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琐碎中见真实
——谈苏仁聪的诗
2020-11-17王梦圆
王梦圆
苏仁聪的这组诗中,“故乡”一词多次出现,在“返乡”和“离乡”间生发出自己对故乡和生命的真实感受。返乡时,归属感和陌生感并生;离乡时,一名身在边界的游子,所见所听之物皆可勾起漂泊和思乡之感。无论烟囱、杂草、时节、征途,一切琐碎与日常皆可入诗。在其交互中,诗人以“我”的存在去感知生活、感受生命,建立自我与现实的联系,发现生活中隐藏的真实和诗意;围绕对生活细节和苦难的体验,以日常话语抒发真实情感。
从《回乡记》这首诗开始看,故乡里老人和孩子还在,却是诗人不认识的老人和不认识他的孩子,而陌生感随之被归属感消融,兄弟相聚、杀鸡配酒,他真正回到了故乡。远离故土的生活并未切断他与故乡的密切联系,相反,他的诗歌中处处散发着挥之不去的乡土气息,或是故乡的人和事,或是与之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但诗人有时无奈发现,他独自返乡,也要独自离乡,并且要在这样的往返间过完此生。这是生活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征途平添漂泊之感。《黄昏时火车经过巴楚》,停靠在异乡的车站,目光所及皆阴郁。所《去边界》,车程漫漫,还未抵达,哪怕气候,也已是与南国不同的另一番天地,游子之感顿生。但对故乡的牵挂不会随之远离,异乡的一草一木都会唤起回忆。春天,北方的小草、迎春花、柽柳、桃花依时显出踪迹,此时家乡的春笋鲜美,龙爪槐茂盛,胡杨、白杨、桃花、薰衣草、郁金香、马兰花…….也正热闹。而诗人却如山坡的野草一般,在边界晃荡,渺小而卑微地思念着故乡和母亲。在一次次离开、一次次回来之间,故乡也有了变化。久无人居的老房子迎来又送走了新的生命,有些人也在这迎来送往间定格,或喜或忧或遗憾,这一切诗人只能见证而无法参与。与此同时,一次次离开去到的异乡似乎也不是那么陌生了。诗人游走在湖边,对他来说,这是异乡,而这异乡亦是他人的故乡。同一天空下被划分成为不同户籍、有着不同故乡的人,每当秋天,便各自交错去到对方的故乡。诗人心中生出矛盾的心理,一方面,雪山、赛里木、沙丘,别居的体验吸引着他远离故乡,另一方面,故乡羁绊着他,即便是幻想,也与还乡相关。或许这就是每一个现代游子所特有的纠结与无奈。
而不同有现代生活的快节奏,苏仁聪总是愿意关注到日常,从琐碎中发现诗意,以真实质朴的笔触书写诚挚的情感。因而诗歌中多是描述现实,直面各式苦难,并从主体的参与来关照周围的一切,构建自我与生活的对话。这组诗中死亡这一意象在不同的场景中多次出现,同一意象有着不同的蕴意。每次离乡返乡间,便有自然规律在作用着。废弃老房子的烟囱里迎来了新的住客——老鼠,它们有宽敞的客厅、温暖的卧室,次年再来时才发现蛇逗留过的痕迹,只有我和一堆枯草见证这些生命存在过。人自然也逃不过这自然规律的作用,相聚时的热闹还未散去,可你不会预料到有哪些人在一次分离后就不会再出现,这是亲人的离去。你将他带回故乡,希望他得到爱与救赎;你在柳絮纷飞时怀想起这些曾经出现在你世界的人,而伴随着死亡的遗憾只能作为遗憾继续着。陌生人的死亡也进入到诗歌中,死于《先天性心脏病》的母亲留下了一个没有结果的争议。但生命延续着,诗人感受到的是自己的心在跳动着,它安静平稳,它还可以感受,对此应该怀以感激。对于多次提到的死亡,它是生命的常态,是和任何其它时间作用下的事物一样的存在。死亡是确定的,而不确定的是它何时到来、以何种形式到来。它或许是心脑血管疾病、癌症,或许是交通事故、工地事故、矿难,各式苦难背后的都是人们的命运。医院作为死亡的中转站,有人病情好转,有人病情恶化,与死亡做着最后斗争。而正是面对确定死亡时对不确定命运的争取赋予了生命价值,使死亡有了意义,因而诗人听到了长埋黄沙的征夫的故事,也铭记着那些咽下疼痛的灵魂。死亡本身作为生命的常态会在生命的任意一个时刻出现,所以诗人并不是在就死亡来谈论死亡,而是在其闪现在生活中时捕捉住它。在回乡、远行途中、深夜路过附属医院等生活碎片中发现死亡的存在,或唏嘘,或悲叹,从自我的真实感受出发表现了诗人对苦难的观照。
我们通过苏仁聪的这组诗,看出他诗中故乡主题及其诗歌中的死亡和苦难这一意象。可以说,故乡始终是诗人的一个主题,是其诗歌的一个源泉与动力。即使接下来诗人的生活还是要长久地远离故乡,但故乡也会一直滋养着他。与此同时,从诗歌中抽出的另一组意象,即死亡和苦难中可以看出其诗歌的另一特色,于琐碎中发现生活,抒发真挚情感。他将自己放到诗歌中,去参与、观照、体味,打开自我与生活的对话。他正是以这样的自然、坦率暴露自己、表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