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圳回来的“摆渡人”

■赵 丽

一

本来，秦华锋是想好好陪父母过个年的。32了，他在深圳打拼十年，很少能回湖北与父母过春节。今年，他腊月23就开车回了南漳，帮父母打扫卫生、置办年货，还把从深圳回乡过年的十几个老乡聚起来，与县招商服务中心的领导们一起团了个年。这个从薛坪大山里出来的打工娃，现在已是三家公司的老板。他还有个身份——深圳市湖北南漳商会副会长兼执行秘书长。

1月24日那天，全家人正开开心心团年，他忽然被电视新闻震住了：怎么到处都在说新冠肺炎？心里一沉，换个台：武汉疫情严重。撤侨。隔离。禁止旅游。晚上再看，武汉封城。死亡增多。湖北蔓延。

秦华锋与一起回乡的轮值会长刘子豪商量后，在群里劝：赶快返深，不愿意回的就再等等。刘子豪的家人抢到初一襄阳到珠海最后一个航班，他回了。还有几个兄弟也劝秦华锋，“兄弟走啊，按你说的，再不走没机会了！”妻子也吵着要回深圳，“家里太冷，回深圳还是暖和些。”

秦华锋犹豫起来：是走还是留？走了，自己与妻儿安静了，可父母呢，哥嫂呢？他们也都要外出打工的，他们怎么走？会长没回来，回乡的理事单位走了一批，还有部分在遥远的山区，巡检，东巩、肖堰，薛坪，板桥，李庙等，他们出来也不方便。还有，全南漳人都留在这里啊，我不能撂下他们……

爸妈听他跟人讲电话要走，无言地望着他，一脸的不舍。他心一横，回复兄弟：你们先走，早点回深圳隔离，做好防护，我留下来，家乡也是疫区，需要有人出力。

二

铺天盖地的消息传来：武汉向全国发起医用物资求救信号；南漳也有不少病例，也有了死亡病例。秦华锋发现，周围村民买不到口罩；南漳大小药房口罩、消毒水、测温仪空仓；县各大医院求援。他打开手机查看，襄阳地区没有医用物资生产厂家。凭着多年商场经验他判断：南漳告急！

秦华锋立即电话轮值会长刘子豪，建议商会倡议捐款，购买防护物资给家乡一线人员。他发起视频电话会，连线会长、常务副会长和理事单位成员，常务副会长陈开萌在美国过年，当地正是深夜，他竟然也上线了。秦华锋把湖北灾难和南漳疫情一一通报，大家一致赞同：为家乡捐款捐物。商会秘书雷阳露连夜起草募捐倡议书，第二天上午也就是正月初三发起募捐。夏佐全、何卫国、陈开萌、刘子豪、危正龙、安邦勇、闫维军、李明山、张之华、秦华锋等六十位南漳籍企业家纷纷慷慨解囊，短短一天，募集资金20余万元。

家乡疫情时刻牵动着南漳商会领导和成员们的心。

商会秘书处将募集资金明细公布出来，大家纷纷各自找门路联系厂家。深圳天和酒店总经理邓怀强通过他的美国朋友在国外联系到N95医用口罩，2天时间国内外到处抢购一空，只抢定到6000个N95口罩，打算捐给几家定点医院。

秦华锋时刻掌握着病人数据和物资需求情况，向商会领导汇报。夏佐全会长多次打来电话叮嘱他，一定要服务好家乡一线医护人员和值守人员，还答应再想办法从国外联系口罩，再从深圳弄一批物资。执行会长何卫国通过他的自动化资源，锁定湖北仙桃就是口罩生产基地。他马上联系仙桃方面，有人愿意帮忙推介厂家，但不能保证价格和货源一定没问题。

