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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味、恶趣味、血腥味

2020-11-16龚林

戏剧之家 2020年31期
关键词:寄生虫隐喻

龚林

【摘 要】电影《寄生虫》是奉俊昊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佳作。影片大热的背后,是对韩国巨大贫富差距现状的揭露。它深刻地揭示出无形的阶层关系,以寄生的方式有形地显现后,对社会伦理的挑战和宣泄的现实境遇,本文旨在分析电影中贫富阶层关系的隐喻。

【关键词】奉俊昊;寄生虫;贫富阶层;味;隐喻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31-0160-02

影视艺术本体作为文化载体,反映出特定时代下,国家、民族、地域的文化现象。韩国电影中,关于爱恨的抒写,具有双重矛盾的特殊风格:爱得死去活来,恨得轰轰烈烈,而恨又是爱到极致的表现。电影《寄生虫》将韩国电影独有的爱恨气质延续下来的同时,创造性地开拓出现代性的一面。恰到好处地拿捏情绪失控的临界点,转而投向人类社会从工业文明伊始就时隐时现的人类困境——贫富差距的断层式裂变,而这一黑色的幽灵一直笼罩在机械大生产的现代城市上空。影片将贫穷凝缩至“体味”这一细小到几乎不被人察觉的点上,而富有的阶层用 “恶趣味”一词概括,“味”从两个横截面,双线并行,分别构成一条完整的故事链。欺骗富商一家的半地下室的一家人,采用了蛮横残忍的方式,用“血腥味”试图找到平衡“体味”和“恶趣味”的途径。可是,暴力与杀戮是解决贫富差距的唯一办法吗?本文抛砖引玉,对社会性问题进行思考。

一、半地下室“体味”对“寄生虫”般底层阶级的隐喻

从工业革命开始,资本主义的工厂从未停歇,将世界撕裂成一个资本分配严重不均、贫富差距呈现不断扩大的两极。领着救济金的西欧“破落户”们,堂而皇之地吮吸着社会上具有“担当精神”的高知、大财团创造出的巨大社会财富,做一只只“得过且过”的虫蛭。可是在艺术的领域,影片《寄生虫》借多颂之口,揭示“体味”的现实:“女管家、司机、英语老师、美术老师,四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即便是使用不同牌子的沐浴露,仍旧摆脱不了的味道,是一家人的体味,更是烙印在穷苦人家骨子中的气息。

纵观影史,《香水》《闻香识女人》等影片,都是气味对一个人的塑造作用。中国传统文化中“芝兰之室”“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也都是一个人的气味彰显出某种品质和德行。在电影《寄生虫》中,多次强调这一家人“体味”的难以忍受。富商夫妇分别在不同的场合,频繁用掩鼻、皱眉、以目示意、摇下车窗等举动流露出对这种“体味”的排斥与鄙夷,更深层次的表征是上层阶级对下层阶级无法调和的矛盾性。导演用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镜头,强调出这种“体味”出现在上流富贵人家的场景是一种不和谐的错置。

平行剪辑和蒙太奇的反复渲染,都是将这种怪异冲突发挥到极致的表现。伪装成高材生的英语老师,对着高端宴请饭局,感慨地说:“我和这个场景是不是特别格格不入?”即便伪装得天衣无缝,但内心深处和骨血中的强烈自卑感,仍然会将现有的幻境击得粉碎。“体味”作为符号的表征,能指的表象下所指代的是“贫穷”“卑贱”与“下等”。

“体味”是一种无形的,但又可以隐隐约约被人们所识别的特殊气味,隐喻一般人类肉眼几乎不可察觉却又躲藏在黑暗的角落里,靠汲取宿主身上的养料和营养存活的寄生虫。这里的“体味”带有贬低的成分在里面,是综合了阴暗潮湿发霉的半地下室的气味、腐烂的垃圾桶的气味、廉价的香波和洗发水的气味等,象征着贫苦和困窘的下层百姓的所有味道。在上层的统治阶级和精英阶层看来,这些卑琐又落后的民众,是整个社会的寄生虫,拖垮了时代进步的脚步,与之相对应的是闲来无事的富人阶级对生活的“恶趣味”。

二、别墅豪宅“恶趣味”对“宿主”上流阶层遮蔽之恶的揭露

富商一家人的“恶趣味”十分耐人寻味。贵妇人的脑补和联想与她的智商呈现反比的态势。大女儿因为被过度保护,丧失对社会的辨别力,可以与任何男老师相爱,承诺上大学后就交往的惯用模式。小儿子童年时被惊吓过度,这种创伤记忆一直存在于他的行为举止之中,他只好用喜欢印第安文化,装作自己是印象派大师,来博得大人的关注。其中“恶趣味”的渊薮要数富商本人,他是家庭中父權为尊、拥有至高无上决策权的人,他的身上呈现出复杂而又矛盾的性格特点。他一方面在人前要维系成功人士的权威;另一方面是他在夫妻生活中,要求妻子穿上司机车上他人穿过的内衣,增加这种性行为的可耻性和隐秘的快感。这个特殊的要求不仅是对“恶趣味”极佳的诠释,还是导演对上流阶层的反讽。

