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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期间女性罪犯焦虑状况调查研究

2020-11-20张万里

法制与社会 2020年31期

摘 要 为了解女性罪犯在发生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期间的心理体验及焦虑状况,选取甘肃省女子监狱某分监区59名女性罪犯为研究对象,运用《焦虑自评量表》和访谈法,了解女性罪犯在疫情期间的焦虑状况。结论:在重大公共卫生期间,女性罪犯存在轻度焦虑,呈先升高后下降的趋势;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程度显著低于小学和文盲文化程度的女性罪犯;余刑在3个月以下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程度显著高于余刑在3个月以上的女性罪犯。

关键词 重大公共卫生事件 女性罪犯 焦虑状况

作者简介:张万里,甘肃省女子监狱二级警长,研究方向:罪犯心理矫治。

中图分类号:D924.3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11.058

2019年12月,一场疫情爆发并漫布全国,成为建国以来最大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此后,疫情的发展先后经历了确诊病例不断增加、国家采取积极防控措施、国内疫情逐渐控制及国外疫情迅速蔓延等几个阶段。因湖北、山东、浙江3省5个监狱先后发生疫情感染,监管场所的疫情防控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在这样的时代和社会背景下,对罪犯在疫情期间的心理健康状况进行调查研究,对监狱积极防控疫情及确保监管安全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一、研究源起

重大疫情的发展具有波及范围广、传染性极强的特点,对人们的身体健康造成了巨大的威胁,随之也会引发一系列的心理问题。疫情期间,民众出现不同程度的焦虑及抑郁,普遍存在担忧情绪[1];较高比例的人存在恐惧、愤怒、悲伤和恐慌情绪[2]。大学生群体的焦虑水平也高于常模[3],首批参与一线疫情防控的护士存在不同程度的焦虑[4]。学历程度、婚姻状况、身体状况、疫情关注频率、信息负面程度、信息不实程度是影响疫情期间民众焦虑程度的影响因素[5]。

监狱是特殊的监管场所,环境相对封闭,但在这次疫情中也受到了病毒感染。与此同时,罪犯的身心健康便备受社会关注。查阅文献发现,以往研究对罪犯的心理健康状况关注较多,比如,黄义权等学者的研究发现,我国罪犯的心理健康水平明显低于全国常模,躯体化、抑郁、焦虑问题突出,女性罪犯心理健康水平比全国常模较差,但是没有男性罪犯严重[6];姚进的研究结果为,服刑人员整体心理健康状况较差,各因子得分普遍高于全国常模且存在显著性差异[7]。周习文等人的研究中发现,贵州省某女子监狱在押女性罪犯在躯体化、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敌对、恐怖、偏执和精神病性方面都存在明显的异常心理等[8]。但对在发生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时,关于罪犯的心理健康状况方面的研究较少。

疫情期间,网民、援鄂医护人员、小学生等普通社会民众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焦虑、抑郁、无助、恐慌等心理问题[9]。那么,对于本身心理健康水平普遍较低的罪犯这一特殊群体,在从2003年SARS事件时监狱系统的“零感染”到2020年重大疫情时出现全国3省5所监狱被感染的社会背景下,他们的心理体验及焦虑状况是什么样的?本研究选取甘肃省女子监狱某分监区59名女性罪犯为研究对象,运用问卷法和访谈法,了解女性罪犯在疫情期间的焦虑状况,以期为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发生时确保监狱监管安全提供科学依据。

二、研究过程

(一)研究方法

主要运用问卷法和访谈法。

(二)研究对象

以甘肃省女子监狱某分监区的59名女性罪犯为研究对象,具体情况如表1所示。

(三)研究工具

1.《焦虑自评量表》(SAS),能准确地体现出具有焦虑倾向者的自身体验,该量表共20个条目,分为15个正向评分题和5个反向评分题,每个条目评分分四级,将各项分值相加得到的粗总分乘以1.25后取其整数部分即为标准总分,得分越高,焦虑程度越重,SAS 标准分≥50 分为存在焦虑症状,其中50~59分为轻度焦虑,60~69分为中度焦虑,70分以上为重度焦虑。

2.开放式访谈:选择具有代表性的10名罪犯进行深度访谈,访谈提纲包括:(1)疫情期间的内心感受是什么样的?(2)担忧的问题主要有哪些?(3)疫情的发生对自己的改造有什么影响?(4)其他想要分享的问题。

(四)研究结果

1.客观量化结果。本次研究结合全国疫情发展情况、全国监狱系统疫情发展情况及研究单位的疫情防控实际情况,将研究分为初期、中期及后期三个阶段(具体情况见表2),在三个阶段均进行了量表测试,搜集在疫情防控的不同阶段女性罪犯的焦虑状况。三次测试均发放问卷59份,平均回收问卷数为57份,平均回收率为96.6%。

