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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名字的意义(组诗)

2020-11-17马泽平

草堂 2020年7期
关键词:刨子方框雨滴

◎ 马泽平

[在东影南路意林店等一个女人]

我也曾在乌兰察布东路等过一个短发女人

她喜欢步行,背双肩包,整日里沉迷冗长的推理剧情游戏。

那时候我还喜欢朴树,以为爱上一个人,就得耗费一生

轻轻点着一把火

把骨头和脂肪投进火中燃烧,直到有一天,它们成为灰烬

她唱,雨水永不熄灭,雨水是没有光焰的火。

但现在我已经不一样了

只选店里靠窗的角落,点大杯可乐,抽红塔山牌烤烟

街道上依然安静,

就要十点钟了,我邀请的客人,她还没有下车。

我为她搬来一把木椅

我请服务生为墙壁挂上背景模糊的巨幅照片

多么孤独的时刻,远处有时钟响起,像雨滴落在草尖上

像她唱过的雨水,永远都不会熄灭。

[我们名字的意义]

我们中的一些人不在了,名字没变,活着的人在纸上读到他们

等于读一个黑色方框

质地坚硬,像小时候,母亲在黄瓜地里围起的

一小段篱笆墙。藤蔓够不着果树,鸡仔也咬不到瓜秧。

但现在,我们讨论名字,命名或者被命名

A和B,是不是意味着

某种思绪被唤起,某种情感又得以延续(遵从我们喜欢的方式)

我们请其中的几个名字上座

在对话中抽丝剥茧,破译语言密码

寻找到我们需要的信息。

我们尝试改动一个字,玩戏文里的变脸游戏,现在,A就是B

但气息才是不可颠覆的证据

新人和旧物,矢量与变量,意义在于唯一?

让我们再回到关于名字的话题

唤起即确认。我们唤起某个人的名字,其实是确认一种人格

哪怕它现在被框入黑色方框

但对话一直都在发生——它依然保持着独立的姿势。

[三月读信]

她在信札中记录盖廷斯的雨水和黄昏

她写修女在青石上捣洗衣袍

她的情人是枚小小的苍耳,借助她的子宫,绒刺又硬了一些

火车晚点了。

神要她穿过这样一条小径

两边有绵延的葡萄园,麻雀啄食果子,守园人已经休息

她遇见的最后一个人

喜欢年轻的女子,嘴唇微微颤动着,写过两行诗:

如果落在葡萄藤上的雨滴不能够抚慰她胸口的创伤

那么重新热爱吧,热爱可以。

[一个人]

一个人想把客厅里的灰尘写进诗行里

把那些细微的尘埃,想象成迁移到方舟里,避难的男人和女人

二月结束了,惊蛰又至

一个人拾起抹布却无力收拾残局。

阳光明媚极了

但还嗅不到多少春天的味道

桌椅需要擦,厨房里的污垢需要洗涤,堆放在角落处的书籍

也得清理。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一颗心脏

每一粒灰尘都记录着往事

一个人究竟得多坚强,才能够把它们,记录为晚风拂过松林

松涛搅起阵阵涟漪

在我们劳作觅食的园子里——

一个人脱掉围裙,点亮灯盏,为亡灵祈福

走向用旧了的木楼梯。

[锯木头的人]

楼上新搬来的那户人家,男人是木匠,每晚都能听到

锯齿和刨子撕咬木头发出的吱吱嗤嗤声

有时候轻微、干脆,可能是刨去木疤和毛刺

有时候沉闷,

僵持中的木头和男人

似乎谁也没有把握给对手致命一击。

男人揪出困缚在木头深处的魂魄,赋予它新的内容

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件被反复敲击的木鱼

木头也反噬男人

以斧刃,锯齿和刨子

一点点将男人的棱角打磨干净

给男人装上木头肢体和一颗

再也不会疼的木头心脏。

听久了,我总觉得自己,也是一根木头

每当锯声响起,我身体里的木屑,就纷纷飘落

像故乡二月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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