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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大陆最南端的那抹诗情
——评《正午蓝色的风暴:徐闻诗人诗选》

2020-11-18赵金钟

湛江文学 2020年9期
关键词:徐闻菠萝乡土

赵金钟

一、诗意徐闻

这里是南中国,大陆极南的疆土

充沛的阳光给来往的人们烙上印痕

然而,过目不忘也只不过如此

散布在大海边的村子里

一栋栋/一栋栋的珊瑚屋

被改造成不同风格的民宿

这里呈现出浓厚的文化艺术气息

大海的元素填满了南端的时空

这是韩聪光的诗篇《大陆南端时光》。它抒发了对于祖国大陆最南端这块热土的感情,也把我们的目光引到了大陆最南端——徐闻人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这里有海洋和红土,有千百年来所形成的生活节奏:在明净的天空下,沐浴北部湾的海风,“三五知己,茗茶几壶”,咀嚼着“南天”所赋予的特有快意;还有,海浪涌动着裸露了千万年的珊瑚石,黄牛拖着渔网雄赳赳地迈进海滩,贝壳偷偷爬上柔软的沙滩,广阔的海面停泊着归来的渔船……人和自然,各得其所,各展其趣,和谐相处。

徐闻——这个在我的北方朋友以为是个人名的地方,有着许多独特之处让人艳羡:它地处中国大陆的最南端,中国三大半岛之一的雷州半岛的端头;它三面环海,东和东北临南海,西濒北部湾,南隔琼州海峡,与海南岛相望;它历史悠久,港口贸易起步早,是闻名全国的汉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直扼大陆通往海南和东南亚之咽喉,自古以来为兵家驻防和商旅经营之要地;它有大汉三墩旅游区、贵生书院、登云塔、伏波庙、伏波井、“八仕渡海过徐闻”、华丰岭新石器时期生活遗址、流梅溪东坡题石、讨网港遗址、天后庙、徐闻石狗等等人文景观;有中国大陆架浅海面积最大珊瑚礁群,中国大陆沿岸唯一发育和保存的现代珊瑚岸礁;有亚洲最大火车轮渡码头——粤海铁路北港码头;还有“中国长寿之乡”“中国菠萝之乡”“中国最美绿色生态旅游县”等光荣称号……

这些便铸造了它的神奇。这神奇的地方自然也不会让诗远离,所以,它又是衍生诗的沃土。著名诗人黄礼孩就诞生在这里。李明刚组织编写了一本厚厚的诗选,取名《正午蓝色的风暴:徐闻诗人诗选》,选录了34位徐闻诗人的诗作。正如该选后记所言:“在祖国大陆最南端——徐闻,有一群背着诗歌奔跑的人们。他们以正午炽盛的热情卷起了一阵诗歌的蓝色风暴。”这是一本“以表达乡情乡恋乡愁为主要内容的大型诗歌选集。”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徐闻诗歌创作的盛况,呈现了徐闻诗坛之缤纷多彩,是中国百年新诗地域诗歌的一个缩影,也是当今地方诗歌在场研究的一个个案。”

雷州半岛是诗的栖居地,徐闻是它的一颗明珠。独特的地理位置与生存境遇,孕育着独特的人文情怀和诗学风格。这里既有红色的土壤,又有蓝色的海洋;既有大地的厚重务实,又有海洋的邈远浪漫;既有作物种植,又有渔业捕捞。生活在这块热土上的徐闻诗人,用自己的眼睛观察它们,用自己的心灵体验它们,并用自己的手记录了它们。这本诗集是其结晶。它以菠萝、苦楝树、凤凰花、港湾、码头、灯塔、轮船、汽笛、渔人、海鸥等意象,讴歌半岛的美丽、坚韧与顽强,赞美半岛人民生生不息的精神。除了写人生的体验和乡情、乡恋、乡愁,诗集还颇为重视艺术性,有意识地做到艺术的呈现。

