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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智库的发展变化及中国研究现状评价

2020-11-17吴田

社会观察 2020年9期
关键词:智库研究

文/吴田

经过上百年的发展,综合各方面指标,美国仍然是世界第一智库强国,无论在数量、类型、地域、资金流向的分布上,还是在单个智库的规模、人员结构、研究领域和运营模式等方面都基本趋于稳定,研究美国智库对国内新型智库建设具有重要的启示性意义。与此同时,全球范围内“黑天鹅事件”频出,导致对智库作用的质疑声四起,借此反思智库发展进程中面临的挑战和存在的问题也有利于在国内智库研究和建设的热潮中保持冷静。近年来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升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推广,中国问题成为全球智库关注和研究的一大热点,美国智库的中国研究的现状及观点如何,值得探讨。

美国智库的运行特点与发展变化

(一)美国智库的运行特点

1.智库的数据库资源及共享。数据库资源是智库的宝藏。建立所在专业领域的高质量数据库,不仅可以服务于本智库的研究,也可以通过开放共享带动整个研究领域的水平提升。美国智库重视数据积累和数据库建设。数据库的建立可以是“小切口”领域的深耕,但要绝对保证数据的权威性和代表性。美国智库非常重视在研究过程中积累和使用数据资源,坚持高质量研究源于高质量数据的理念;并且智库建立的数据库基本向社会免费开放,鼓励大众合理应用这些数据资源产出更多有意义的成果以回报社会发展和进步。

2.智库的使命与价值观。对于一个组织而言,其使命或者宗旨是其发展的目标和方向,也是其价值的体现,智库也不例外,共同的价值观是智库全体成员为实现其使命而认可和推崇的基本信念。美国智库在设立自身的使命和价值观方面都较为用心,用精炼的语言高度概括智库的使命,不仅可以帮助智库成员更好地理解自身的工作目标,增强组织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也可以使外界对智库有一个更加形象和具体的认识,了解其主要研究方向以及基本主张和立场。

3.智库的网络和联盟建设。“国内网络”和“国际网络”的建设都是智库发挥影响力的重要路径。美国的智库以小规模、小体量为主,专职研究人员数量不多,上百人规模的智库在美国已属大型。因此建立机构间、专家间的协作网络成为美国智库运营中较为常见的一种方式。网络的建立可以拓展智库的工作范围,提升智库的工作效率,充分利用分布在全球各地的相关资源开展本领域的研究和推广研究成果,提升智库的影响力和行动力。

4.智库的产品种类及呈现形式。智库产品是智库思想的载体,也是智库发挥影响力的重要依托,美国的智库多是通过推广自己的产品来倡导自己的思想。由此,产品的类型、质量、呈现形式往往直接影响着决策者的关注度和采纳度。鉴于美国智库大多以慈善机构的性质存在,寻求各种机构和个人的资金支持,寻求决策者和广大民众的关注,都是美国智库生存发展的必需。因此,成果形式的丰富性、多样性和产品的创新性、精美性是美国智库相对普遍的优势。

(二)美国智库近五年的发展变化

近五年来,美国智库的数量基本呈现饱和状态。但是,与智库数量趋于稳定相伴随的是影响力的停滞不前,尤其与近年来中国等国家智库的蓬勃发展相比略显疲态。

1.政党轮替影响智库作用发挥。智库的发展一方面同所在国家的政治制度、政治环境息息相关。美国实行总统制,每四年举行一次大选,每次换届都伴随着政府班底的大换血,涉及变动的官员达4000余人,新任总统组建的执政团队有相当数量是来自其青睐的智库,而上届政府卸任的官员也多会到智库从事研究工作。因此在美国,总统的个人偏好、政策观点导向、对智库的态度和支持程度等都会影响智库阶段性的发展态势。

特朗普上任伊始便削减了对智库的经费支持;决策过程基本是封闭的,政策重点具有分散性和不可预测性,智库难以在短期内给出有见地的、可靠地分析;走马灯式地内阁成员更替,更是让智库工作无从下手。特朗普的一些个人属性也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总统与智库原有的互动方式,偏爱于推特(Twitter)治国,很难听取他人的意见,并且仅能接受很简短的信息,这些都使得智库咨政建言角色的重要性受到严重打击。

事物都具有其两面性,尽管特朗普的执政方式给智库带来了挑战,但如果有机会加以利用,智库的影响力并不会削弱。当前美国政治中广泛的权力分配、分裂的党派格局恰好为智库分散其影响渠道,针对分散的决策者个体施加影响提供了机会。与此同时,智库可以把更多的关注力转移到广大美国公民身上,向更广泛的受众传播智库的研究成果和相关信息。如果能够得到重视和认同,这也会成为其增加融资收益的一条渠道。

