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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类综艺节目的虚假狂欢与真实感染

2020-11-17刘晨瑶

新媒体研究 2020年16期

刘晨瑶

摘 要 在当下综艺市场中占据较大比重的音乐类综艺节目随着时间的推进渐渐体现出了两种不同的追求——力求营造虚假狂欢与渴望实现真实感染。文章通过对比《创作101》和《我是唱作人》两个典型音乐综艺文本,分析两种追求的差异性特征。

关键词 音乐类综艺;低碳美学;《创造101》;《我是唱作人》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16-0092-03

《我是唱作人》和《创造101》是两档分别由爱奇艺视频和腾讯视频自制的音乐类选秀竞技综艺节目。低碳美学作为“基于自由情感对审美主体营养价值而构建的美学体系”[ 1 ],对综艺作品的功效分析做出更加详细地界定。通过低碳美学,能够分析二者作为审美客体彰显出的综艺节目的两种不同追求——力求营造虚假狂欢与渴望实现真實感染——之间的差异性特征。

1 核心赛制里的虚假与真实

核心赛制是综艺节目的主要市场竞争手段。同为音乐类综艺,《创造101》的核心赛制是具有吸附性的创始人“点赞”行为,其在双重互动机制引导下具有极强致瘾性;《我是唱作人》的核心赛制是具有原创性的个人作品竞演,评审呈现封闭化、透明化的特质。

作为一档偶像选秀类综艺节目,《创造101》发源于韩国制作公司CJ发行的韩国流行文化集大成之作——《produce101》,引进依据来自对收视率的单纯追求与对现象级话题制造的渴望。偶像选秀类综艺节目对审美客体天然的沉浸式吸引力:《创造101》宣发伊始,就以版权合法购买、本土改编程度超50%为噱头,从一众纠缠于版权纠纷的选秀综艺节目中脱颖而出,获得观众期待。

《创造101》流程设置为任务-训练-考核,依托女团发起人和声乐、唱作、舞蹈导师团队,为选手定制舞台。通过将用户“点赞”数排行作为逻辑顺位,从101名女生中,选拔排名前11位组团出道。其中,“点赞”数最高者拥有C位出道权利,即在今后团体活动中占据最中心位置。

“点赞”这一互动机制主要依托程式化的智能与重复性宣传来获得观众认同。视频播放界面右侧轻点成员头像即可投票,整个通道方便快捷。在一期时长1小时的节目中,操作方法会在插播广告中重复播报,单期宣传超10次。原则上,每位观众每天可以有11个点赞,如果充值腾讯视频会员账号,可额外获得101个点赞。由此,节目对审美客体的吸附性昭然若揭。当节目观众怀抱期待观看一定时长后,会被某位成员吸引,完成由观众到粉丝的转变;“点赞”这一极高参与度的互动形式,在受众吸引力产生后,因程式化的简单与宣传性的重复而成为可预见的行为,实现粉丝与玩家的等量替换;一旦受众成为玩家,便不再只是出于娱乐需求观看节目,而是看作助推自己喜爱的角色完成了从籍籍无名到成为偶像的涅槃重生;当玩家将这种责任感披在身上,便不再仅满足于基础权利,通过充值会员,实现从“普通玩家”到“氪金玩家”的进阶。至此,节目实现金钱摄取,其致瘾性流程已经完成,表征出从综艺-观众到网络游戏-玩家的互动机制转变。

当投票成为全民预选的战役,跌宕起伏的排名将观众沉浸于虚假的紧迫感,吸引审美主体将时间和金钱投注其中。购买原作版权的流媒体视频网站——腾讯视频由此完成资本回收:依托内容与形式的探索与开发,利用双重互动不确定性机制网罗粉丝集资。一个现象由此产生——粉丝对这一机制麻痹成瘾,据统计,节目累计播放量超50亿次,粉丝集资累计超5 000万,有8名成员集资过百万。

反观《我是唱作人》作为低碳艺术文本[ 1 ],则尽可能摒弃了可能产生致瘾性的元素,通过真实的现场评委体验评价方式,将核心聚焦在唱作人的音乐作品之上。除101位专业音乐评审外,节目中无过多全民参与以左右竞技最终结果的核心赛制,杜绝“双重互动不确定性机制”带来的致瘾性作用在审美主体上的可能性。《我是唱作人》在一比一还原录音棚环境、现场试唱、正面对决的核心赛制中,从三个细节上昭示出其优越性。

一是公平性高。整部综艺共分成上下两季,每季首发八位唱作人,分别演唱原创新歌demo(小样),根据唱作人互听后的内投排名,决定分属区位,形成唱作人初始生态区,并自行选取对象battle表演。每两人对决表演过后,101位大众评审当场实名制投票,根据投票结果进行生态区洗牌,末位淘汰,能者补位。整场流程控制由AI机器人负责,让节目的效果更多集中在音乐之上。