二、大地情怀

徐闻最大的特殊性是它所处的位置:它被海环抱,又坐落在雷州半岛的火山遗址带上。所以,一边是蓝色逼人,一边是红色耀眼。蓝色的海洋,与赤色的大地交相辉映,呈现出“一半儿是海水,一半儿是火焰”的奇观。

阳光拂过春日的小径,细心地把阴影分开

一座巨大的菠萝园,它在奔跑

奔跑出蓝色浪花,与二十公里外的海潮

呼应出大陆之南亲切的口音

……

有一种芬芳,它来自劳作者的心灵

当彩虹在傍晚的大地上铺开时

繁星覆盖了菠萝的海隐藏起来的一千种浪花

这是黄礼孩的《奔跑的菠萝的海》。是一首关于大地与劳作的赞歌。

黄礼孩是一个颇有内涵、颇耐品味的徐闻籍诗人。他的诗充溢着一种和谐、静谧、纤柔、温馨的气息,不激越,不高亢,不造势,仿佛是一股涓涓细流在浅浅流动,不撞击巨岩,不跌至深谷,而以一种轻悠漫卷的态势款款漫过读者的心田。他的诗秉承了海洋的“蓝”,更多的展示了蓝的静的本性。这是一种颇具魅力的情调美与节奏美。他在这本诗集里打头,发表了16首诗歌,主体部分是写菠萝的。徐闻是“菠萝之乡”,有一个“菠萝的海”,全国出名。许多诗人都写到了它,这本诗集也辑录了不少。如果要寻找诗集中出现的最多的那个意象的话,无疑就是菠萝了。它是诗人们最钟情的意象。光是以它做题目的就有《菠萝献出了果实》《奔跑的菠萝的海》《菠萝园的雾》(黄礼孩)、《菠萝的海》(莫学平)、《菠萝的海在呼唤》(韩聪光)、《五月的菠萝》(周小莲)、《五月,曲界菠萝的海》(杨源清)、《菠萝的声音》(莫明乐)、《致大菠士酒》(梁黎明)等;有的名字还颇漂亮,如《奔跑的菠萝的海》《菠萝的海在呼唤》《菠萝的声音》等。这些写菠萝的诗,一下子就亮出了地域特色,将题材的特殊性彰显了出来。

写菠萝主要不是为了写风景,而是为了表现丰收的喜悦,赞美大地的馈赠。莫学平《菠萝的海》以想象的方式,表现菠萝的生长过程:“于娴静中等待/在等待里孕育/金黄的梦想/漫天飞舞如缤纷彩蝶”;黄礼孩《我没有告诉你》以诉说的方式,报告菠萝成熟季的来临:“经过菠萝地/光谱迅速翻动……/直到秋天,金黄的翅膀/悄无声息飞入菠萝丛/但我没有告诉你”;莫明乐《菠萝的声音》以陈述句的方式,呈现收获的喜悦与果农的感恩:“果农兴奋地站在菠萝的海边沿/倾听菠萝的声音/他们禁不住老泪滴落/一瞬间感受到大地的恩情/他们听懂了这种声音/听懂了有多少劳作/能收获多少甜蜜的声音”;而杨源清的《五月,曲界菠萝的海》则更加恣意地放开想象的翅膀,调动意象的力量,饱带激情地抒写了菠萝的情状、大地的恩泽和农人的喜悦,不啻为一副“风景画”、“丰收图”:

太阳高挂,热风无边无际地吹拂

万千菠萝 被秋雨和冬雾

一个一个孕育得金黄丰满,清鲜欲滴

宛如初嫁的女子,盈盈甜蜜

阳光像一群鸟飞过

五月的热情直逼辽阔的水一样的天蓝

金灿灿的菠萝

仿佛九个被射落的太阳的碎片

化身千亿在万绿丛中盛开成海

汹涌着丰收的颜色

啊,五月,熟透的夏天

边陲小镇掩盖不住喜悦的心情

万亩菠萝园挥动时光的锯齿

切割红土地火辣辣的劳动

诗人是大地之子,对大地的歌咏是其永恒的职业。徐闻诗人自然也不例外。他们除了歌咏大地的宠物——菠萝之外,还热情地歌咏了大地上的其他生灵。诸如凤凰花、苦楝树、野菊花、红树林、甘蔗林、酸豆树、木麻黄、仙人掌、水稻、香蕉、番薯、桑葚、杨桃、榕树、椰子、荷叶、藤蔓、丝瓜、土蜜蜂、红蜻蜓、本地鸡、白鹭、燕子、蝴蝶、青蛙、蝉、蚕,等等,地上长的,空中飞的,水中游的,都以生动的意象形态,立在了诗中。它们以诗的形象,呈现着徐闻这块热土的蓬勃生机和生于斯、长于斯、奋斗于斯的徐闻人战天斗地、改造自然的勃勃英姿。是诗人献给大地和人民的一汪情感之泉。

三、海洋情思

与大地一样,海洋也是人类的母亲。它经年累月、不知疲倦地为人类提供生存所需。海洋虽然有时是粗暴的,但它更多的时候是无私的。生活在海边的人,与海朝夕相处,自然对海别有一番情愫。作为海的儿女,海边生,海边长,海赋予了他们热爱自然的秉性,丰富了他们珍惜生命的心灵,他们也因此而与海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诗歌自然也饱富海洋元素。这一点是内陆的人难以想象的。

诗集中有许多写海的诗。如《大海的蓝也深入我们之间》(黄礼孩)、《西山海》(李明刚)、《白茅海》(李明刚、刘春柳同题各一首)、《故乡的海湾》(杨宇)、《下港海》(李来春)、《大海的记忆》(黄国强)、《途经白茅海》(周娇南)、《苞萝湾》(谭科琦)、以及《灯塔》(黄礼孩)、《灯楼角》(莫学平)、《白茅旧灯塔》(韩聪光)、《致登云塔》(李来春)、《登云塔》(杨源清)、《牵着登云塔的手,一起去看世界》(方如利),等等,不一而足。徐闻人对海是友善的,不同于有的地方过度开发海洋,拼命向海洋索取,榨取它的营养。因而流淌在徐闻诗人笔下的海洋也是友善的、宁静的、有包容心和奉献精神的,人与海和谐与共:

黄昏将至,扯来红树林当遮着布

赤裸裸的夕阳,无所顾忌地在西山

海出浴

小泥鳅爬出洞口,不动声色地张大眼睛

静静品味惊艳的海浴,被它诱惑

海鸥停止捕猎,与白鹭一道

盘桓,俯冲,也过把海浴瘾

藏身远海的风,不甘寂寞

悄悄溜出来,推波助澜

看似平静的港湾,各种生命以各自方式

在日落之前,展示属于自己的美丽

这是李明刚的诗作《西山海》。它描绘了一幅温馨祥和的海景图。这里是那样的安详、和谐、平等,没有霸凌,没有血腥,生活于斯的生灵和睦相处,共享大海的丰富与美丽,同时也以各自的方式,“展示属于自己的美丽”。诗歌的下半部分将视角转向了人,写渔哥的健美和海妹的沉静——“身披霞光的海妹,沉醉的神情/为海湾的风景,铸了一个魂”。这又进一步强化了安详、和谐的氛围。海天相携,人畜共生,其乐融融。这让我想起了浙江诗人柯健君的《一只寄居蟹在洞口张望》:

觉得世界太小还是太大/想把那一抹光线引进洞穴,或/不忍把一缕黑暗带到外面的天空/滩涂上,有风吹着苇丛/尘世间没有如此安静/一只蟹,在洞穴边犹豫/该试着走出哪一步/才有温暖和美好

同样是写海,这里的气氛紧张多了。《西山海》里的“小泥鳅爬出洞口,不动声色地张大眼睛”;而这里的“一只蟹,在洞穴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迈出洞口。一个不动声色,一个犹豫纠结,其各自生存环境的优劣一目了然。柯健君写海,主要是表达对人类过度蹂躏、榨取海洋的不满。正如他的短诗《鳞片》所言:“鳞片这么多。还在四散∕摊主紧握剪刀的糙指,划破了∕浓浓的海腥味∕这一片一片,不再是海面闪着微光的春天∕溅落到地上是∕一声痛哭。一次回眸。一滴海水”——读到这里,我们能够感觉到诗人的心在滴血。这正是小螃蟹犹豫彷徨不敢走出洞穴的深层原因。