2.科技革命改变智库运营战略。智库的发展另一方面与所处的经济社会发展的大环境息息相关。近五年来,信息技术和经济全球化飞速发展,以智能化、网络化、数字化为核心特征的新一轮工业革命正处于由导入期向拓展期转变的关键阶段。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传统智库面对着多重考验和挑战,而美国智库作为全球智库大军中的“领头羊”更是首当其冲。

首先,信息技术的快速迭代使得单纯依靠研究质量和研究能力取胜的智库丧失了优势,仅依靠“慢工出细活”“十年磨一剑”的研究耐力对于智库而言已经难以在近五年的快节奏中脱颖而出。智库一方面要抓住热点、重点、痛点,迅速产出一些有价值、有水平的产品;另一方面要学会推销和宣传,使得自己的产品和观点得到决策者等客户的青睐。

其次,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时代,智库的“竞品”迅速增多,每个个体都可以成为一个智囊,个体甚至可以是虚拟的、是机器。许多趋势性的、舆情检测性的,甚至是预测性的研究分析工作都可以被人工智能所替代,并且人工智能在时效性、数据丰富性等方面都占有更大优势。

再次,近年来新技术的迅猛发展使得投资者和捐赠者更愿意把资金投到技术性产品领域,对智库生产的智力性产品的投资力度降低,而美国智库对非政府财政资金的依赖度较高,经费大多来自个人、公司或其他慈善机构的捐赠,因此这一趋势使得智库需要将精力更多地转移到管理战略、沟通和运营策略、融资渠道等方面的创新上。

美国智库的中国研究

按照研究领域划分,美国智库有一个重要的类别,那就是地域性研究智库。近年来美国智库中与中国研究相关的机构、项目、平台和成果越来越多,专门从事中国问题研究的“知华派”学者也越来越多。

(一)美国智库中的“中国中心”

中国问题向来是美国智库关注的焦点之一,尤其是随着近年来中国国际地位的快速提升,特朗普上台后美国的对华战略日渐碎片化、具体化,美国智库对中国的关注进一步提升。这其中,有些智库建立了亚洲问题、或者是更加聚焦的中国问题研究中心,有些智库设立了中国问题的研究项目或者是数据平台,有些智库推出了中国问题研究的系列成果。例如,布鲁金斯学会设立了约翰·桑顿中国中心(John L.Thornton China Center),并在北京设立了办事处,即清华—布鲁金斯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开设了亚洲项目,并同样在清华大学设立了清华—卡内基全球政策中心,将之作为项目的一部分。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在夏威夷设立了相对独立的研究机构——太平洋论坛(Pacific Forum CSIS),关注东盟国家的相关问题。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下设有基辛格中美关系研究所(Kissinger Institute o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并定期推出中美关系月报等研究产品。胡佛研究所不仅拥有中国现代史档案馆珍藏的重要的历史档案,还有自2002年1月起公开发行的电子季刊杂志《中国领导观察》(China Leadership Monitor),专门针对中国主流媒体上发布的官方或知名学者的重要议题和观点进行观测和整理。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的研究成果中专门按照地域进行了分类,其中在亚洲区域板块下便有专门针对中国的栏目等。

(二)美国智库中的“知华派”学者

从上述这些美国智库中的中国问题研究中心脱颖而出了许多著名的“知华派”学者,他们对于美国对华政策及对华舆论走向有着重要的引导作用。这些“知华派”学者大多为自己取了一个具有辨识度的中文名,讲一口流利的中文,经常往返于中美两国,亮相于各大中美问题相关论坛活动。他们在美国对华态度走向和对华政策的制定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凭借自身的地位和扮演的角色直接影响国家决策。从年代分布来看,“知华派”学者横跨“老中青”三代,基本覆盖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70年的研究历程。以傅高义(Ezra Feivel Vogel)为代表的第一代中国问题研究学者,自20世纪50年代末起便开始学习中文,研究中国问题,在信息还非常闭塞的年代凭借扎实的田野调查和细致入微的资料搜集完成了多部影响至今的著作。在这样的传统影响下,李侃如(Ken Lieberthal)、兰普顿(David Lampton)、卜睿哲(Richard Bush)、何汉理(Harry Harding)、包道格(Douglas Paal)等学者涌现,不仅关注的领域更加广泛对中国的理解更加深入,而且对美国对华政策的影响力极大增强。这些学者一方面在各大高校的中国问题研究机构或者项目中从事学术研究;另一方面也大多通过美国重要智库,或直接担任总统顾问,影响决策。而以柯庆生(Tom Christensen)、谢淑丽(Susan Shirk)、江忆恩(Iain Johnston)为代表的中生代学者也早已在各自的领域扮演着“领头羊”的角色。时至今日,一批在2000年之后获得博士学位的青年才俊,例如麦艾文(Evan Medeiros)、郭达安(Michael Glosny)、梅惠琳(Oriana Skylar Mastro)、白洁曦(Jessica Chen Weiss)等已经崭露头角,在专业度和细分性更强的研究领域贡献智慧。从研究领域来看,这些智库型学者的关注点仍主要集中在中国政治、军事、外交等几个传统方面,同时对经济问题、环境和能源问题近年来的关注度有所提升。在相关研究成果中,老一代和中生代学者的视角相对更加宏观,观点比较温和,多关注战略层面和国际关系层面的问题;而新生代学者关注的议题则更加具体,技术性和专业性更强,论证的学理性和逻辑严密性更强,有时对中国读者而言,其观点也显得更加犀利和刺眼。

