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犯管教所笔记（组诗）

◎ 初 梅

[明亮的喻体]

太年轻了

忽略囚服、卷宗

他们大都是稚气未脱的孩子

有许多，不及我十二岁的儿子高

他们遵从游戏规则

从这头跑到那头

仿佛一群小马驹，从未迷途，从未

怀疑过自由

仿佛他们同时伸出手，揪住我的心

——我担心我无力忍受的疼痛和想哭的冲动

令阳光不安

如果阳光退出，天阴下来

我们——记者、管教、未成年犯，都将变得灰暗

而这场我初次听说的心理运动会

需要一个明亮的喻体

[广播稿，非虚构]

在未成年犯心理运动会的现场

他们像普通学校的孩子一样积极投广播稿， 频繁用到

精神、强大、内心、协作、前进

——这是真实的

他们双手捧着广播稿，一次次跑向主席台

就是一次次跑向

精神、强大、内心、协作、前进

——这，也并非虚构

[奔 跑]

所有的运动项目，都结束

所有的垃圾，都被孩子们捡起，塞进垃圾桶

只有最后一片纸屑，顺着风拼命跑

仿佛那是它必须要奔向的

命运

那个孩子也锲而不舍在后面奔跑，追

直到抓住它

将它像大部分垃圾一样，塞进垃圾桶

仿佛，那也是他在未成年犯管教所必须要奔向的

新生命运

[退 行]

未成年犯管教所矫正指导中心主任白汝芬

说到这个词的时候

我愣了一下

“这些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孩子，有许多刚进来时， 会尿床

一夜之间，他们退行成儿童

甚至婴儿”

“所以，你看

这些运动会的项目，都类同于儿童游戏

他们借此，获得快乐和自信”

想到运动场上的两个白发少年

想到一夜之间，“退行”和“早衰” 如何撕裂他们

我心痛得再一次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