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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话原型批评理论解读《麦克白》

2020-11-18倪雨晴

青年文学家 2020年30期
关键词:麦克白圣经

摘  要:本文采用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深入挖掘《麦克白》中的神话原型,通过比读《圣经》中亚当、夏娃和《麦克白》中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的形象,来分析圣经对莎士比亚悲剧中人物、情节、环境、叙述模式等方面的深远影响。

关键词:麦克白;神话原型批评;圣经;原型移位

作者简介:倪雨晴(1999.9-),女,汉族,浙江温州人,浙江树人大学学生,本科,研究方向:文艺学。

[中图分类号]:J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0--03

一、神话原型理论概述

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从文艺复兴以来就备受观众喜爱,不仅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是他的戏迷,四大悲剧历久弥新,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上常演不衰。因此各国各界的学者对《麦克白》的研究包含各个方面,譬如对译本的研究,对主人公麦克夫妇性格的研究,也有对小说的叙述视角的研究。而圣经原型的应用与隐喻,是四大悲剧经典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本文尝试从神话原型批评的角度去解读《麦克白》,从而挖掘出《麦克白》中蕴涵的圣经文化因素。

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是西方文坛20世纪中期比较流行的一种文学批评流派,英国古典学中的仪式学派是它的源头。“神话原型批评理论”作为20世纪文学批评理论的重要方法和流派,它的理论来源也呈现出多元的特征:神话原型批评的理论基础是由荣格的分析心理学和弗雷泽的人类文化学奠定的。而加拿大文学批评家弗莱则是该派别的确立者,他首次将“原型”这个概念从心理学领域的研究运用到文学范畴的研究中。他汲取了由荣格的分析心理学和弗雷泽的人类文化学并加以改造,提出了崭新的“原型批评”观点,形成了完整的神话原型批评理论体系。弗莱重新定义了“原型”这个概念,他将“原型”这个概念从心理学领域带到了文学范畴。弗莱认为原型是“反复出现的典型意象”,也就是说,通过某一作品中重复出现多次的意象与其他作者的作品相互联系起来,可以将我们研究的作品形成一个有效的整体,从而来探讨作品中的文学意义。其次,弗莱认为在进行文学创作的过程时,应该将文学创作与外部因素联系起来,从而来体现出文学的艺术魅力。自20世纪以来,随着科学技术的逐渐发展,理性在人们的大脑中占据了主导的地位,使其变得麻木自私,忽略了心灵世界的活泼灵动。弗莱认为,在批评文化理论中可以体现“人性”,可以展现心灵世界的灵动,所以成功地他将原始文化、神话等观念置于文学批评的领域,将文学文本置于社会环境、政治文化和宗教信仰中,打破了以往单一的文学研究视角。

综上所述,神话原型批评作为20世纪最具影响的流派,可以看出它的生成与发展,为当今学者研究文学提供了完善的理论基础。除此之外,它还将文学与外部世界联系在了一起,丰富了文学内容。

二、从神话原型批评理论简析《麦克白》人物

《圣经》是人类思想中炫丽的瑰宝,它不仅仅是基督教徒的宗教经典,更是一部文采斐然的鸿篇巨作。它是西方文明的支柱,它影响了中世纪以后西方文明的各个领域:哲学、文学、法律、政治、法律等等……《圣经》为后世的文学作品提供了多样的创作灵感和原型,众多的文学著作都受其影响,从而使神话和文学创作紧密融合在一起。

《圣经》对莎士比亚的影响,远远超过其他任何经典名著的影响。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圣经》这本书,这世界上也就没有“首屈一指的戏剧家”莎士比亚。有人就曾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过莎士比亚:“他既弘扬了古希腊的人本主义精神,同时也吸收了基督教的神本主义精华,将代表西方文明的两大传统主义在作品里合二为一。”《麦克白》作为经典的四大悲剧之一,其内容也深受《圣经》影响。

