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的日子

文/李鲁平

一、隔离

每一个广场上都只剩下阴冷的腊月

守望即将抵达的除夕

道路上不存一只脚印，一片树叶

甚至一辆车轮写下的字迹

人呢，你会问

隔着空荡的马路

一扇窗不再认识另一扇窗

冷眼相对的还有路口的信号灯

一夜之间，拥挤的车流

已蒸发而去，如干死的河水

销声匿迹，而安静的街道似乎它们

从来就如此沉默寡言

人呢，你注定还要打听

告诉你，他们都已与现实隔离

只有如此，这座庞大的城市

才俨然广袤大地上的一副口罩

金刚不坏，百毒不侵

二、冠状

很多事物都形如冠状

比如，沮漳口小河边的蓖麻

卵形的蒴果，周身软刺。七月的

平原挂着绿色的刺冠，油光水滑

比如，通顺河七公里宽的河床

随处可见刺苞蓟。披针一样的花序

插满钟状的苞片，如紫色的花冠

汉水以南长江以北，针针见血

有的冠状事物，只见于电子显微镜下

球形的包膜，像日冕，光芒附体

放射出一根根棘突

阿尔梅达、泰瑞尔都发出感叹，病毒

已装扮成了帝王的皇冠

其实，那些棘冠都是致命的蛋白

有谁愿意把它佩戴在身上

而猪鼠交替之际，它突然杀入一个都市的市场

把欢乐的核酸改编成死亡的链条

许多人背负皇冠行走在腊月

许多人望冠而逃

一座城关门闭户，洒酒、洗手、消毒

在寂静中祈祷春天提前赶来

三、第十三个夜晚

第十三个夜，潜伏期还未完

最好看守在咽喉的门边

不让气流夺路而出

一声咳嗽，一个喷嚏，都可能

把一栋楼推向家破人亡

今夜街上只有狗的狂吠往来奔波

仿佛荒无人烟更值得警惕

过去的十三天都与无常擦肩而过

第十四天是否幸运

此刻还不敢说，必须一如既往屏住呼吸

第十三夜仍然难眠，最后一分钟

要像菩萨的脚步，踏祥云，空色相

可以有狗叫，但不要咳嗽，不要喷嚏

汞银柱更不能震荡

很多关口都如此，一步不慎

眼看就从绝望中拔脚而出

却又坠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