无论如何，秦华锋心里还是有一丝丝希望。

三

1月28夜11点，执行会长何卫国终于托朋友找到仙桃那边的电话发过来。深夜了，秦华锋犹豫着打了过去，没人接。豁出去，再打，终于接通。

“高总，给您添麻烦了，这份情华锋永记心里，今后用得上华锋的，华锋赴汤蹈火全力以赴！”热情滚烫的话语中带着急切。

尽管高总答应帮忙联系，但毕竟不是他的厂，价格和货源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办呢，眼看南漳病例一天天增多，商会领导寄予厚望。这事要办不好，怎么对得起家乡人民和商会领导的期望……第二天一大早，何会长又来电催问联系情况，并嘱咐一定把这事办好！这一听，他心里压力更大了。

下午，仙桃高总来电话：只有两家有回音，价格不同，质量也不同，一家一元多，一家两元多。高总说，“货是人家的，我有心无力啊，各地来抢货的多，每天价格都不一样。”

他当机立断，“要！明天早上八点出发，先到仙桃彭场镇。”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茫然。他没涉足过医护物资领域，担心被骗。给何会长和轮值会长分别打了视频电话汇报，领导们都同意了，交待他认真仔细检测质量。可是，怎么检测呢？

晚上，秦华锋坐在火塘边，一边烤火，一边联系几个认识的医生，都不知道如何检测。又联系市场监管部门认识的人，说只有看了东西才知道。又联系商会会员单位安邦勇行长，他想起有个武汉大学校友是附属医院专家，立即联系，把仙桃口罩厂家照片也传过去看，对方把检测方法发过来。心里其实还是懵的。秦华锋希望有人跟着去，遇事有商有量稳妥些。但非常时期，谁敢贸然出行？传染怎么办？思来想去，只好豁出去了，染上病也好，购买上当受骗也好，一切风险自己一人来扛！

车又是个问题。车辆限行，一路红灯，连私家车都不能出门，这几万个口罩怎么拉回来？他辗转求助县招商服务中心主任叶恒涛；叶主任迅速求助县红十字会会长曾鸿英；曾会长当即联系县疾控中心。不一会儿，曾会长打来电话：“感谢商会慷慨相助，明天早上疾控中心司机来接你。”

秦华锋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赶快睡下，明天起早赶路！

四

1月30日凌晨，秦华锋六点半就起床了。四野是黑黢黢一片，听着外面萧萧风声，夹杂着似有似无的雨声，秦华锋心里有丝丝的隐忧：今天能顺利把货拉回来吗？全县上下防疫烽火连天，火烧眉毛，我麻烦惊动了一圈人，还调取了他们的人力和车辆，要是事情办不成，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又怎么对得起商会的家人们……

洗漱好，充电宝、口罩、手套、手机一应准备好，他边走边吃母亲准备的煮鸡蛋和切好的香肠，步行三里路，来到九集卫生院门口等着。等司机的空闲，他提前准备好导航，全程需近四小时。八点钟，终于等来了疾控中心司机——35岁的韩旭。

在麻安高速疾驰半个小时，仙桃那边高总突然来电话，说还要去天门看口罩。韩旭出门前只开了他俩从南漳至仙桃的通行证和购买防疫物资证明。韩旭说，我们回去重新开！

不。秦华锋说，来回要耽误一两个小时。他请韩旭联系疾控中心，让他们重开一个添加到天门的通行证。不一会儿，韩旭手机上收到单位发来的通行证照片。

下午一点半，终于到达仙桃市彭场镇。下高速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打印通行证。问加油站一位值班人员，却说领导不在，打不开门。沿路朝前走，到了广播电台，一位值班美女倒是很热情，却说办公电脑联不上网，证明传不上去。继续朝前走了一公里左右，有个居委会值勤点，保安却不让进。解释求情半天，保安发了善心放行。四下找，找到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帮忙打印了。

目的地终于到了。高总指着厂子说，“这家有货，但价格每天都在涨，人家说有货不愁卖。”说了一个价格，高得离谱，秦华锋实在无法接受。

高总带着他们去找另一家，相距只几公里路的江赫集团。等了近二十分钟，王老板开车来了，开口就说：“高总啊，这是你朋友？不好意思啊，今天又涨价了。”