徐闻诗人还写海的宽广胸怀与奉献精神。如《苞萝湾》《老渔人》《故乡的海湾》《朝海的家门》等,而《下港海》则把这种胸怀与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把自己蓝色大衣/抛到远处/敞露你丰盛财富//四面八方云集而来一双双手/向你任性索取//你囚禁狂涛/静默是你此时最美的风度//螺、蚝、蟹、虾/变成喜悦/笑弯赶海人的腰//被囚禁的狂涛/又在积攒下一次盛大馈赠

有几个诗人都写到白茅海和灯塔。它们所表现的也都是和谐与安详,揭示海与塔的人文情怀。李明刚的《白茅海》,写得简洁明快,表现了海的沉静与宽容;刘春柳的《白茅海》,写得细腻雅致,表现了海的富有与活泼;周娇南的《途经白茅海》,写得开阔深沉,表现了海的驳杂与繁复。而灯塔作为海的眼睛和卫士,同样受到诗人们的青睐。诗人们同样对灯塔倾注了丰富的感情:“白茅海的灯塔/它是这个海域停止旋转的罗盘”(黄礼孩《灯塔》);“我倒在你岁月的厚重里/你却缄默不语/……你是,不屑于/张扬你伟大过往/……来来往往的外乡人亦驻足你跟前/惊讶你的神秘传奇”(李来春《致登云塔》);“三百多年前/你简直就是小城的帝王/登云揽月、高高藐视”(杨源清《登云塔》)……曾经做过巨大贡献的古灯塔,虽然褪去了历史的光芒,略显暗淡,但它们留在人们记忆中的辉煌却未曾退减。

四、乡土情深

捏一把故土抛向天空

飞扬,是此时此刻

阳光洒下金色的雨滴

我有一种热恋

在泥土里沉默

我有一份歌唱

在尘土里飘扬

故乡的泥土,落

在哪里,哪里

就是我的生活

(谭科琦《故土》)

“故乡的泥土,落/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生活”——事实的确如此。闻一多说,家乡是个贼,它能偷去你的心。这“心”永远是被囚禁在家乡的。故乡是一个人的出生地,也是人生的出发地、起航地。故乡和童年已为人生打上了底色,以后无论他走到哪里,做什么事业,都摆脱不了这个底色。人的性情、记忆、审美观念乃至人生观都被故乡孕育,都打上了深深的故乡的烙印。

故乡是一种实体存在,它是乡土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乡土又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话题。这里要说的“乡土”,不同于自然意义上的“大地”和“家乡”。它是人力作用于“大地”与“家乡”之后所产生的包含而又超越了前者的特殊精神指向。诗集中表现乡土主题的诗歌较多,如《我的童年》(李明刚)、《杨桃熟黄了》(李舟)、《故乡的月亮》(柯晓军)、《赤脚踩在月光下》(谭科琦)、《风过徐闻》(莫学平)、《南极村,我美丽的乡愁》(吴红绫)、《乡恋》(谢胜捷)、《山村的夜晚》(杨宇)、《偶遇凤凰树》(李娟)、《九月落红颜》(周小莲)、《红土地》(洪卫国)、《响水潭》(黄书平)、《故乡的木棉花》(唐赵芳)、《老屋》(莫明乐)等等,从不同的角度和体验出发,抒发了对乡土的恋情。诗人们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感情,并带着深情去抒写。这些诗篇情真意切、朴实自然,诗意地呈现着作者的童年记忆与乡村体验。

跻身大都市的人流中,我的心依然

依恋着

那个在煤油灯下守候我看书的邻家

女孩

那个在海边沙滩与我一起守候初恋

时光的女孩

那个在艰难岁月里与我厮守的爱人

我的灵魂,像挣脱线的风筝

在红土地的七彩田园,飞呀飞

寻找着故乡的宁静和快乐

(李明刚《守望乡土》)

