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怀
2020-11-18杨文学
杨文学
一个人对于某一个事物的怀想,总缘于心灵深处的情感,如同我牵肠挂肚的《山东文学》一样。
如果说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拨人,有什么共同爱好的话,我想,喜欢文学是当仁不让的。稍年轻一点似乎不好拿捏,但是六五年之前出生的,无论男女大都对文学情有独钟,谈起文学来大家一脸兴奋,这似乎没有再论证的必要了。至今,我们这代人还依稀记得八十年代初期全民都在阅读的盛况。路遥的《人生》、张承志的《黑骏马》带来的刊物畅销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那时候文学期刊好像比现在少得多。我们几个师范同学就开始寻找刊物,省内自然少不了《山东文学》。出于对文学的痴迷,我们几个人就把有限的生活补贴拿出来,各自订阅一份期刊,以便换阅。我自然订了《山东文学》,从此,22年从未间断,直到我调入山东文学社,这种自费订阅才算终结。我知道在《山东文学》的所有订户中,22年不懈的订阅未必是最长的订户,但是,因为对文学痴情而引发的对《山东文学》长久的关注,我应该算得上一个。
订阅是为了写作。我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同学发誓进行文学创作。
我们都是“文革”期间上的学,写作基础都是薄弱的,甚至连小说和纪实散文都分不清楚,但是这不妨碍我们的激情迸发。尤其是《山东文学》上发表的一些山东作家的小说,对我影响不小,那些我都熟悉的生活,那些我都了解的方言,那些我都熟知的人物和故事,对我们来说特别亲切。没有必要遮掩,我的写作就是从模仿开始的,尤其是《山东文学》上的那些作品。
可惜的是两年师范毕业后,同学们都走上了工作岗位,一起阅读、一起讨论、一起争论的情景不再重现。
80年代社会上刮起一股学历风,我的那几个同学都没有摆脱形势的胁迫,他们开始放弃创作,纷纷走上函授或带资上学,放弃了刊物的订阅,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坚守当初的誓言。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一旦认准的事情就会死不回头,于是我把他们不订的刊物都接过来,当然我不会放弃《山东文学》。
写作就要投稿。于是我开始给《山东文学》投稿了。
一晃就到了九十年代,几个同学都拿到了专科文凭、本科学历,只有我还是一个中专文凭。此时我积攒的各刊物的退稿有一箱子了,这些年花费在邮寄信封稿纸上的钱不是个小数。所得的纯文学的稿费远远少于我的开支,要不是在新闻和社会问题的报道上有所斩获,不用细算也知道赔大了。看看我们的那些拿到本科文凭的同学,一个个转行当了乡干部,只有我这个中专生还在教书。难得的是我从没有后悔过,唯一让我感到气不平的就是,八九年来一直没有在《山东文学》上发表作品。
九十年代初期,我苦心孤诣的创作出一个38000字的中篇,挂号寄给《山东文学》,我坚信这回没有问题了,我甚至发誓,假如再次退稿,我就不写小说了。之后,便开始了焦急地等待,那种感觉用一个山东文学上常露脸的作家的话说:就像小寡妇等汉子一样。一个半月后,熟悉的邮递员老远喊我:杨老师,山东文学的信来了。我的心开始跳跃,眼睛盯在报纸上面的那个大信封,我的脑袋一下就大了,我知道那是跟原稿一起来的退稿信。我不愿意看到的退稿!
直到晚上我才拆开,那封信是一个叫陈文东的编辑写的,跟以往三言两语、千篇一律的退稿信截然不同,这是一封手写的退稿信,从小说的故事、语言、人物性格都给予了认真的分析。并建议改后投其他刊物。这就是后来大型文学双月刊《长城》发表的那个中篇小说。
这封信至今我还留着。若干年后,陈文东调山东省作协创联部,拉起那次退稿,彼此呵呵一笑。
2002年,大众日报社打算调我和一个姓张的诗人去,这时候山东文学社也打算调我到编辑部工作。我跟诗人商量,这个90年代初期就成名的诗人一声叹息说:诗人早已死了,作家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文学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再说大众日报社正在建住房,只要调入就可以分得一套三室住宅,而山东文学社没有这个利好。可是对《山东文学》的痴情,最终让我放弃了前者,走进我向往已久的文学期刊。
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在《山东文学》上发表的第一部中篇小说《负面报道》就惹事了,老家派了宣传部长,找到山东文学社,说我的作品指名道姓侮辱了县里的一帮子干部。那时候的主编是毕四海,他说了一句话:一篇小说,你们对的什么号入的什么座啊。我没有想到,在文学不太景气的时代,《山东文学》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后来,我回到县城,跟师范时期的那几个做文学梦的同学聚会,说起这些年来的人生感悟,大家一致觉得只有在师范里,争先恐后地读文学期刊,有几个钱就买刊物的日子最充实。尽管这几个同学有的当了中学校长,有的当了镇长,算是成功人士了,按说,他们的经历也是丰富多彩的,可是为什么独独对做文学梦的那段时光记忆犹新?也许那是我们的“初恋”吧。
他们感慨之余,说,咱们这些人只有我一个人沿着这条小径走下来了。可见,文学创作绝不是仅仅有激情就能办成的事情。我告诉他们,我之所以走到今天,我得感谢《山东文学》,真的,这绝不是套话。
后来我负责山东文学社的工作后,就要求年轻编辑向老编辑们学习,学习他们认真对待稿件,热情对待作者。讲着讲着,我就给他们讲了陈文东给我写的那封退稿信,当然也讲述了我对《山东文学》的一贯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