电影中最辛辣讽刺的镜头是,窗外雷电交加,半地下室的一家人躲在茶几底下,局促窘迫、惶恐不安,而沙发上是充满“恶趣味”的富商夫妇正在“酣战”。贫穷与富贵的阶层差距,在这个充满戏剧张力的画面里得到最完满的展现。一面是人类原始的、禁忌之下隐秘的快感,是欲望的宣泄;另一面是现代人类社会进步过程中,进退维谷的艰难压抑。呼吸是压抑的,空间是压抑的,动作是压抑的,就连血液的流动也是压抑的——唯恐心脏的跳动太过于响亮,被沙发上的富商夫妇发现。社会财富的分配不均,上流阶层的人在饱暖之余可以思淫欲,下层百姓连生存都难以为继,大气都不敢喘,诚惶诚恐,何来自由爱欲?司机偷偷地掐女管家的臀部,算是对宣泄欲望的渴求。

别墅豪宅的设计也同样具有“恶趣味”,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只是监视人们自身,一旦关闭后,别墅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外界无关。落地窗的设计同样充满“恶趣味”,通过巨大的透明窗户,可以看到优美的风景,同时又与贫穷社会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反映出森严的别墅管理制度,体现出屋里的人希望被外界的“他者”观赏的诉求,可是又有什么外人能够看到与世隔绝的别墅内部的景象呢?甚至屋内电灯的设计也是充满“恶趣味”的,关在地下室的人靠着摩斯电码来与外界取得联系。“恶趣味”一次又一次挑战着“体味”的极限,激发人们通过“血腥味”的渠道,挑战打破阶层的可能。

三、暴力美学下“血腥味”对打破桎梏的控诉

贫穷阶层一家人的“体味”遇到上流阶层家的“恶趣味”,在电影中的展现是小男孩生日宴上,富商要求司机装扮成“印第安人”的样子。在这一过程中,司机因为前一天的暴雨没有来得及换衣服洗澡,富商掩鼻和嫌弃的神情,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富商被司机砍死的决定性原因。

寄生在富商一家,原本是四个无业游民可以想象到的最美好的愿景。可是地下室里的另一对更资深的寄生虫的出现,打破了四个人的美好幻想,他们以自我为镜,照映出半地下室一家人的丑陋和卑劣。正是在恶与恶的交汇和争锋中,四个人心中最后的希望也湮灭了。不是疯男人杀了女教师引发后面一系列的惨案,而是罪恶的种子早在多颂说一家人有同样的气味的那一刻就已经种下。

男教师一直抱着那块寄托着他们全家美好心愿的招财石,想要用这块石头结束地下室里和他们一样贫穷的夫妇俩的生命。在品尝过富贵的生活后,宛若蝼蚁的穷人夫妇已经回不到曾经的生活里,丈夫能想到解决悬殊的贫富差距的唯一途径,就是消除障碍。在历经老伴因被袭击后流血不止而死,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解决游移不定的男教师后,心里极度扭曲与变态的他,要把伤害老伴的凶手全部杀死。极为讽刺的是,按照杀人的比例,穷人似乎更恨穷人,尤其是取代了原本自己既得利益的穷人。穷人似乎可以无休止地容忍富人的“恶趣味”,只要没有新的竞争寄生虫的干扰,富人的简单善良,人傻钱多,还是可以让自己的生命不受伤害的。究竟是穷且贵的人多,还是富而善的人在这个社会所占的比重更大呢?这恐怕是更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司机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送富人和他的孩子去医院,而是选择杀死他?原因之一,是因为相同的“体味”,他们是一家人,即便是贫穷,还是血浓于水。原因之二,或许是平庸的恶,鉴别平庸不一定通过财富,而是对现实社会的选择和应对。富商一家对穷人一家的排斥和厌恶,不是刻意而为之,而是一种平庸的、符合大众判断方式的本能反应。只是很不凑巧,他们已经拥有了他人艳羡的财富,还流露出轻蔑的态度,无疑是给自己掘墓。通过“体味”“恶趣味”和“血腥味”的隐喻,实现从个体生命的角度表达对社会、传统、群体和制度的批判。

四、结语

如果說朴赞郁的影片将情欲与阶层结合得浑然一体,那么奉俊昊的影片就是将无形的气味可视化表现出来的典范。韩国一直以来就存在着资本主义国家特有的贫富差距过大,阶层固化等一系列弊病。电影中彰显的贫富阶层关系的矛盾进一步激化,现代媒体行业的迅猛发展,让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平庸的恶得到发展。是富人阶层将这种“恶趣味”无限扩大,是底层被压迫的百姓们无处可逃的“体味”肆意蔓延,“血腥味”不是解决贫富差异过大的唯一途径。现实社会中贫富阶层关系的矛盾,在这三种“味”的隐喻下进行着博弈。毕竟法律只可约束犯罪行为,但无形的伤害和道德罪恶,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解决?

参考文献:

[1]蔡贻象.影视艺术的文化比较[J].当代电影,1998,(09).

[2]陈犀禾,吴小丽.影视批评:理论和实践[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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