开始谈的1.5元，现在涨到2.2元，几万个就涨几万块。秦华锋心里发毛。他一边跟老板谈价，一边打电话跟另外厂家联系。对方都是有货不愁卖的口气，跟眼前这家没什么区别。

秦华锋心里根本没底，但他以生意人的精明欲擒故纵道：“另外一家有十万个口罩，价格谈好了，我们准备过去拉。”他做出要撤走的样子，却慢慢跟老板套起了近乎：“我也是深圳市湖北商会的副会长，会长魏毅就是洪湖人，仙桃有好几个常务副会长，仙桃有几个大公司是我朋友，我家亲戚就是从仙桃调回襄阳市政府的……”

见老板态度有些转变，他又说：“朋友，这次算你帮我，疫情结束后，我会感谢你，我在深圳也开有喷涂厂、电子厂，口罩是我厂必需品，你们这边口罩大都卖在深圳，深圳的公司我熟悉的多，湖北商会在深圳的地位很高，我会免费给你做宣传对接。”

见老板的眼睛亮了一下。秦华锋又说：“兄弟，我们这是做公益，不是做买卖，我们都还年轻，大家路还很长，多做善事和公益，对家人有好处。你多赚那一点也没意义，你让点利，权当是在做公益好不好？”

老板终于被打动了：那好，按原价给你们吧。

打开验货，老板教他从内面倒水，用火烧等方法。

他和韩旭把六箱货搬完，已是下午三点。突然感觉腿子发软，口干舌燥。这才想起，还没吃中饭，肚子里还是早上填的那点东西。

转完款，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天门。一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商店开门，更没开一家饭馆。

五

大约二十几公里，到了天仙大桥(天门仙桃)。下到天门界时，要测体温。

一个人走过来，见车牌不是本地的，便打开车门检查：“你们这口罩哪里来的？拿证件来！要不然这口罩就是偷的，要就是‘三无’产品！”一边吼一边喊来旁边派出所和城管值守的，要扣车扣货。

这事搞大了。由于时间紧，一时疏忽，忘了找厂方要。韩旭马上掏出手机，要给南漳疾控中心打电话。秦华锋制止：打了只会让主任干着急，毕竟不是在本市。

他沉着地说：“领导，我们这是在仙桃江赫集团拉的，要不我让江赫集团王总给你们打电话？”

江赫集团是仙桃地区生产口罩最大的企业，品质是有保障的，但对方还是不松口。

秦华锋灵机一动：“那我们回去厂里拿资料？”对方还是坚持扣车扣货。

秦华锋义正严辞道：“我们商会在做公益，大家互相帮助共渡难关，咱们是湖北老乡，不要在关键时刻为难我们！”

三个人被唬住了，答应让他俩回去拿资料。

立即掉转车头。秦华锋联系上介绍人高总，说遇到障碍了，请他联系江赫厂方提供证件。

高总打江赫那边电话，那边人早已走了，厂里没人了。

秦华锋急中生智，“请求高总帮忙找个小店，等我们把货拉过来卸在店里，你帮我们守下货，等我们把天门的货拉过来一起装上拉走。”

高总很爽快地答应了。

卸完货，又回到卡点。测完体温，值守人打开门，一看车是空的，问：货呢？他俩一起回复说，“货放在江赫集团门卫室，他们在准备资料，我们待会过去拉。”这让他们哑口无言，也无可奈何了。

六

到了天门，今御龙公司值班保安不让进。秦华锋又电话联系老板，老板又联系园区老板，才让进，但要把车开到仓库里面，以免停在外面大张旗鼓看到不好。

韩旭早已饿得心发慌，秦华锋也饿得筋疲力竭。他后悔走得急，早上只匆匆忙忙充了点饥，没有带些备用的食物。韩旭车上倒是有泡面，可是没开水。口罩厂的余总也很无奈：“厂里放假了，也没有开水啦。”没办法，只能喝点凉的矿泉水维持体力。