在《圣经》中《创世纪》一节,最广为人知的故事就是亚当夏娃这对童男童女偷吃禁果。上帝在一个星期里,创造了万事万物,在第六天,上帝把自己作为模板,用泥土先捏出了男人——亚当,随后从他的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又变出了个女人,上帝授意亚当给她取名,叫做夏娃。从此,亚当和夏娃这对夫妇在伊甸园里生活。他们渴了就喝圣水,饿了就吃树上的果实,在伊甸园里的日子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的束缚。上帝对亚当和夏娃只有一条禁令,他们绝对不可以吃智慧树上的果实。但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撒旦化作一条毒蛇,诱骗夏娃去违背禁令偷偷吃掉智慧树上的果实,说是吃了这果子就能让人变得聪慧异常。夏娃听了这番话,看到果子便蠢蠢欲动,全然忘记了禁令,跟亚当一起摘下果子就吃下肚了。上帝知道亚当和夏娃违背了他的禁令后,大发雷霆,立即就把他们俩从伊甸园放逐出去了。上帝还发出诅咒,亚当和夏娃的后代们要是女人就要承受生儿育女的痛苦,是男人就要疲于奔命,维持生计。这个圣经典故描述了基督教中人类的起源和本来和人类苦难的源头,我们的祖先是从一个极乐的天堂被贬黜到一个充满痛苦的人间。

莎士比亚大概在17世纪初期完成《麦克白》,与其他三部作品《李尔王》、《哈姆雷特》、《威尼斯商人》相比,《麦克白》是结构内容相对简单的,莎士比亚没有特地为其设计离奇曲折的剧情,这样就可以把全部的焦点投射在主人翁麦克白的内心戏上,花费大量笔墨描写他的抗争、他的痛苦、他的恐惧……纵观全剧,外在情节的冲突基本上就是背景作用,让观者深深着迷的是麦克白的独角戏,是每次他内心深处的风暴。剧本讲述的是苏格兰大将军(苏格兰国王的嫡亲弟弟)麦克白爵士平定叛军后,班师回朝准备觐见国王邓肯,途中和同僚班柯偶然遇见了三个女巫。三个女巫送给他三份祝福,但对他的称呼却大相庭径。第一位女巫称他为葛莱密斯爵士,这是他现有的身份,第二位则称他为考特爵士,这是还没授勋过的爵位,第三个女巫对他的称呼竟然是未来的君王!麦克白本是疑信参半,没料到女巫消失之后,就收到自己已经被封为考特爵士的旨意,这让他彻底相信了,同时预言点燃了麦克白和他夫人的内心隐藏的欲望,而这欲望之火经过各种催化剂,愈烧愈猛,夫妻二人步步为营,最后麦克白弑兄夺位,终于成为苏格兰的掌权者,但最后深陷权利旋涡深处的各个主角都没有好结果,疯的疯、死的死。登基后的麦克白为了掩盖罪恶和巩固地位,又大肆杀戮,残害无辜,他的奴仆百姓都想远离背叛他。而一路支持的麦克白夫人最终也饱受精神折磨,患上梦游症,痛苦死去,麦克白本人则被老国王邓肯的儿子马尔康率领的讨伐軍杀死。这部悲剧透析了人的原罪,麦克白及其夫人的形象则成为后世经典的悲剧人物,他们深受世俗的诱惑并被其所束缚,在罪恶和正义之间挣扎,最终迷失了自我,不可控制地走向罪恶的深渊。

麦克白作为班师回朝的大将,比普通人有更优越的环境、条件以及光明的前程,其夫人也具有优渥的资源与舒适的生活,但他们逃脱不了社会世俗的诱惑与束缚,在正义与罪孽中摇摆,听信了女巫的预言,一念之间心,中的恶魔就被唤醒了。其故事正如《圣经》中亚当和夏娃因偷吃禁果被上帝逐出伊甸园的情节。

(一)“麦克白”:《圣经》中“亚当”原型移位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so foul and fair a day I have not seen)。”——这是戏剧拉开序幕的时候,麦克白的开场白,这句台词也象征着他的命运,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整部剧沉重的悲哀气氛从此奠定,并且一直影响着后来的剧情发展。