美国智库的“一带一路”研究

虽然美国不是“一带一路”的沿线国家,也没有签署相关的战略协议,但美国智库一直密切关注着“一带一路”倡议的发展和走向。从奥巴马向特朗普政府的过渡进程中,不同阶段也或多或少呈现出了不同的特点,基本经历了从观察、观望到研究、应对的方向转变,态度则是经历了从漠不关心、产生兴趣到负面敌对的演变过程。

2017年6月,卡托研究所的一份题为“‘一带一路’:为什么特朗普应该支持中国的经济增长计划”的文章中指出:“中国应当分享其全球经济领导地位,可以通过开放资本市场,放宽进口壁垒,让更多外国人在中国工作和经商,同时应当解决美国的担忧,更加强调‘一带一路’的经济目的,而不是其他,更加注重私人投资和参与,而不是政府和国有企业。”这体现出当时的美国愿意尝试通过“一带一路”寻找经济上的合作和发展机会。但随着特朗普执政的逐步深入,其自身的商人特质和其所坚持的“美国优先”路线突显,着重提升美国在经济和军事方面的竞争力,并同时降低其承担国际领导责任的成本。这一态势的转折点出现在2017年12月特朗普发布的任内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中,第一次将中国定位为“战略竞争者”。2017年12月,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发布的《2018年亚太地区安全展望》(CSCAP Regional Security Outlook 2018)中的一部分以“‘一带一路’去向何方”为题,明确判断“中国已经崛起为一个真正的全球经济和军事强国”。随着中美贸易争端的出现,美国智库对于“一带一路”的态度愈加尖锐,基本呈现出一边倒的负面和攻击态势。2018年底,外交政策研究所斯科特·摩尔(Scott Moore)在《为什么中国的“一带一路”是偏离轨道的》一文中列举了“一带一路”存在的经济、政治和环境风险。

除了这些态度鲜明、立场坚定的观点陈述性研究报告之外,美国智库还有一类特点突出的研究成果是具有技术性和量化可操作性的行动指南。例如美国进步中心推出的《“一带一路”沿线投资》报告,东西方研究所专门设立了“一带一路”倡议研究主题网页,全美亚洲研究所的“一带一路”建设简明指南等。

对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启示

(一)注重设计明确的宗旨和使命,突出自身特色。特色鲜明、言简意赅、“口号式”的宗旨或使命设计,有利于帮助智库成员加强对所在智库的认同感,有利于形成合力,增强成员的凝聚力;也有利于智库外人员对智库形成更加具体和形象的认识。在新型智库下一步的发展建设中,可以考虑在这方面多花心思,设计出独具匠心的宗旨和使命,不仅追求在中文方面的朗朗上口,也可以对应设计出被国际社会认可的外文标语。

(二)加强智库的特色数据库建设,鼓励资源共享。国内智库目前在数据库的建设和使用方面的工作还有待进一步加强。数据库资源不在于广和大,而在于数据的扎实性和权威性,要保证每一个数据的真实可靠,深耕于擅长的领域,积少成多总会积累形成智库独有的、宝贵的数据库资源。数据库建立起之后还要注重资源的共享,鼓励全球各地的研究者借助智库的数据开展有意义的研究。当然,这一目标的实现还需要配合以全社会知识产权保护意识的提升和相应法治体系的健全。

(三)重视智库协作网络和联盟的建设,发挥集聚优势。借助外部资源,形成高质量、高效率的协作,建立高效互通的智库间和智库人员间协作网络,发挥资源的集聚效应,提升智库的国内外影响力,尤其是未来如何在全球范围内开展合作和建立工作机制,都将成为国内智库下一步发展的着力点。

(四)丰富智库产品的种类和呈现形式,增强感染力。国内新型智库的产品种类不断推陈出新,但主流仍然是研究报告、论文、著作等传统产品,少数智库推出了一些视频类、音频类产品。但要达到美国智库这样丰富的产品种类,尤其是根据不同客户需求产出的定制类产品,还需要国内智库工作者的进一步努力和创新。

(五)细分研究领域,深耕其中,做实做精。智库的规模无需很大,主要精力需放在组建一支精干高效的精英团队,通力协作,在某一或某几个领域做实做精,持之以恒,产出原创性的代表性成果,而非随波逐流,一味追逐研究热点和眼球效应。能够努力在所在研究领域做到国内领先甚至全球知名,研究成果得到决策者和大众的认可,这对智库而言便是成功的体现,也应是国内智库下一步追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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