余总把货打开。秦华锋按照武汉方面专家给的方法检验测试，是安全的。

等全部整理清点好，七万个。余总却说，“那不行，只能给你二万个，我们自己也要用，还要募捐，现在材料不好买，要就等几天我们开工生产了再给你。”

秦华锋见仓库里好多顺丰快递单和袋子，还有国外的纸箱，便循循善诱道：“余总，干脆你这批货全部给我。你主要销售在广东吧，我们商会的企业很多，我自己的公司也需要，一年几十万个甚至上百万个，你不又多了个大客户吗？你去开发客户也需要大笔资金，还不一定稳定。我自己找上门的稳定客户，又不要你开支后续……”

毕竟这个厂不大，也还好沟通，余总只留了四箱，说要做公益用。秦华锋和韩旭两人配合的井然有序，一个半小时装好了车。

要开销售单了。余总却说他不会用电脑，开不了销售单。

“没问题，我来。”秦华锋跟着余总去办公室，帮忙做好了销售单和购销合同，又下载了检验合格证。由于公章在财务室，余总过来仓促忘带钥匙，回去又很远。找不到公章，便拿了一个出货章盖了充当吧。

七

刚出门走了几公里，被一个劝返点盯上了，盘问道：“你们拉的什么？”他俩配合测了体温，登记表填好，靠边停车。

那人撕开看了问：“你们跑到我们天门地盘上拉口罩干嘛？”接着叫秦华锋出示证件。全部拿出来看，公安的没说什么，一个穿执勤服和城管的人说，“这批货要扣，你们可能是贩卖口罩的。”打电话通知单位来拉走。

秦华锋巍然不动，据理力争：“我们资料齐全，凭什么扣押？你们身为执法人员，要搞清货物用处！一、咱们买的是合法企业的合法产品。二，全国上下齐心抗疫，中央抗疫指导小组就在武汉，离你们很近，你们这是威胁敲诈！我作为湖北商会的代表，做公益捐物资，你们要打劫？我马上叫媒体过来，把你们说话、扣车扣物全程录下来，让全国人民知道你们执法人员阻拦抗疫物资！”

有个穿中山装，面前戴党徽，胳膊上戴有党员志愿者的从前面车上下来问了几句后说，“让他们走吧。”

他们疾驰开往离天仙大桥二十公里的仙桃，把卸下的第一批货重新装上。

按照导航走，仙桃高速口竟然封了。他们只好一路改走低速，不断切换线路，路过多个劝返点，一路应付检测。边走边问路，走了一个半小时，已是晚上八点钟，终于上了高速。

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不知跑哪了，秦华锋饿得眼睛泛花，韩旭也饿得说不动话了。担心韩旭坚持不住，秦华锋打起精神不断跟韩旭说话。到了荆门服务区，眼看比较安全了，便进服务区买了2桶泡面，鸡蛋和鸡腿，俩人风卷残云般吃完，顿时有了精神，一路奔向南漳。

一路上，招商服务中心叶主任、红十字会曾会长和秘书长殷俊不断微信上问候，他们更是归心似箭。

抵达南漳时，已是次日凌晨0点20分。

八

那些天，南漳雨雪交加，寒风呼啸。湖北境内，疫情一天比一天严峻，风声雨声伴着雷声，催人泪、断人肠。老天似乎有意用这种伴奏，为这场从天而降的瘟疫增添一份悲壮感。

全县上下抗疫如火如荼，人口密集的县城区内劝返点严防死守，红十字会分配物资到了最紧张时刻。而八百里金南漳，是全襄阳地盘最大的县，十个乡镇，绝大多数是山高路险的山区，且很多镇村与外县、外地区毗邻，一个村就有十几个值守点。乡镇的防疫物资更加紧缺啊！怎么把物资送到他们手中？

