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孤独留一扇窗
2020-11-18韩彩英
文韩彩英
在我4岁的时候,便已经能记住一些事,那时候我是孤独的,但大人不大会理解一个小小的人怎么会孤独?小孩子每天不用劳动,不用操心衣食住行,是该快乐的年龄。可是我的心里依然住着一只孤独的小兽。哥姐上学去了,父亲上班去了,母亲要做很多事,我最多的时候就是爬上冰凉的水泥窗台向外张望,这时孤独的小兽便苏醒过来,在我身体里跑来跳去。
我喜欢看院子里的鸡。公鸡的冠子红得似抹了胭脂,骄傲地踢踏着爪子四处巡视,母鸡躲在草窝里努力生蛋。猪在圈里甩着大耳朵贪婪地吃食,黄狗趴在门口惬意地晒太阳,花猫在屋顶红瓦上蹲坐着享受阳光。偶尔鸡叫几声,狗警觉地抬起头看看,稍顷又恢复宁静。
我想着快点长大,长大就可以背着书包和许多小孩子一起去上学,可以不用常常关在家里,守着寂寞的空气。那时候,我不知道孤独这个词,只是害怕冷清。
一个人在家,我常常盘算母亲干活的时间,劈柴大概要花上一个小时,扫院子大概要十分钟,炉子里的两块木头快要燃尽了,她要回屋加新柴,会陪我待一会儿。
隔着两趟瓦房住着的乔婶,丈夫去世得早,她一个人领着两个儿子过生活,很是艰难。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没有余力去帮她。她家孩子身上的衣服补丁摞叠着,脸也瘦削干黄着,总是缺少些活泼,乔婶每天沉默着,常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灰色褂子。夜里,她家总是最早熄灯,静默的院子黑漆漆的。母亲说她是为了省电,不舍得开灯。
乔婶日子过得苦,但更多的是孤独。十多年过去,在镇里工作的大儿子把乔婶接走。有人在镇上看到过她,说现在的她爱笑,很热情,人反倒比从前年轻了很多。
多年后我读到林语堂关于“孤独”的解读,他说: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间的巷口,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我蓦然醒悟,孤独竟然如此之美,那些寂静的时光正在默默酝酿着希望。
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我们出生、成长、相爱还是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生活里,孤独原本是无处不在的,许多人害怕孤独,把自己放纵在声色犬马里,从而失去了自我;也有很多人喜欢享受孤独,和孤独厮守,慢慢诞生了伟大。
我最喜欢丰子恺的一句话: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学会给孤独留一扇窗,时常打开看看风景,如此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