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统走向全球商业的“花木兰”,都经历了什么
2020-11-17枕星子
文 枕星子
从北朝民歌中走出的中国女孩花木兰,因20余年前迪士尼制作的两部动画电影《花木兰》而具备了国际范儿。近日,迪士尼再次启用“花木兰”这个热门IP,推出投资超两亿美元的真人电影。经历了海外“镀金”,回归本土却水土不服,在中国折戟遇冷。其中花木兰的形象被颠覆为自带主角光环,拥有迷之“气”的天选之女,在许多国人眼中,反而失去了她本为平凡少女却凭借强大意志成就不凡的魅力。
事实上,花木兰的形象在不同时代、不同文人笔下,同样经历着反复的演绎、解构与重塑。
北朝民歌中走出的少女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木兰最初、最广为人知的形象塑造,来自《木兰辞》。作者并未在“易装从军”这一封建观念中可能会引发冲突的事件上有过多着墨,而是侧重于凸显木兰的“孝勇”及木兰一家的慈孝亲情。从军路上,作者极力烘托气氛。“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作为一名普通的少女,木兰纵有千般勇气奔赴战场,但也不免犹豫摇摆,对家产生眷念与不舍之情。此时的情感表达诚挚而朴素,木兰人物的形象亦有血有肉、真实动人。
唐代木兰文本增加了北魏木兰不曾直接提及的“忠”,强调“忠孝两全”。韦元甫的《木兰歌》,以一句“世有臣子心,能如木兰节,忠孝两不渝,千古之名焉可灭”,点明了木兰身上忠孝并存的特质。
在社会伦理森严的宋元时期,木兰形象又被赋予了“贞烈”特质。宋代刘克庄在《木兰诗》中强调木兰清白的“女子身”,并在其他作品中评价木兰“始代父征戎,终洁身来归”。元代则给木兰故事加上了新情节——身份暴露后,皇帝欲纳木兰为妃,木兰为维护君臣纲常,以死相拒。
而明清则集大成,将“忠孝义勇贞烈”均加诸木兰一身,她已“蜕变”成全能完美的形象。
在明代徐渭改编的《雌木兰》中,木兰俨然已经成为一名不仅能决定自我命运,还能在家中掌握主动权的女性。而从军时的愁肠百结,也变成了豪情壮志:“立地撑天,说什么男子汉”“到门厅才显出女多娇,坐鞍轿谁不道英雄汉”。甚至还有建功立业的野心。在清朝,木兰在女性作家的笔下还拥有了“平权”的意识。清朝女书画家、诗人王采薇就在作品《木兰词》中写道:“生男勿喜欢,生女勿悲酸。女生当悬弧,女足亦莫双行缠。”
刘亦菲出演了迪士尼版花木兰。
文化碰撞中的“迪士尼公主”
1998年,迪士尼第一次将中国民间故事搬上银幕,木兰也由此走向世界,成为“迪士尼公主”中的第八名成员,也是迪士尼的首位亚裔“公主”。
迪士尼花木兰的最大改变,在于木兰故事核心情节的变化。中国历代木兰故事,无论细节如何增添,人物特质如何打上各种“补丁”,木兰从军只有一个质朴的理由——替年迈多病的父亲扛下重任。迪士尼动画电影《花木兰》,则费了不少功夫刻画木兰相亲。在影片开头,花木兰为了应付相亲,把传统观念中女性应遵守的所谓妇德等规范写在手臂上,在回答媒婆考问时方便偷看。而相亲失败,“无法成为完美的新娘和女儿”的自我怀疑,更成为木兰从军的一大契机——她需要通过从军的方式寻找到自我价值。
增加与校尉李翔的爱情线,对于迪士尼的观众来说无可厚非,人们乐于看到迪士尼公主有一个圆满的归宿,爱情不可或缺。在动画版中,木兰与李翔朝夕相处、惺惺相惜,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尽管迪士尼面面俱到地给木兰安排了完美的结局,但这样一来,原本木兰故事被世代中国人看重的核心“崇孝”思想便被大大削弱了。而木兰亦从一个中国民间少女,变成了独立反叛、追求爱情的现代西方女性。
近期推出的真人电影《花木兰》同样如此。抛开离谱的历史细节错漏不说,光是木兰角色的塑造,足以让熟知木兰故事的中国观众不满。对于中国人来说,在历史积淀与无数文人糅合中形成的木兰,撇开糟粕,至少是忠、孝一体的形象,其背后有深厚的家国情怀。而站在美国乃至世界视角下形成的木兰,被赋予了与中国历史文化脱节的特质,自然得不到中国观众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