乡土的对立面或参照系是城市。而城市的物质文明又常常剥蚀甚至摧毁着传统乡村。这令来自乡村的诗人时时陷入不适或尴尬境地。《守望乡土》正是这种处境和心态的反映。对“邻家女孩”的依恋,其实也是对红土地的不舍,对故乡的古朴与宁静的坚守。

离开村子那阵

月亮照旧爬上树梢

越过屋顶,累了

就睡在村子西边的树丫上

我后悔没有带上故乡的月亮

就像后悔没有带上我的童年

那么多年,它们留守村子

就像留守儿童,独过那份清静

谭科琦的《赤脚踩在月光下》写得朴实又感人。它没有离奇的想象或出色的修辞,完全借用乡村极其常见的物象,嵌入诗中,形成感人的意象群,进而烘托出感人的诗境。孙小山的《故乡,我与你缘浅情深》也是一篇出色的乡恋诗:“这一世,为何只说缘浅,不说你我情深/原来,你从无言语,我在一纸胡言/你未曾嫌弃,我却逃离/带着你的梦四处流浪/今夜,是我焚香来佛前/在斜雨的石板路上/撑一把你熟悉的伞”。诗歌利用“你”“我”时常错位、“不在同一频道”的方式,揭示“缘浅情深”的缘由,借以表达对故乡的款款深情。

那个夜晚

农民以朗诵的形式

向夏天宣告

他已走进硕果累累的秋天

那一夜

农民的梦里全是飘香的诗行

那一夜 有一个农民

带着诗的激情在台上朗诵

是以农民诗人的身份

(柯杰《那一夜,有一个农民在台上朗诵》)

这里专门把这首诗捞出来,可能并不十分切题。但一个离乡土最近的农民诗人的写实性作品深深打动了我。他以一个农民身份对诗歌家园的坚守,让我觉得同样是一种难舍的“乡土情深”。他像敬畏土地一样敬畏诗歌,像收割稻子一样收割诗情。他带给我们别样的自豪,别样的美丽。

我注意到,在写乡村的宁静、古朴和美丽,表达对故乡的赞美、眷恋的同时,诗人们也表现出了一些隐忧。尽管它在诗集中占比较低,但也的确是个客观存在,而且相当“扎眼”。黄荣东的《老渔人》《木犁》等诗篇,在证明着我的感觉。《老渔人》写“我”小时候所崇拜的英雄式人物——老渔人,现在却被“港湾涌出的机船”挤出了捕鱼行业。“还是那片大海/还是那一片蔚蓝”,然而,在现代化的机船面前,老渔人的小木船已经失去了竞争的能力:“而他的小船/到底摇到了哪里呢”——诗人的疑问与追寻让我们心痛。老渔人的悲剧,也是传统农业(渔业)的悲剧,他是传统乡村加速颓败的象征。《木犁》的主题也是如此。那把曾经吸吮过丰腴的阳光、沐浴过清晨的雨水、与父辈一起走过农耕时代的木犁现在无事可做了:

搁置在偏房的角落

织满了蜘蛛网

它锈迹斑斑

有多少个年头了

自从父亲走了

它就离开了土地——

木犁和它的主人曾经的默契和贡献,现在“成为一首绝唱”。这是为木犁所代表的农耕文明唱的一支挽歌。诗人们的隐忧是对乡土文化的极端热爱与炽热坚守。刘春柳的《挂在屋檐下的干丝瓜》,并不是为传统乡村的颓败所唱的挽歌,但却表现了对失败者或失意者的深深同情,有着强烈的悲悯情怀。从这首诗中,我们再一次看到了细节和意象的力量。它再一次说明,无论是宏大叙事,还是微观抒情,细节和意象都不应缺席:

在乡村的暮色中

这挂在屋檐下的干丝瓜,如同暮年

的母亲

孤立无援的身影

单薄得在时间的墙角打起了盹

我伸出了手

却不知道该如何

在秋风中安抚一只干瘪的丝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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