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调
2020-11-18◎卢静
◎ 卢 静
[1]
与黑分界的零点,洋溢七彩复合的白光,每一种色彩都是我的藤床。
我是完整者,我是分离者。来!我指给你看水平面的碎片,悲欢的巨大豁口里,一个动荡不安的灵魂。
必须处理一些事物的不确定。有一条软软的痕迹,拖过奔腾与桎梏,欲望与信仰,伪装与环绕的水,与一根发烫的针,形影不离。
无可抗拒的风,罩住河流的漩涡。但是艾草的味道,在我的病灶上缓缓旋转,一会儿打开,一会儿闭合。
打开是一对蝶翼,向四方无限扩散,回归一个无港口的圆。
闭合是一块烙铁,而你,沉思的头颅上方,有豁然洞开的天。
[2]
这是白色反复涂刷的世界。
中心医院的空寂廊道,堆积着疑难杂症与消毒药水的方程式,解与设中,吊瓶拆开远方的信函。
所有的人,你说,都是手术刀的持有者,切割各种色块,边缘锐利。
一个伤口,一盆旺盛的君子兰,一缕极度诱惑的气味,都是破碎的镜像,流浪者的咏叹,生命中彼此取证的幻灯片。
但你毫不怀疑,我们同时是被拆分者。
喏,你递给我一瓣瓣剥开的橘子,我却接过内外交攻的棋局,因为一层白纱,种子抛出的连环网雾气腾腾。甘苦扭在舌尖,像蝴蝶结,难道我不能承受一枚果实的重?
[3]
我只站在一个漩涡的边缘,你说。
但我是一片惊惑的叶子,卷着身子,无法摆脱一条弧。我既不在梦的底部,也不在醒的天空,我在一把锁,昏昏欲睡的淤泥里。
墙壁倾斜了,蝴蝶倾斜了,板结的空气沉坠了。
看,我的十指,争讼的攫取者,我的足,被风驱逐的俘虏。胃的一角,扩充的府库,我胸骨的焦味,被摧毁的碑文,我的哮喘……
你去了哪里?我早已疲惫,追不上它们了。
街对面的小酒馆,储蓄喧嚣的荒草,斑马线白花花的,一格一格移动盐碱地。我只好在大雨来临时休憩,让飞行的水,擦去肺叶上的黑斑。
我思念,灵巧母亲的苦难,她晨曦初现时绣出的翅膀,她生机勃勃的可爱的花园。
[4]
母亲会相信吗?
我信!打开她绣的翅膀,竟然是两片浓郁的原野扇舞在空中。母亲,这铁锁磨的针,滴血穿的孔,泥土烧铸的精神族谱!我们的先祖曾经拆解荆棘,纺织火把,长途跋涉在视力的两极。
缠绕女儿吧,母亲,只采一束晨曦。
是梦中的蝶?我俯身急剧起伏的阡陌,裹入它的胸膛。
是醒后的窗?我乌焦的唇滑过一株水草,软软的痕迹,拖去一些冷酷、诡诈与醉生梦死的动词。
我脚骨疼痛,沾满剥离的锈斑。比午夜还寂静的康复室里,扭曲的僵影,正承受无处逃遁的鞭打。我紧紧咬住幸福的泪水,忏悔的指尖,戳破一克新鲜的空气。
我拽出脚跟的珠子,另一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