麦克白在戏剧刚开始的时候,是一个神勇无畏的功勋大将军,他在为国家镇压叛乱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而且,他还是国王邓肯的亲兄弟。论社会地位、论战功,麦克白都是苏格兰王国继承者的不二人选。事与愿违,国王邓肯虽然细心栽培麦克白,却只把他当成一个辅佐自己儿子的将军而已,并且功高盖主的麦克白让国王十分不安,急忙宣布立长子为储。这消息如晴天霹雳,给麦克白一记当头棒喝,敲碎了“也许命运会替我戴上皇冠,用不着我努力”的梦,心底的欲望一下子挣脱了道德的笼子,爆发了。他从高贵的“考特爵士”变成了“可怕的暴君”。在故事的结局,麦克白是一无所有的王者。麦克白任凭权利的欲望支配,妄图登上国王宝座,虽然一步步运筹帷幄登基成功,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失去了子民的爱戴,失去了君臣的尊敬,连心爱的麦克白夫人也离他而去,最后落得众叛亲离,一败涂地。在麦克白身上,发生着两种悲剧,他们互相折磨、煎熬着麦克白,最终使他走向真正的悲剧。一种是灵魂里的“正义”,麦克白有着绝对的理智,深谙伦理道德,他在受到君王宠爱百姓爱戴时,是所向披靡的常胜将军,因此他产生弑君念头时表现得犹豫、懦弱与胆怯,甚至他后来面对老国王兒子马尔康时后悔不已,忏悔自己。而灵魂的另一面则指向“罪恶”,基督教里记录了人的七大原罪:傲慢、妒忌、懒惰、贪婪、色欲、暴食和暴怒,人性中的恶都是由这七宗罪所滋生的,而莎士比亚创造的麦克白恰恰占据了所有。

对比亚当和麦克白时,我们就会发现他们两个的境遇十分相像。上帝创造了拥有奇珍异宝的伊甸园,为亚当安排了富足的生活,还给他创造了爱情。他自己内心欲望作祟,非要去触碰上帝的禁令,以身试法,吃掉了那个果子,虽然这个果子给他带来了智慧,但是他却失去了其他的一切,被贬黜到充满痛苦的人间接受惩罚。

(二)“麦克白夫人”:《圣经》中“夏娃”原型移位

《圣经》中,并不是亚当自己萌发想法去偷吃禁果,而是夏娃听了魔鬼的诱惑而怂恿他去的,而在《麦克白》中麦克白夫人也充当了一样煽风点火的作用,麦克白堕落的道路上,麦克白夫人就是推波助澜的加速器。

麦克白夫人出现在第一幕的第五场中,她此刻已经知道了巫女预知麦克白要称王的预言,收到丈夫的来信后,她赞叹了丈夫的神勇无比:

“你是葛莱密斯爵士,现在又成为了考特爵士。你将会成为预言中的国王。

事实上我很担心你的天性,你的天性过于善良。

因而你不会采取捷径,你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也是很有野心的人,但是我很担心未来,

你充满太多人情味,

但却没有奸恶去辅助野心。你的欲望很强烈,

但是你的欲望却很正当,不会耍花招去满足,

也从来不会过分地区获取。”[1]

她在字里行间嗅到麦克白想要夺取王位的信号,因为了解自己丈夫善良的品性,更知道他是个懦弱的人,所以更需要她这个妻子鼓励他支持他,坚定不移的追随他:

“速速归来,

我会将我的精神全部贯入你的耳中,

用我的舌尖的力量去扫除阻碍你获得王冠的障碍物。

命运和超自然的帮助已经要将王冠赐予你了。”[2]

并且用激将法说服了摇摆不定的麦克白,激发了男人熊熊的胜负欲:

“从此刻起,

我对你的爱情产生了恐惧与怀疑,

因为你的行为与勇气同你的欲望不一致。

你认为名声是你生命的装饰品,

因而获得像是一个活在名誉中的懦夫。

让“我不敢”跟在“我想要”的后面,

像一只胆小的猫。”[3]