当晚回到南漳后，秦华锋连夜将口罩拉到红十字会卸下4万只，其余拉到九集家院内。秦华锋决定，这部分他要亲自执行，送到大部分需要的乡镇、社区，单位和医院。

第二天一早，秦华锋电话向商会领导汇报物资全部到位，以及定向分配情况；安排雷秘书把定向捐赠函发给红十字会和商会群里公告，让大家监督。上午，他到红十字会参加完捐赠仪式后，根据前期调查和部分一线人员提供的数据，开始向下送。

镇村值守人员顶风冒雪，异常艰辛。笔者就是在微信朋友圈帮肖堰镇周湾村求援值守帐篷时，得知秦华锋正冒着雨雪为乡镇送物资。当时我只是帮朋友转发一下信息，没想到他很快联系我：“请你发个位置，我会帮他们送去！”他简单自我介绍后，我才知道，他是从深圳回来的志愿者。

他每天开着私家车，从九集出发，先解决县城、九集和武安镇等几个大镇和人口密集的地方。在为乡镇发放的同时，对红十字会的发放情况也有跟进落实，主动询问医院，三天内是否领取并签字。

他一边送口罩，一边调查各地需求情况。他向县直各部门领导征询，在送的过程中也会观察核实。他还找到相关平面资料，打电话了解单位人口数量，实际工作人员数量。

他发现城东开发区有65个卡点，测温枪紧缺；薛坪、肖堰等卡点测不出来，但是由于物流问题，没办法买到测温枪。他立即就近买了300多支体温计，分下去让他们顶一顶。

在送物资的20多天里，他自带干粮，几乎跑遍了南漳所有的乡镇卫生院，以及各镇村重要值守点，亲自搬送，并开具接收证明。

饿了，找人要点开水泡方便面吃；渴了，喝车上备的矿泉水。累了，把车停在路边困一会儿，以攒足体力。20多天里，秦华锋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没有享受过一天春节该有的轻闲。他瘦了。爸爸担心他在外面跑不安全，一遍遍地嘱咐他做好防护；妈妈坐在那里心疼地流着眼泪；妻子埋怨他早该回深圳，呆在家里陪家人也好，不该在外面跑。

秦华锋笑着指指电视上的医护人员说，“你看，国难当头，他们连命都不顾了，我只是出点力气呢。”

九

2月14日晚，从薛坪镇回到家，秦华锋接到湖北一滴水农业开发公司董事长王旭东的电话，说澳洲华侨王冠伦回到南漳，也在积极为家乡联系物资，有165箱澳洲麦片到了深圳，弄回来慰问一线医护人员，想了一周没办法拉回来。

秦华锋一听，只要给家乡捐物资，怎么也要弄回来！他立即答应：“我一定想办法给运回来，费用由我们商会出！”刚好邓怀强总经理联系的美国这批N95口罩，因为疫情期间美国对中国的封锁，辗转2个国家才到香港，刚到深圳，可以和这批物资一起拉回南漳。

这个时候，车辆不让进出，运输物资比什么都难，深圳过来1385公里，也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单。

秦华锋夜里跟商会会员单位商量，协助联系车辆。当晚成立了南漳抗疫物资运输群，几个司机都不愿跑湖北，重灾区不说，路达远，也吃不到东西，加不到油，回去还要隔离半个月做不成事。在几个人共同努力下，姜毅兵联系到一位老乡在深圳做物流的答应拉。

2月16日，为节约时间，秦华锋通知司机先出发，接着请招商服务中心叶主任陪他到县防控指挥部，为深圳司机办理来往南漳的通行证和物资捐赠证明。晚上发给司机的时候，他已经在路上了。

