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盛开在诗篇中的桃花
2020-11-19齐婧含
◎齐婧含
“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期公,食枣大如瓜。”茫茫东海,无处寻觅蓬莱。仙人安期生睹沧海桑田,千年一瞬。某日饮醉,遗墨于石上,石上便长出了绚烂桃花。“墨痕乘醉洒桃花,石上斑纹烂若霞。”从此,我盛开在人世间,更秉承一缕墨香盛开在三千年的诗篇中。
自《诗经》之灵气,历秦汉之朴拙,唐之明艳,宋之清丽,明清之浓艳流俗,在历代诗人的笔下,我时而娇艳如初嫁少女,时而闲静如隐士仙人,时而沧桑如英烈美人。我有时高杳如神话,有时又平易如井畔乡邻。
河岸边,我绽放,静观身侧孩童嬉戏玩闹,日光流转映照其脸庞,如枝丫上我的花瓣,饱满而润泽,天真而纯净。笑声如天堂的轻铃,清脆地点亮了四面风,不被风尘浸染,这无瑕的纯,一如初绽的我,一如孩童簇拥的新嫁娘,明媚娇艳,光彩照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岁月静好,流年无殇”终究只是期盼与祝福,我岁岁如约绽放枝头,人世间却早已狼烟起、战火飞。我注定要走进一个人的诗篇,在他的笔下绽放异样的光彩。“忽逢桃花林, 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写下这文字的他,曾经也生猛年少,仗剑远行,一心救主于困厄,更立志救万民于水火。只是,乱世难遂良人愿,处处枭雄起烽烟,他不甘“为五斗米折腰”,又难弃平生志,只能归去园田,把这份信念找一处所安放。于是,我盛开的地方在陶公笔下幻化成形: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从此,“桃花源”就是富饶、丰足、明媚和安然的象征!成了世人向往的理想世界。然而,千年间,除了那曾短暂逗留的渔人,再没有幸运儿到过那里。
纵然在盛极一时的大唐,我确实曾经有“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的傲娇,有“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的丰足,更有大明宫 “九重春色醉仙桃”的富丽,可赫赫繁华依然难掩“路有冻死骨”的凄凉。花开花落,墨迹犹香,渔阳鼙鼓已滚滚动地而来,哗啦啦大厦将倾,诗圣的笔下,“桃花源头”依然是无处追寻。
盛衰更迭,岁月无痕。我依旧绽放于人世,也依旧绽放在代代文人墨客的诗篇中。世人见桃花而不见桃源,桃源只在梦中。
这一梦,千年。如今,我阅尽人世沧桑,依然在春风中轻扬,一如仙人泼墨石上初绽。只是,人们已不必刻意寻找桃源,身边已经处处桃源,处处欢歌,处处笑语,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在新的诗篇中,我被这样描绘:“倚春而立,裙袂飘飘,诗意的红,点燃一树春光。”
“一树”怎样安放我的情怀?我绽放千年,我留墨千载,终于靠“诗意的红,点燃一世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