二是节奏快。第一期节目开场十分钟后就进入到了demo展示环节,让习惯了大幅广告开篇的审美主体大呼过瘾。

三是严酷性强。每位入围唱作人必须有七首以上未经发表的原创音乐作品方能参赛,这种“硬核”选拔与《创造101》的人海战术大相径庭。残酷的赛制随着时间的推移挑战增加,由一期淘汰一名进阶为一期淘汰两人,淘汰率的增加丰富了竞技类节目的独特魅力。

前有《蜜蜂少女队》《元气美少年》《天生是优我》《燃烧吧少年!》,后有《创造营2019》(创造101男团版),偶像选秀“成功”余韵仍在久久不散。但与层出不穷选秀类综艺节目蓬勃发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创造101》成团后的火箭少女队舆论火花的日渐式微。以快消培养偶像、快速输出符号化偶像的高碳艺术文本不能引起人长久的陶冶型自由情感,过度虚假狂欢浪潮的褪去是开始就注定的必然。反观《我是唱作人》的后续进展,在该综艺目前还未进行最终总决赛的时间档口,梁博等备受好评的唱作人已被报道出现在央视《焦点访谈》节目录制现场。“正向的社会话题回应和引领,对弘扬主流价值观有积极的作用,它是电视综艺节目内容生产的智慧体现。”[2]节目参与者的后续发展为我们进一步的探讨与阐释提供索引。虚假数据凌驾于艺术真实之上、以强烈吸附主宰审美主体是浅表性、不长久的,持续的吸引力和正能量指引力唯有真实的震撼人心方能抵达。

2 主题定位下的障碍设置和人性迷思拷问

核心赛制的差异化彰显出综艺节目两种截然相反的主题定位:《创造101》主题是“逆风翻盘,向阳而生”,重在大环境背景下小人物的奋斗之路;《我是唱作人》以“听见心中所爱,唱作自成一派”作为节目标语口号,更多聚焦个性、宣扬对音乐的赤诚。

与命运抗衡、对梦想执着追求的主题宣扬是大有裨益的,但是将这种宣扬放置在稍显浮躁的成团中,在一定程度上会导致认知障碍。表面上,《创造101》主动释放的主题是致力于生产出中国第一女子偶像团体,为所有受众提供一个值得效仿的偶像符号象征。而深层根源挖掘,能力决定“C位”的能力至上等言论都不过是试图重塑受众精神认知的遮羞布。节目将受众以“粉丝”命名,以偶像成员多样性、人物情感化作为黏性支点,撬动微博、微信公众号等新媒体、自媒体前沿,扩散辐射面,扩大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忽视了依托粉丝的经济与资本运作的经济之间的天然悖论。在选拔过程中,偶像本身已经不是作为单一人伦个体存在,而只是一种寄托与符号形象;在商业化和产业化中资本力量的驱动下,整个综艺链条的共同追寻是结果导向主义的。101个人要争夺11个出道席位,无论过程如何,不能出道就意味着失败。这对大众尤其是青少年亚文化群体的审美趣味与价值观形成,可能会产生负面影响。

“真人秀是依靠真人的生活狀态而存在的,但是一旦成为常态化的电视或者网络节目,它也就不得不依靠‘秀来维持。”[3]为期两个月的播出时间里,这一场集体梦呓——表面上似乎将女孩们放入象牙塔内:一睁眼就盯着出道席位,入睡前骐骥背水一战——实则《楚门的世界》般的设置,在网络文化泛滥的今天一定无法透明存在。如前四期不具知名度的王菊在获悉网友评价后,主动说出“地狱空荡荡,王菊在土创”的表情包标语,风评逆风翻盘,排名一度跃居第一。这种偶然事件的发生,使那些在困境中挣扎的人们从心理感官上获得饱足感。然而这种短暂的共情难以转变为对实际生活的推动力:过度包装与消费产生的偶像,难以完成对受众的思想引领,当受众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后,会产生更为强烈的焦虑与空虚。

同样是题材设置,《我是唱作人》更多是充当一个平台,而非出道制胜的千人独木桥。自2004年超女快男引领选秀类音乐节目潮流以来,历经八年的断层期,2012年末横空出世的《我是歌手》又将音乐竞技类节目推上市场风口。竞技类节目因其天然的对抗性使参与者和观赏者长期处于亢奋之下,更容易产生话题度与争议性,开播以来《我是唱作人》频上热搜,其话题度与争议性主要来自两方面。