(1)疫情期间女性罪犯焦虑状况的描述性分析。

从表3可以看出,在疫情初期,存在轻度或中重度焦虑的女性罪犯有21人,占36.3%;在疫情中期,存在轻度或中重度焦虑的女性罪犯有40人,占70.2%;在疫情后期,存在轻度或中重度焦虑的女性罪犯有17人,占29.9%。在疫情期间,女性罪犯存在轻度焦虑,呈先升高后下降的趋势(如图1所示)。

(2)疫情中期女性罪犯焦虑状况的差异性分析。为了了解疫情期间女性罪犯的焦虑状况是否具有差异性,研究选取焦虑程度较高的阶段即疫情中期的结果,进行女性罪犯的人口学变量差异性分析。

第一,疫情中期不同年龄女性罪犯焦虑状况的差异分析。对疫情中期不同年龄女性罪犯焦虑得分进行方差分析(结果见表4),结果显示:在疫情中期,不同年龄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状况之间无显著差异。

第二,疫情中期不同文化程度女性罪犯焦虑状况的差异分析。对疫情中期不同文化程度女性罪犯焦虑得分进行方差分析(结果见表5),结果显示:在疫情中期,不同文化程度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状况之间存在显著差異(p<.01),经过事后比较发现,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程度显著低于小学和文盲文化程度的女性罪犯。

第三,疫情中期不同婚姻状况女性罪犯焦虑状况的差异分析。对疫情中期不同婚姻状况女性罪犯焦虑得分进行方差分析(结果见表6),结果显示:在疫情中期,不同婚姻状况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状况之间无显著差异。

第四,疫情中期不同余刑女性罪犯焦虑状况的差异检验。对疫情中期不同余刑女性罪犯焦虑状况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见表7),结果显示:在疫情中期,不同余刑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状况之间存在显著差异,余刑在3个月以下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程度显著高于余刑在3个月以上的女性罪犯。

2.主观质性结果。

(1)疫情初期。罪犯1:当从新闻联播里看到全国发生了疫情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家人是否被感染,家里目前是什么情况。给家里拨打亲情电话后得知家人都平安健康后,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情了。警官每天教育我们要做到勤洗手、消毒,并佩戴口罩之类的,其实我觉得我非常安全,疫情怎么可能传染到监狱里面来呢?

(2)疫情中期。罪犯2:最近警官们的上班模式跟原来不一样了,她们被封闭到里面值班,后来又得知有湖北和山东那边监狱的罪犯被感染了,我突然害怕起来了,家里人也特别担心我的情况,原来监狱里面也会被传染。大家都比较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都会认真的洗手、戴口罩,希望能通过这些措施远离病毒感染。

罪犯3:我3月底就刑满释放出监了,可是现在疫情传染的这么严重,听警官说外面的人也不让随意走动,不让出家门,那我到时候该怎么回家啊?家里人会不会接不了我?我一直在里面呆着,出去会不会特别容易被感染?

罪犯4:看着外面的疫情这么严重,病毒传染的速度这么快,真担心家里人,也担心病毒会被传播进来。外面的其他事情感觉都停止了,可是我的孩子今年要参加中考,到现在都不开学,真担心会影响她的学习。

(3)疫情后期。罪犯5:现在每天都关注新闻联播,看到国家举全国之力在抗拒疫情,觉得祖国非常的伟大。而且,我们的警官已经连续40多天没有出去了,她们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每天都监督我们做好消毒和体温检测。截至目前,我的身边没有1例感染病例,我觉得很感恩,感恩国家和监狱警官做出的一切,我也觉得很安全。

三、讨论

(一)疫情不同阶段女性罪犯焦虑状况的特点

从结果可以看出,在研究的三个阶段焦虑得分均处在50-59之间,即从疫情爆发到国内疫情基本得到控制期间女性罪犯均存在不同程度的轻度焦虑,整体焦虑水平呈先升高后下降的趋势。

可以看出,研究结果与疫情的严峻形势密切相关。疫情爆发初期,罪犯普遍认为自己是封闭的环境服刑,对疫情存在着盲目乐观,觉得自己是“最安全的人”,疫情感染与自己无关,只是担心家人的健康,所以焦虑程度较低。全国3省5所监狱出现疫情感染,罪犯对疫情存在的盲目乐观变为恐慌恐惧心理,非常担心自己被感染。直至司法部调整警务执勤模式,监狱民警开始实行全封闭执勤模式,全国的疫情得到控制后,罪犯的恐慌、恐惧心理才慢慢消除,焦虑程度有所减轻。

(二)不同文化程度的女性罪犯之间的焦虑程度存在显著差异

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的女性罪犯的焦虑程度显著低于小学和文盲文化程度的女性罪犯。发生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人们都希望获得相关信息来降低风险的不确定性,对获取的信息如何加工也是影响人们心理状况的重要因素。对处于封闭环境服刑改造的罪犯来说,没有处在疫情发生的现实环境中,文化程度较高的罪犯会通过电视、监狱的教育学习以及与家属的亲情电话沟通等各种渠道主动获取信息,通过合理加工对疫情建立科学、合理的认知,从而较低焦虑感;反之,文化程度较低的罪犯在对疫情建立了“疫情很可怕”这样一种简单、片面的认知后,便关闭了所有有效信息来源的渠道,导致自身长期处于焦虑情绪之中。

