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政坛陷入深度裂痕和极化

〉〉〉〉〉汪舒明

2019年11月20日，以色列总统给予蓝白党的组阁期限到期。继利库德集团组阁努力失败后，蓝白党也没有成功组阁。这意味着2019年的第二次大选仍然未能使以色列打破政治僵局。

2019年，以色列已经举行了两次大选。尽管总统利夫林和以色列家园党主席利伯曼一再呼吁蓝白党领导人甘茨和利库德集团党首内塔尼亚胡捐弃前嫌，组建联合政府，但两大政党难以弥合分歧并达成妥协。

组阁僵局正是以色列社会政治深度极化的体现。沿着中（左）—右、世俗—宗教、犹太人—阿拉伯人这三条轴心，当今以色列政坛陷入了深度裂痕和极化。

中（左）右分歧：蓝白党与利库德集团分庭抗礼

左右政治势力之间的分歧在以色列历史悠久。这种分歧的一方是以利库德集团为核心的右翼政党，另一方则是工党等左翼势力。但新世纪以来，工党不断裂变和衰落，实际上已经难以与利库德集团抗衡。

以甘茨和拉皮德为共同主席的蓝白党，则主要代表着以色列的中间力量。该党在国家安全和经济领域与利库德集团并没有明显区别，但对以内塔尼亚胡为粘合剂的极右翼势力长期以来的反民主、腐败统治极为担忧。无论工党还是蓝白党，都反对加入内塔尼亚胡领导的政府。在2019年拉宾被刺24周年的纪念仪式上，甘茨在发言中将自己塑造成拉宾继承人的形象，致力于维护一个安全、民主的以色列。他抨击那些“毫无底线的政客”将憎恨作为个人和党派谋利的政治武器。

而内塔尼亚胡正是甘茨在发言中所影射的“毫无底线的政客”。在内塔尼亚胡的长期领导下，宗教和民族主义极端势力在以色列国内持续膨胀，导致“曾经激发世界想象力的世俗、进步版本的以色列已成过去”。内塔尼亚胡为规避反腐调查和赢得选战胜利所进行的种种政治操控，也让许多人不齿。2019年4月和9月，内塔尼亚胡还两次在临近大选投票前宣称，一旦他当选总理，将承认约旦河西岸犹太人定居点合法性，以此取悦以色列国内极右翼势力。

教政对立：超级正统派拥有“霸权地位”

犹太教长期在以色列处于“国教”地位。即使在犹太教正统派人数占比较低的情况下，该派在以色列社会政治中仍然有着广泛的影响。在北美等地犹太教中处于主导地位的改革派、保守派等非正统派犹太教，在以色列却长期面对正统派霸权而难以获得合法地位。

长期以来，在全民（阿拉伯裔除外）义务兵役制下，超级正统派经学院的学生却可以以宗教理由免于服役。数量庞大的经学院学生还很少参与劳动力市场，而长期依靠政府补贴生活。占据人口大多数的世俗以色列人与正统派犹太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社会和心理隔阂。

伴随着人口的快速膨胀，新世纪以来，犹太教超级正统派在以色列社会政治的特权问题引发了不少尖锐矛盾。而经学院学生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免于兵役成为斗争的焦点。随着近年来以色列自由派犹太青年服兵役和参加战斗的意愿下降，有些人通过移民国外或“良心抵抗”而逃避兵役，导致以色列国防军面临兵源日益紧张的问题。

与此同时，人口日益膨胀的超级正统派免于兵役，也进一步加剧了兵源不足。以色列社会主流强烈要求超级正统派在服兵役这个涉及国家安全的议题上承担更大的责任。

无论是蓝白党的另一领导人拉皮德，还是以色列家园党的利伯曼，在政治生涯中都曾将这个议题上的突破作为重要政绩。2014年3月，以色列通过法案，要求超级正统派男性青年服役，引发了超级正统派的强烈反对。

2015年，利库德集团党首内塔尼亚胡政府一上台，就马上推动修订这一法案，以取悦超级正统派，以色列国防军征召超级正统派青年入伍服役的指标也往往因此落空。2018年起，以色列男性青年的义务兵役期限缩短，进一步加剧了兵源紧张问题。时任国防部长利伯曼以军事需要为由，强烈要求向超级正统派征兵，而犹太教超级正统派政党“托拉联盟党”则以退出政府作为要挟强烈反对。

围绕兵役问题的斗争，使甘茨等国防军前高官，以及拉皮德和利伯曼等世俗政党领导人与超级正统派的关系高度紧张。内塔尼亚胡在2019年4月的大选后也曾极力拉拢利伯曼入阁，但利伯曼却表示不想成为“尊奉犹太教法的政府”的伙伴。

2019年9月第二次大选后，利伯曼再次表示，如果内塔尼亚胡在兵役法、安息日公共交通、公民婚姻、宗教学校课程体系等议题上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入阁就免谈。其中有些问题，比如宗教学校课程问题将触动正统派教育体系的独立性，甚至比兵役问题更具爆炸性，内塔尼亚胡根本无法满足这些条件。利伯曼本人也被超级正统派称为“超级正统派之敌”。

族裔对立：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矛盾是政局动荡的一大因素

从族裔的角度来看，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之间的矛盾本就根深蒂固。在锡安主义运动和以色列建国进程中形成的“被剥夺感”，建国后长期存在的“二等公民”地位，以及对巴勒斯坦同胞悲惨命运的休戚与共之情，使阿拉伯裔社群长期难以融入以色列社会主流，并对掌控政坛的犹太右翼势力极为厌憎。

近年来极右翼势力推动的“犹太国家法”，更使阿拉伯裔的社会文化地位明显下降。誓将内塔尼亚胡拉下马的决心，提升了阿拉伯裔选民的投票积极性，使阿拉伯政党联盟“联合名单”党在2019年的两次选举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也在第二次选举中帮助蓝白党增加了选票。但在内塔尼亚胡、利伯曼等所代表的右翼政治势力看来，阿拉伯裔政党是威胁以色列国家安全的“第五纵队”，根本不可能与之合作共处。

根据以色列法律，以色列国会的任何一位议员均可出面筹建一个获得61个议席支持的政府。若没有议员能完成这一组阁使命，以色列将不得不举行新一轮大选。

“靴子”迟迟不能落地。自身深陷反腐漩涡而面临牢狱之灾的内塔尼亚胡，能否继续稳定地承担其“看守”内阁之责？是否会因党内不满和刑责调查而在利库德集团内部遭遇众叛亲离，并退出盘踞已久的政治舞台？各个主要政党之间又将如何分化离合？严峻的外部安全挑战是否会推动以色列内部不同阵营之间的暂时休战言和？经历了一年的选战乱局，在2020年，以色列仍将继续在一种不稳定、不确定的处境中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