从麦克白的性格来看,如果没有麦克白夫人的怂恿与激将,麦克白就算心里有蠢蠢欲动的想法也不会如此迅速地付之以行动,麦克白夫人数次鼓励、教唆麦克白对邓肯痛下杀心,夺权登基,麦克白夫人的推动就是麦克白心中欲望的助力,也成了麦克白及其自身走向末路的催化剂。是麦克白夫人的教唆让剧本快速地走向了高潮,她的每一次出场、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给麦克白的欲望之火浇油,而这把熊熊大火最终也烧死了她自己。

众所周知,麦克白的本质其实是个懦弱、偏执的男人,而麦克白夫人完全不同于她丈夫,她从开局就是一个“伟大的坏女人”。她要自己召唤来魔鬼,让他们使自己变得“残忍”、“狠毒”,因为她了解自己丈夫性格中“人情的乳臭”,在她激将麦克白的时候,有一段话令人毛骨悚然:

“我曾经哺乳过婴孩,知道一个母亲是怎样怜爱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

可是我会在它看着我的脸微笑的时候,从它的柔软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头,把它的脑袋砸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曾经发誓下这样毒手的话。”[4]

还有一处亮点就是麦克白夫人始终没有属于自己的称呼,“麦克白夫人”这一名字与《圣经》中夏娃名字的由来大同小异,都是由自己丈夫所决定的,显然,虽然她是麦克白命运的始作俑者,但是她也没有真正的社会地位,她只是自己丈夫的附属品,随着自己丈夫的灭亡她也就烟消云散了。

(三)“女巫”:《圣经》中“蛇”原型移位

在欧洲中世纪文学作品中,女巫统统被归为“异端”,是宗教秩序的破坏者,是魔鬼的部下,邪恶的化身。《麦克白》中的三位女巫面容枯瘦,瘦骨嶙峋,手上爬满了皱纹,甚至脸上长着胡须,光是这极其丑陋的外表就让人觉得惊恐万分。并且她们四处作恶,让水手在暴风雨中丧命(第一幕第三场),散播恶毒的预言,因为她们认为人们的行为没有善恶之分,为了利益作恶也是可以原谅的,她们的预言激发了麦克白内心深处的恶之花,最终使得麦克白掉入灭亡的黑洞。女巫不仅使邪恶的人变本加厉的作恶,还诱惑着善良的人走上不归路。

鬼撒旦化身变成的毒蛇是故事发展的推手,他誘骗了无知的夏娃,是罪恶的源头,蛇,和背叛的代表意象。而《麦克白》中的女巫也是贯穿整剧的线索,因为女巫的预言才勾起麦克白的欲望,女巫同样也是罪恶的源头。莎士比亚通过女巫这个邪恶的化身,进行“移位”,将圣经带到文学创作中,从而达到了古今沟通。

三、结语

莎士比亚运用《圣经》中的原型,运用“神话移”,将意象移位到《麦克白》的创作中,刻画了错综复杂的人性。纵观麦克白夫妇弑君篡位的顺利过程,莎士比亚在结构上没有为他们设置任何的障碍,这样就完全把焦点重心完全放在了麦克白夫妇的内心上,突显出善良是怎么样一点点泯灭,卑鄙残酷的欲望又是怎样将麦克白夫妇推向深渊,鲜有文学作品如此理智清晰地描述人的原罪,《麦克白》是在《圣经》神话背景下诞生的一场“寓言性”悲剧,而《圣经》也为后世文学家解读莎士比亚作品提供了大量答案。

注释:

[1]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四大悲剧》(英文原版)[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1年,第384 页。

[2]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四大悲剧》(英文原版)[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1年,第385页。

[3]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四大悲剧》(英文原版)[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1 年,第405页。

[4]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四大悲剧》(英文原版)[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1年,第4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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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英)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四大悲剧(英文原版)[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1年:384,405,422,424,435.

[5](英)莎士比亚.麦克白[M].朱生豪译.广州:中国出版集团,2009年:35,37,47,6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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