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文学女性受众的阅读心理研究

刘雅煊 张飞相

【摘 要】随着性别话语逐渐松动，以及网络空间的出现，女性获得了借以释放和满足欲望的私密空间，不但有了属于自己的写作观看空间，还可进行自由的言论交流。现代女性自我意识觉醒、消费能力增长，女性市场也越来越受到重视，生动诠释了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特预言的二十一世纪将是一个“她”的世纪。

本文就将针对耽美文学的女性受众接触以及阅读耽美文学的心理机制进行调查研究，并根据使用与满足理论总结出女性受众选择耽美文学的心理因素。

【关键词】耽美文化;网络文学;女性视角;使用与满足

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31-0212-02

一、概念厘清

（一）耽美文学

耽美文化是一种典型的女性青年亚文化。“耽美”一词最初起源于日本，其最早的语义为“唯美、浪漫”。后来耽美文化藉由日本动漫文化的流行转向新的语义，代指男性之间的爱情故事。耽美文化传入国内，伴随了以“耽美”为主题的衍生文艺作品，包括小说、影视剧、广播剧等。

耽美文学的本质“是女性对于非功利性爱情的一种期待，是对传统意义上的女性相夫教子、女性生育功能的一次反叛”。“耽美”，即“女性向”的男性同性爱情故事，是“女性向”文学和文化中重要的一脉。自由的情感关系设定使得耽美文学的感情脉络更加充满想象性和可能性，是吸引读者的原因之一。本文总结“耽美文学是以书写男性之间的爱情为主要情节，对女性心中理想男性形象进行虚构的一种亚文化网络文学。”

追随耽美文化的群体多为女性青年，统称“腐女”。耽美文化将女性视角作为审美立足点，按照女性的喜好、审美，为满足女性心理需求而创作。在耽美文学中，男性成为被关注、被凝视的客体。本文以使用与满足理论为支撑，对腐女群体进行研究，以了解耽美文学对腐女群体心理需要的满足。

（二）使用与满足理论

使用与满足理论告诉我们，受众是出于一定目的有选择性地使用媒介和信息以满足个人的需求。大众传播的效果、影响，很大程度上被受众所左右。受众一旦得到满足，就可能产生信赖性。使用和满足有四种类型：消遣娱乐、社交需求、个人认同和信息获取。耽美小说之所以受到其受众的青睐，必然是满足了受众的某些需要。本文通过对腐女群体的调查和访谈，进行总结和归类，了解其阅读耽美文学的心理需求。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将采用问卷调查法和半结构化访谈法。首先利用问卷调查面向耽美文学的女性读者，收集群体普遍的阅读行为和态度，从普遍现象中探求背后的具体成因。而在网络上发布问卷存在一定的无法控制的“噪音”，会对结果造成一定影响，故加入半结构化访谈的调查方法来收集资料，其可控性高，可在问卷结果的基础上对受访者进行心理动机层面的深入研究。

（二）研究对象

微博以及网络文学平台是聚集腐女群体最多的公共空间。超级话题内的粉丝具有相当的忠诚度，网络文学平台涵盖对象多且具有代表性。问卷内容包括读者基本信息调查（控制对象为女性）、接触习惯调查以及读者在阅读时的心理态度和体验情况调查三大部分。收到答卷138份，其中有效答卷120份。

笔者根据问卷结果设计访谈问题，选取了两名耽美文学深度用户分别进行访谈。访谈主题围绕现状的影响因素和心理层面的需求展开。

三、耽美文学女性受众的使用与满足

经过统计整理，本次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者年龄主要分布在15-23岁，学历集中在本科和研究生。多数参与者耽美文学阅读史达到3-5年，阅读过100-200部作品的读者占50%，说明耽美小说读者具有较高的阅读忠诚度，为耽美文学深度体验者，故调查问卷的结果具有相当的说服力。

下面从使用与满足的四个层面来分析调查以及访谈的结果。

（一）娛乐需求

在“是什么因素让您开始阅读耽美文学”一题中，排名第二的选项是“受到动漫、影视、综艺中同性CP导向的影响”，可见，媒体的娱乐功能在很大程度上对年轻人的阅读取向产生了影响。这一点也十分符合笔者的观察，在微博的超话社区中，电影、电视剧、动漫的排行榜中，一些耽美题材作品中的男男CP话题不仅出现在榜单中，还往往占据靠前的排名。社区中也常常出现以耽美作品角色CP为原型衍生的小说，作者往往是男男CP的粉丝，这类粉丝被称为“产出粉”，这类型的耽美小说也被称为“同人文”。“同人文”相当受到粉丝欢迎，既延续了角色在作品以外的故事，满足了粉丝使角色继续存在的心理，又带领一部分粉丝了解了耽美文学，满足粉丝的娱乐需求。

在调查访谈中，多数读者认为阅读耽美小说是一种缓解现实压力的方式，并认为阅读耽美小说在每日生活中算一项不可或缺的娱乐活动。例如访谈中受访者谈到：

通常下班在通勤的路上就会打开手机开始阅读耽美小说，读的时候一天工作上的事都与我无关了……感觉在读小说的时候我才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一般下课没啥事就都在看耽美，所以基本每天都会多少看几章……也没啥别的业余爱好，别人可能喜欢看综艺追剧，那我看耽美就算是日常娱乐活动吧……

