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皋琴谱》琴歌《子夜吴歌》考略
2020-11-16易先玲章岑
易先玲 章岑
摘 要:《东皋琴谱》所载《子夜吴歌》为存世琴谱仅见,通过追溯吴歌的起源与历代流传文献,可知东皋东渡以前仍在吴地流行,结合东皋生平和琴谱,可以判定此曲应为明清流传的《子夜吴歌》。
关键词:《东皋琴谱》;吴歌;子夜吴歌;琴歌
中图分类号:J64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0)26-00-02
琴歌《子夜吴歌》仅见于《东皋琴谱》[1],20世纪80年代经王迪打谱发掘后,曾多次公开演出,受到广大音乐爱好者的欢迎,也逐渐引起琴人兴趣。《子夜吴歌》是自魏晋开始流行的吴地民歌,宋人郭茂倩《乐府诗集》收录有一百二十四首名字略有差异的“子夜歌”。这些“子夜歌”曾在唐代流传,影响了李白的诗歌创作。那么《东皋琴谱》所录的《子夜吴歌》与南北朝及唐代流传的《子夜吴歌》有何联系?《子夜吴歌》到明清时,是否仍有流传?如有,《东皋琴谱》本是否就是明清流传的琴歌或者民歌呢?本文试简单梳理《子夜吴歌》的流传史,为解决此问题提供参考。
一、《子夜吴歌》的作者与源头
吴歌即吴声歌曲。是吴语区民歌民谣的总称,包括民歌和民谣两部分。歌一般指山歌俗曲,带有歌唱性,谣则指顺口溜。吴歌历史悠久,《楚辞·招魂》中就有“吴歈蔡讴,奏大吕些”的记载,吴歈即吴歌。
关于“子夜”的解释,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是女子名,《晋书·乐志》载:“《子夜歌》者,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孝武太元中,琅邪王轲之家有鬼歌《子夜》,则子夜是此时以前人也。”据此说法,女子“子夜”的时间不晚于晋太元中。
第二种则认为是时间名词,即“夜半子时”[2],而《子夜歌》的作者为劳动群众。王乃英的依据有三:一是,子夜为作为人名比较奇怪;二是,子夜如此有名,为何不见生平史料;三是,子夜在《子夜歌》中的人物形象过于多变,显然不是一人。这一说法存在诸多疑点:一是,子夜作为人名并无奇怪之处,至今仍有人名为子夜。如果不是人名,为何《晋书·乐志》等史书要特地标明?二是,历代民间音乐人社会地位本就不高,有名如伯牙、师旷且史料较少,更何况作为民间音乐人的子夜?三是,《晋书·乐志》所载“子夜造此声”,重点在于“造此声”,也就是强调子夜为曲作者。因此,《晋书·乐志》的记载较为可信,这首曲子的作者为子夜,出现时间应该不晚于晋太元中(公元376年~396年)。
至于子夜原作《子夜歌》歌词如何,已经无从可考。《宋书·乐志》中说:“吴歌杂曲,并出江东,晋宋以来,稍有增广。《子夜歌》者……”也就是说,以《子夜歌》为曲填词的歌在晋宋就已经流传开来,出现多种配词版本。
这些“子夜歌”大多以女子视角讲述爱情历程,语言清丽婉转,结构短小精悍,多五言四句,常用双关谐音。春夏秋冬四时可对应赞、欢、哀、悲四种情感,春夏略欢快,秋冬多哀婉、凄清。从郭茂倩归入《乐府诗集·清商曲辞》的分类看,是具有清商乐特点的。
那么《子夜吴歌》有用古琴伴奏吗?
《宋书·乐志》载“凡此诸曲,始皆徒歌,既而被之弦管。”由此可见,《子夜歌》等吴歌最开始是没有伴奏的徒歌,后来就有了弦管伴奏。“弦管”所指乐器有哪些呢?《古今乐录》说“吴声歌旧器有篪、箜篌、琵琶,今有笙、筝。”
虽无直接史料表明此时《子夜吴歌》有用琴做伴奏,但此时北方的相和歌在使用琴、瑟等乐器伴奏,随着南北音乐的交流,不排除后来有用到琴作为伴奏乐器。
二、李白与《子夜吴歌》
隋代时,音乐已经汇集了南北,正声、清商、九部、四舞并存,鼓吹、百戏层出。到唐代,音乐文化进一步繁荣,南北朝流传来的俗乐有雅化的趋势,但《凤将雏》,《华山畿》《子夜吴歌》等吴歌仍然流行。
此时的《子夜吴歌》感染力极强,李白《白纻辞》说:“郢中《白雪》且莫吟,《子夜吴歌》动君心”。在学习《子夜吴歌》之后,李白也创作了同名诗四首。其中春歌夏歌分别写罗敷与西施,秋歌冬歌写思妇,相较于前朝,在视野和立意上有了很大突破。《秋歌》为李白《子夜吴歌》四首中最佳者,视野宽阔,情景交融,意象深远。一二句即跳出了南朝《子夜吴歌》的个人视角,如心怀天下,俯瞰长安,既见秋色,又闻捣衣声。三四句由秋风引发玉关情,末两句“平胡虏”、“罢远征”更添浓浓秋意。此诗天然去雕饰,语言如拾得,很有《大子夜歌》“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的意思。
李白诗形式上改《子夜吴歌》四句为六句可能受到了相和歌“送声”形式的影响。南北朝时曾以《陇西行》唱曹操《碣石》,曹丕《夏门》,《碣石》四解(段),《夏門》二解(段),每解结尾都用“送声”,《碣石》的送声都是“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夏门》的送声先是“善哉殊复善,弦歌乐我情”,后是“善哉殊复善,悲鸣在其间”。这些送声都不是原诗中的句子,而是乐工根据音乐发展的需要,即兴填唱的。很可能这种末两句增加送声的形式,到了李白的手中,从即兴的虚写变为实写。
三、明代传唱的《子夜吴歌》
李白以后,子夜吴歌还屡屡见于唐诗宋词元曲之中。到明代,民歌有了很大发展,时调小令盛行于明朝,卓珂月曾感叹“我明诗让唐,词让宋,曲让元,庶几吴歌、挂枝儿、罗江怨、打枣竿、银绞丝之类,为我明一绝耳。”虽然《山歌》《挂枝儿》等民歌集未录,但明代诗文中仍有《子夜吴歌》活跃的记录。
首先,有一定数量的拟写《子夜吴歌》,且有五言四句和五言六句两种。
宗臣的《子夜吴歌九解赠李顺德于鳞》五言四句,共计九首。郑善夫的《子夜吴歌九解赠殷近夫》五言四句,共计九首。徐庸的《子夜吴歌》,五言六句共四首。王世贞的《子夜吴歌》,五言六句四首。明末清初韩洽的《子夜吴歌》一首,为五言四句等。这里试举几例:
郎今落海滨,侬亦可怜身。不见昌阳草,何曾生要津(一解)。
侬身不下堂,郎居隔江水。虽则隔江水,思心日万里。(二解)——郑善夫《子夜吴歌九解赠殷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