一是对音乐作品的讨论。音乐类综艺的一个主要传播途径来自于对单纯音乐表演的单独转载。搜索《我是唱作人》时,位于搜索前几名的常常是唱作人作品的“纯享”版分享。这种单纯对于音乐的尊重,对审美主体完全不进行思想引领,更多为的是开创思维、启迪个性。梁博第一期的作品《表态》时长7分钟,让人不禁想起贝拉塔尔长达450分钟的电影《撒旦的探戈》。如果一个创作者对于个人音乐的认知是呈现一个完整的叙事单元、讲述一个完整的哲理故事,那么时间的长短已经不是限制聆听的因素之一。它不再具有参考价值,而只是呈现过程中需要牺牲的必要因素之一。萨顶顶补位上来的第一首作品里中文台词寥寥无几,主要内容几乎全部是语气感叹词堆砌构成的旋律小调。音乐无国界,旋律的声入人心在这个节目得到了证明。种种歌曲唱作上的巧思将音乐作品的艺术境地推到一个高峰,于是这样的主题定位才真的对音乐这一形态给予了尊重。

二是对参演人员的讨论。“竞赛的难度,参与者的能力、素质、人缘和主动性、竞赛的运气等都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4]一档由人本构成的竞技类综艺定会出现人性的交锋,并进而呈递出当下社会人际碰撞所产生的生存现状迷思。“00后”的年轻人是“网络原住民”,《我是唱作人》中流量明星王源的出现,扩展了节目的受众范围,更由王源为切口,展现“00后”在网络迷踪的欢乐虚妄中,如何实现心灵自洽。人红歌不红的高进在选择对手时,避开音乐实验先锋的曾轶可,转而将稍显劣势的陈意涵作为对手。在无关音乐的地方,人性的争执被无限放大。

定位上的精神、认知障碍设置成为《创造101》类的全民狂欢、过度娱乐化综艺节目的最大问题。反观《我是唱作人》,通过对音乐作品和参演人员的讨论架构,使得一个网络综艺节目超越娱乐,进阶为音乐的平台和人性的瞭望口。

3 视觉呈现下的狂欢与感染

在视觉呈现方面,《创造101》致力于打造偶像,而偶像对外在审美有着天然的追求。麦基曾说:“故事艺术已经成为人性的首要灵感源泉……”[5]从播出内容的时间分配看,节目主要的侧重点,一是练习室训练,二是舞台演绎。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诞生的综艺,转播的配合与切镜的掌握呈现出年轻美好的肉体;在周边衍生节目中,更是大胆地以更为贴近明星与偶像之真实性格与生存状态的窥探视点,刺激审美主体产生感官型自由情感。

《我是唱作人》目的在直观呈现唱作人之间的交锋碰撞、音乐切磋,整体视觉呈现以客观不偏倚的态度平实转述。后期中歌词的呈现,会根据曲风内容的需要配套特效,吸引眼球却不扰人视线,以求契合整场舞台的风格样式;剪辑部分没有刻意的煽情,偶有重复蒙太奇使用的痕迹,也并不引人反感。

由视觉呈现中,我们不难分辨出,《创作101》为代表的音乐类综艺节目旨在造就一种即时的、疯癫的狂欢,而《我是唱作人》为代表的音乐类综艺节目更多希望以作品内核打动人心,造就感染力。

4 结语

诚然,崭新尝试下很难横空出世一个没有缺憾的优秀综艺作品。《我是唱作人》在“生态挑战节目”噱头下依旧是与《我是歌手》《歌手》同质的音乐竞技类节目,是与《偶像练习生》《明日之子》《青春有你》《创造101》《创造营2019》大同小异的公演串烧式综艺。如果原本附加的唯一性命题被消解,那么原本鲜明的独特性特质变得愈加模糊不清。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中汲取有利部分,以期为今后音乐类综艺在更宽广领域的发展提供指导与借鉴的方式。

在今天的音乐类综艺市场下,要想剔除致瘾性、精神障碍、低俗化等问题,最好的出路就是从根源拔起,从抵制资本诱惑做起,不只引进来他国文化,更以原创引生产,以走出去促文化软实力提升。如选秀类节目可以不再拘泥于偶像这一单一形式,高校学霸、领域专家都可成为引领潮流的对象。再如《我们的乐队》《中国新说唱》《乐队的夏天》以小切口拓展音乐类综艺节目的更多可能性,将视听受众垂直细分,提供审美主体更多样化专一性的欣赏选择,都是很好的尝试。

参考文献

[1]马立新.低碳人[M].山东:山东人民出版社,2015:101.

[2]刘俊,胡智峰.多元类型的井喷:中国电视综艺节目内容生产的新景观[J].中国电视,2015(2):22-25.

[3]聂欣如.说说真人秀的“真”与“秀”[J].中国电视,2016(6):50-56.

[4]尹鸿,陆虹,冉儒学.电视真人秀的节目元素分析[J].现代传播,2015(5):47-52.

[5]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北京:中国电影出社,20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