固定阅读时间就是晚上睡觉前了，以前刷刷微博就睡了，自从开始看耽美，晚上常常熬到2、3点……一不注意就很晚了，也不是故意熬夜……就是情节很吸引人啊，想一直看下去……

可以看出，受访者阅读耽美小说的主要目的是娱乐，“逃避”日常生活的压力和负能量，转换情绪。

在问卷中发现，读者们不同意“阅读耽美小说是因为生活无聊，打发时间才看”，这说明读者们是有目的有原则地选择耽美小说来进行阅读的，是作为一项喜好或者说娱乐活动进行，而不仅仅是无差别地为打发时间而阅读耽美小说。并且许多读者在阅读完当日更新的内容或当前阅读的小说完结后，会寻找类似风格的耽美小说继续阅读。这证明耽美小说对于其受众来说，是具有与其他娱乐活动不同的特别吸引力的，受众会产生希望持续阅读的心理。

另外，多数读者常出现熬夜的情况，有阅读成瘾的趋势。读者被阅读快感控制，这与耽美小说的父分类——网络小说有类似。

（二）情感需求

关于“是什么因素让您开始阅读耽美文学”一题，排名最高的选项是“欣赏男性间的爱情故事”，还有部分读者认为“对突破常规的爱情故事感到刺激”。这与女性渴望自由和平等的心理有很大的关系，女性希望在社会中获得与男性平等的社会地位，改变过去男性话语权下“女性被观看、被消费”的处境。女性对男性爱情故事的消费和观看，是对固有模式，即言情小说的一种颠覆和反抗，是对“去性别化”、“性别平等”的自由意志的向往。

在访谈中，受访者如是说：

普通言情小说中，女性都是弱势的一方，傻白甜最常见，把女性写成一无是处却被带着光环的男主爱上，就觉得像一种恩典和赏赐一样……

耽美小说就不一样了，主人公两位男性角色通常是平等的，可以两主角都非常强势，然后彼此吸引……甚至一些主角间的爱情是没有任何功利性的，是柏拉图式的，让我觉得这才是真爱，纯洁的爱，这样的爱情像艺术一样……

在访谈中，笔者发现“没有功利性”、“平等”、“纯粹”等词出现的频率非常高，这也印证了前文所说，女性读者对平等的渴望，也是一种女性对言情小说中女性角色塑造的不满。

近些年，大量网络文学IP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不少耽美文学也被搬上银幕，吸引了大批量的女性粉丝，腐女群体的消费能力开始崭露头角。剧中的双男主被组合成CP供粉丝消费，在微博上甚至这样的男男CP的粉丝站多达数十个，最高粉丝量达到数百万。这种通过男色消费来获得快感的女性粉丝经济也被认为是后现代主义消费的一种体现，女性粉丝在耽美文化的消费中可以获得一种性别反转所带来的快感，这种消费也带来一种人类自由平等实现的可能。

（三）社会需求

媒介的社会需求是指，媒介可以满足人们结伴与结群的需求。故社会需求也可以称为是社交需求。耽美小说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能够与和自己处于同一迷群的人们一起交流自身的情感。耽美小说的读者多为女性，而女性最突出的特质就是愿意分享阅读感受，故微博超话社区中，与耽美相关的话题可以长居榜首。读者在耽美迷群中寻求情感共鸣，获得社交的愉悦，排解现实生活的压力。

（四）文学需求

在问卷调查中发现，耽美文学的阅读群体集中在大学生群体，其中不乏研究生层次的高学历人群。在“在挑选耽美小说时，最重视以下哪些因素”的问题中，大多数人选择了“故事情节”、“作者文笔”，而原以为会吸引到读者的“刺激性”“猎奇性”被否定。这说明读者逐渐看重故事和文字功底，愿意阅读“清水文”，認为这样的小说更加符合耽美文学唯美的意境。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趋势，过去的耽美小说为吸引流量不顾手段，加入猎奇、暴露的内容，对市场产生恶性影响。近年来，随着读者素质的提高，耽美小说领域的上游作者也开始提高自身标准以及写作素养。

另外，通过访谈和调查，笔者发现，阅读耽美小说的女性读者群体是比较理智的，耽美小说对现实生活的影响除了提高了对同性恋群体的接受程度外，并无其他影响，既“不会在生活中将第三方对象代入小说角色或者幻想小说情节”，也不会影响自身爱情观。

四、结语

施拉姆曾用使用与满足理论对媒介进行过一个生动的比喻：受众参与传播就如同“吃自助餐”，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口味喜好来挑选食物，而餐厅里各式各样的菜品就是媒介所提供的内容信息。而女性读者们接触并选择阅读甚至沉迷于阅读耽美文学也是在网络文学这个大餐厅中选择能够使自己心理层面得到满足的产品。根据本文的调查研究，将女性读者的阅读心理需求分为了四个方面，分别为娱乐需求、情感需求、社会需求、文学需求，且笔者在访谈中发现耽美文学阅读群体与其他网络文学阅读群体相比，最具代表性和特殊性的心理需求即情感需求，女性渴望话语权平等以及反抗叛逆的心理在这里萌芽，未来可以以女性主义为理论框架对这一方向进行深入研究。其次，耽美小说阅读成瘾的问题值得注意，把关应更加严格，避免对青少年读者产生恶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