(三)是否即将回归社会成为女性罪犯焦虑程度显著差异的影响因素

即将刑满释放回归社会的女性罪犯与其他罪犯相比,在疫情期间的焦虑程度较高。罪犯服刑改造的最终目的就是回归社会和家庭,成为守法公民。服刑人员出监前焦虑较为普遍,因为长期的监狱生活使他们面对回归社会的现实,面对家庭、择业等问题产生焦虑感[10]。而在防控疫情的特殊时期,本身具有出监前焦虑的女性罪犯,还面临着出监后被感染的风险加大、封闭隔离的大社会环境下能否顺利回家等一系列问题的困扰,导致她们处于较强的焦虑状态之中。

四、结论及建议

(一)女性罪犯的焦虑程度与疫情的严峻形势密切相关,应及时提供关于疫情的有效信息

因监狱是一个封闭的管理场所,在发生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时,罪犯作为失去人身自由的被管理对象,在主动获取有效信息(疫情、家人、减刑假释等关乎罪犯切身利益的工作是否延迟等)方面存在限制性,建议在保障监管安全的前提下,拓宽诸如专题疫情形势教育、政策咨询及讲解、增加远程会见及拨打亲情电话次数等罪犯获取信息的渠道,帮助她们对突发事件建立科学、合理的认知,从而降低焦虑感。

(二)女性罪犯的焦虑程度与文化程度密切相关,应重点关注文化程度较低的女性罪犯

在面对威胁生命的突发事件时,冷静、沉着、独立的思考能力对有效应对突发事件,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非常重要。但这对于文化程度较低的罪犯却非常困难。虽然罪犯的文化教育是监狱教育改造的重要内容,但却是一项系统、长期的艰巨工程。所以,在发生突发事件时,建议将关注点放在文化程度低的女性罪犯身上,通过重点包夹、及时的心理疏导、亲情帮教等方式帮助她们降低焦虑感,确保监管安全。

(三)女性罪犯的焦虑程度与是否即将刑满释放密切相关,应重点关注即将刑满释放的女性罪犯

每名罪犯都渴望早日出监回归社会,但出监日子的临近带来的不只是喜悦,更多的是对出监后生活的担忧和焦虑。尤其是对处于弱势群体的女性罪犯而言,在防控疫情的特殊时期,建议重点关注他们的情绪及心理动态,通过针对性的出监教育、疫情期心理危机评估及全覆盖的个体心理辅导等形式,做好疫情期的回归指导教育工作,帮助她们顺利的回归社会生活。

参考文献:

[1] 李焱芳,王薛瑶,张晶,杜少锋,曾令霞.普通民众在新冠肺炎期间的心理调查[J].国际感染病学(电子版),2020,9(2): 308-310.

[2] 王俊秀,高文珺,陈满琪,应小萍,谭旭运,刘晓柳.新冠肺炎疫情下的社会心态调查报告——基于2020年1月24日- 25日的调查数据分析[J].國家治理,2020(Z1):55-64.

[3] 王亚.疫情防控期间大学生焦虑水平及其影响因素研究[J].教师教育学报,2020,7(3):76-83.

[4] 张丽丽,李晓,王静杰,景毅鹏,常亚潘,周纪妹.首批参与河南省新冠肺炎防控一线护士焦虑现状[J].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2020-05-10 :1-8.http://kns.cnki.net/kcms/detail/11.5257.R. 20200429.1037.009.html.

[5] 孙漫沁,李珊珊,岳虹妤,李翔,李蔚,徐世芬.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我国网民焦虑状况及其影响因素分析[J].世界科学技术-中医药现代化,2020-05-10:1-6.http://kns.cnki.net/kc ms/detail/11.5699.R.20200420.0913.002.html.

[6] 黄义权,陈大国,原园.我国罪犯心理健康水平的循证分析[J].河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学报,2015,13(3):14-17.

[7] 姚进.服刑人员心理健康状况调查及矫治对策研究[D].南昌大学,2012.

[8] 周习文,刘贵萍.贵州省女性服刑人员的心理健康状况及其相关因素研究[J].贵州警官职业学院学报,2012,24(3):102-106+116.

[9] 朱凯恒,周玉,谢新艳,吴昊,薛琦,刘琦,万梓豪,宋然然.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湖北省小学生焦虑现状及其影响因素[J].中国公共卫生,2020-05-10:1-4.http://kns.cnki.net/kcms/detail/21.1234.R.20200430.1110.004.html.

[10] 龚文进,敖小玲.服刑人员出监前焦虑与人格特质的相关研究[J].社会心理科学,2008,23(6):4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