由于全城店家关门，司机来了没地方吃住，卸完物资只能立即返深。2月17

日下午，秦华锋与招商服务中心方洪凌科长分头为司机寻找购买简单晚餐。四点钟，他与叶主任，方科长，商会秘书雷阳露等来到南漳高速路口汇合。

五点半，货到了。经县市场监管局检测后，一行人把N95口罩拉到红十字会，秦华锋与红十字会欧龙飞将货搬到二楼仓库清点了数量，并开具了接受证明。

他继续跟进165箱澳洲麦片，与司机一起送到南漳县疾控中心院内。

天黑了，路灯也亮了，秦华锋安排方洪凌帮司机开无接触证明和返深证明，又与疾控中心人员一起将165箱麦片拉到各定点医院。

帮每家医院卸完物资后，已经快八点了，秦华锋送司机赶回高速路口。司机头天夜晚加白天一整天都没有休息，他陪着司机在高速路口休息一会儿，看着他吃完给买的饭和食物。这是一个九零后小伙子，他本可以在家玩，或者在深圳周边送货的，却跑到湖北来冒险，受这份罪。分别后，秦华锋的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心里祈祷小伙子，一路平安……

刚准备顺高速公路回九集，忽然想起城关镇榆树岭村的值守人员还在路口等着拿口罩呢，他又送货到榆树岭。办好交接，才返回九集家中，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回到家里，一家人围坐在柴火炉前，包括哥嫂侄儿们都在等着他吃饭。看着妈妈做的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柴火炉上，一下午搬了几百箱货的劳累加上饥饿，瞬间被这温暖冲淡，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十

2月20日，秦华锋把口罩、体温计、酒精和消毒液全部送完。回家路上，几个朋友打来电话，说广东全面复工了，回来后还要隔离14天，你公司怎么安排的？

秦华锋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深圳都全面开工了，我怎么办？回到深圳还要隔离14天，要申请复工资料，购买公司防控物资……

2月21日晚上10点钟，秦华锋带着妻儿，与父母道别，踏上返深路途。

这些天，各地拒绝湖北人入境的情况愈演愈胜，深圳也不例外。他担心，万一回不去，妻子和三岁的娃娃怎么办？

路上，他迅速和深圳社区网格联络。搜索到值班电话打过去，一听说是“湖北襄阳的”，对方急了：“你们不要回来啊，回来我要报告街道办，给你们上征信！”

秦华锋心里一下子凉凉的，他强忍住眼泪，沉下气来，慢慢和对方沟通：“我已跟街道和区委指挥部联系过，回来后一定遵守深圳防控5号令，到指定地点隔离14天。”对方却说：“不行，最新规定深圳防控7号令，疫情没有结束，一律劝返！不听劝返的一律上征信，来了不许下高速！”

他的两个企业已经晚开工一个多月，要到四月份才能恢复生产。三个月没有任何收入，一百多员工要发工资，还有厂房房租要交。物业没有丝毫减免的意思，工人工资还得照付。一个月就是二百多万的亏损啊。

秦华锋越想越难受，鼻腔有些酸酸的，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与网格人员沟通。对方表示没有商量余地，把电话给挂了。

把车开到服务区休息片刻，平复了情绪，继续狂奔。开了一夜没有休息，一路想着回去后将要面对很多事情：湖北人复工之路漫长，而厂里有三分之一是家乡人，而且是熟练工。他们来不了，企业怎么办？新招吧，得培训三个月……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在湖南界上，社区网格另一位人员来电话，继续劝返。他苦苦哀求：“我现在没办法返回了，我一家三口就要成流浪人了，这样下去等到解封，我公司也倒闭了，工人不会来了，这段时间我已经丢了客户二百万的订单，物业也在催房租了，求你们帮帮我，我现在马上到广东了，路上加不到油，服务区没有开，没有吃的，还有个三岁小孩，相信你们都是做父母的，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回来后自觉到指定地点隔离14天，所有的费用我自己出。”

对方说：“你先停下别走，等会我回你电话。”等了一小时后，对方电话来了：上网查看了你的企业，无不诚信记录，还多次做公益献爱心，允许你过来，但要在下高速之前做好各种报备！

一丝湿暖的春风拂在脸上，秦华锋惬意得想痛痛快快放声哭一场。远处，烟雨霏霏，悄然润物，秦华锋似乎听到树枝抽节、小草破土的声音。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抖落一身的疲惫，一头扎向南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