实现。由此,诗歌语篇的标题,经常具有明示边界条件,参与语义整合的功能。

(二)序言

除了标题,诗歌语篇还可通过加序,明示语篇语境,辅助语义整合。请看下例:

(3)贼退示官吏并序(元结)

昔岁逢太平,山林二十年。泉源在庭户,洞壑当门前。井税有常期,日晏犹得眠。忽然遭世变,数岁亲戎旃。今来典斯郡,山夷又纷然。城小贼不屠,人贫伤可怜。是以陷邻境,此州独见全。使臣将王命,岂不如贼焉?今彼征敛者,迫之如火煎。谁能绝人命,以作时世贤!思欲委符节,引竿自刺船。将家就鱼麦,归老江湖边

此诗在正文前以诗序明示了诗歌的发生语境。在序言的明示下,纵然诗歌语篇中生成的意义比较复杂(如对太平生活的怀念、对民众动乱求生的哀怜,对使臣不如贼的怨愤,隐逸山林之志等等),但整体上却明确有序。由此,序言也是帮助诗歌梳理整体语义的一种语篇整合手段。

(三)格律

古典诗歌讲究格律,尤其是近体律诗,对相邻两句的押韵、平仄、语义关系、语法结构等都有要求。格律本是为了便于吟诵而作,但一旦成形,也具有了语篇整合的功能。请看下例:

(4)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锦瑟》)

此诗涉及众多典故,如庄周梦蝶、杜鹃啼血、鲛人泣泪、良玉生烟……这些典故之间,以及这些典故与诗歌的标题“锦瑟”之间,都很难找到明确的语义关联。因此千百年来,关于《锦瑟》的释读层出不穷,莫衷一是。但即使古今文人都无法妥帖地概括诗歌语篇的整体语义,却很少有人怀疑这些诗句是不是属于同一语篇。语义统一性得不到保证的若干诗句,是如何实现语篇整体性的呢?在这首诗中,格律上的一致性(押韵、平仄、语义、结构的工整严谨)充当了语篇整合手段,将意义离散的诗句整合成体,维护了诗句作为统一语篇的合法性。由此,格律,也是诗歌语篇用以整合零散文本,构建语篇统一性的语言手段之一。

结语

在明示性语言成分之外,语篇经常浮现出额外的整体语义。这些整体语义如何生成、如何实现是当今语言研究十分关注的问题。在语义的自由浮现方面,诗歌语篇可谓十分典型。正因如此,我们尝试以诗歌语篇为案例,探讨语篇整体语义浮现整合的过程、机制与实现手段问题。我们的研究在互文语篇理论的分析框架下展开,借鉴耗散结构理论研究语篇语义从零散到有序自组织征程的具体过程,并关注语篇实现语义自组织整合的策略和手段问题。研究发现,诗歌语篇的主体在语篇语义自组织整合的各个阶段,都会采用语言手段,干预语义的整合浮现。这些语言手段遍布从语音到语篇修辞的所有层面,具体可归结如下表:

图1 诗歌语篇的整合手段

本文的研究仅以诗歌语篇这为例进行阐述。诗歌语篇随时最能体现语义浮现的语篇类型指意,但它毕竟只是众多语篇类型中的一种,并不能说明语篇主体干预语义整合、催化语义浮现的全部问题。事实上,不同类型的语篇在运用语言手段干预语义整合、浮现整体语义方面很可能大有差异,这种对语言整合手段的不同选择,甚至可以构成篇体裁特征的一个方面,并直接导源于特定语体的话语生态。因此本文的研究只是一个开始,各类语篇在语义整合的具体过程和实现手段方面的个性化特征,值得人们继续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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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Language Means of Text Integration in Poetic Texts

YIN Zhen-cen

(College of Education,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Discourse often emerges overall meaning that cannot be directly deduced from language components. The formation of this emerging meaning constitutes a hot spot in language study. According to intertextual discourse theory, texts with different sources are interacted and integrated in the current discourse space to generate unified and complete meaning and achieve the integrity of the discourse. The meaning emerges in this process. In this process, text subjects can adopt a series of language means to catalyze and assist the interaction of texts, helping the smooth completion of semantic integration. This article takes poetic texts as an example to discuss how subjects use systematic language means to catalyze textual interactions and assist in meaning generation. It is hoped that this research will be helpful to academic thinking on related issues such as text integration and meaning emergence.

intertextual discourse theory; discourse integration; semantic emergence; self-organization; language means

2020-08-25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汉语语篇意义整合的机制和手段研究”(18CYY045);上海师范大学“比较语言学与汉语国际传播”创新团队项目。

殷祯岑(1987- ),女,博士,讲师,研究方向:语篇语言学。

10.14096/j.cnki.cn34-1333/c.2020.05.06

H15

A

1004-4310(2020)05-00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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