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五国人类发展水平的历史演进及影响因素

2020-11-16张美云

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0年5期

[摘要]金砖五国1990-2017年尤其是2000年后人类发展取得了明显进步，中国各指标增幅明显较大。采用可行性广义最小二乘法对金砖五国1996-2017年人类发展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表明，发挥显著正向作用的是经济发展水平、平均受教育年限、预期寿命和物质资本，发挥显著负向作用的是外商投资净流入。中国占有明显优势的指标是经济发展水平、平均受教育年限、物质资本等，但外商投资净流入增幅为负等需要引起重视。研究结论对中国的启示有加大人力资本投资力度、优化国内外产业链的战略布局、合理控制外资利用规模和优化配置使用领域、推进技术创新和提升制度质量等。

[关键词]金砖五国;人类发展水平;人类发展指数;演进特征;影响因素

[中图分类号]F061.3 [文献标志码]A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作为发展中经济体的代表，金砖五国近年来在共谋发展、促进全球经济增长和完善世界治理体系等方面的作用越發重要。1990-2017年，金砖五国对世界GDP的贡献在略微波动中从7.86%逐步递增到23.33%（1）。按照世界银行2018年7月公布的收入水平划分标准（2），金砖五国均处于中等收入水平，当前正处于规避“中等收入陷阱”（3）、力争尽快跃至高收入水平的关键阶段。在此过程中，既要追求经济增长，又需兼顾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目前，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权威评价指标之一是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简称UNDP）于1990年提出的人类发展指数（简称HDI）（4）。HDI的构建主要源于哈克（Haq）和森（Sen）的思想，该指数涵盖经济增长、教育发展及健康水平等领域，较之以往的GDP、人均GDP和实际生活质量等单项或多项指标，更加契合可持续发展的基本理念[1]93。因此，基于HDI分析金砖五国人类发展水平的历史演进规律并识别其影响因素，探究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路径，极具现实意义。主要相关文献如下：

第一，几个较具代表性的人类发展理论。马克思（Max）立足人类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密切关系，认为人类发展涵盖全面发展和自由发展两个方面，经济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是实现人类自由且全面的发展，自由发展是其中的核心要素，全面发展是实现自由发展的基本要求[1]93。哈克（Haq）认为收入、教育和健康三要素可以衡量人类发展的主要方面，HDI的分项指标应依据时间变化动态调整[1]94。森（Sen）创立了立足广泛信息基础的可行能力理论。他认为自由的增长是经济发展的本质，发展的终极目标是人的实质自由，可行能力主要包括经济条件、社会机会、政治自由等工具性自由[1]94。习近平基于人类发展的历史逻辑，2013年起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包括顺应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各国相互协作和优势互补等以构建责任共同体、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等内容，涉及经济发展、对外开放、全球治理、绿色发展等多个领域。他同时也表达了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过程中的中国智慧和责任担当，将人类发展理论的深度和广度推进到一个新高度[2]。

第二，HDI的测算方法及其影响因素。UNDP于1990年首次提出HDI的测算方法，即使用收入、健康和教育三个一级指标的算术平均值。但其指标筛选、阈值范围和合成方法等受到质疑，推动UNDP和诸多学者在增加一级指标、改变一级指标及HDI的合成方法等方面进行改进。如杨永恒等[3]4和李晶等[4]61分别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和空间距离法改进HDI的编制方法、汪毅霖[5]35生态因素纳入HDI的一级指标，更加精准的测度中国及其次级区域人类发展的现状及差距。莫尔斯和斯蒂芬（Morse&Stephen）对135个国家20多年HDI排名的研究表明，HDI测算方法的变化导致国家排名的波动性增加，并提出使用伴随时间推移而发生作用的一种“自然选择”过程来衡量HDI测算方法优劣的新思维方式[6]245。而UNP（2018）的HDI测算方法是三个一级指数的几何平均值。关于HDI的影响因素，已有文献一般从教育及健康人力资本[7]19、制度质量[8]21、经济发展水平[9]103、物质资本、FDI、公共开支[10]1150、技术创新水平、基础设施、贸易开放度等方面展开研究。

第三，金砖国家人类发展水平的研究进展。UNDP历年年度人类发展报告中，基本均涉及到金砖五国各自的HDI及其分项指标排名及变化。UNDP历年出版的国别人类发展报告中，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和南非的份数分别是8、17、18、6和3（5）。部分学者也对一个或多个金砖国家的人类发展问题进行了探讨。如胡鞍钢（2017）分析了中国1950-2015年人类发展奇迹，指出后发优势、制度优势、道路优势和大国优势等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1]148。李钢等（2018）对中印1950-2014年的HDI进行比较，研究发现两国提升人类发展水平的具体措施和获得的成就存在差异，如中国更注重基础教育和更早开始较大力度的人力资本投资等[12]13。张野等（2018）基于HDI视角探讨金砖五国的资源诅咒效应，实证研究表明对外开放水平和技术创新水平等对HDI发挥正向作用[13]167。

综上所述，已有文献对人类发展问题的研究得出了较多有价值的结论，但从整体上看，定性研究居多而定量研究匮乏，且鲜见实证考察金砖五国人类发展水平影响因素的文献。本文与上述文献的主要差别在于，依据UNDP（2018）中HDI的测算结果，通过统计描述分析金砖五国人类发展水平的演进特征，并采用面板模型实证各国人类发展水平的影响因素，并将中国各指标与全样本做比较，以精准评估中国提升人类发展水平的努力方向。

二、金砖国家人类发展水平的历史演进分析

此处基于UNDP（2018）对HDI的测算结果，分别以HDI及收入指数、教育指数和预期寿命指数三个分项指标分析金砖五国1990-2017年人类发展水平的历史演进。

第一，基于图1分析HDI的变化情况（6）。俄罗斯一直最高，历年均值0.751，浮动范围[0.7，0.816]，处于高或极高人类发展水平，整体呈现先递减再递增的态势、且1995年后增幅比较平缓。印度一直最低，历年均值0.528，浮动范围[0.427，0.64]，持续递增态势且增幅较大，由低逐渐转为中人类发展水平。巴西一直高于中国。南非HDI波动性在五国中最大，1990-1995年大于巴西，1996-2002年位于巴西和中国之间，2003-2017年小于中国。巴西历年均值0.693，浮动范围[0.611，0.759]，位于中或高人类发展水平，在略微波动中整体呈现递增态势。中国历年均值0.633，浮动范围[0.502，0.752]，持续递增且增幅大于印度，由低逐渐转为高人类发展水平。南非历年均值0.643，浮动范围[0.61，0.699]，一直位于中人类发展水平，整体呈现先增再减再增的态势。

第二，基于图2分析收入指数的变化情况。俄罗斯一直最高，历年均值0.785，浮动范围[0.716，0.832]，以1998年为界整体呈现先递减再递增的态势且波动性较大。巴西一直高于南非、南非一直高于印度，巴西和南非增幅相当、均在略微波动中呈现递增态势，印度增幅较大、除1990年外呈现持续递增态势。巴西历年均值0.725，浮动范围[0.696，0.759]。南非历年均值0.7，浮动范围[0.675，0.724]。印度历年均值0.517，浮动范围[0.429，0.627]。中国分别在1992年、2014年和2016年超过印度、南非和巴西。中国历年均值0.594，浮动范围[0.412，0.76]，增幅在五国中最大，呈现持续递增态势。

第三，基于图3分析教育指数的变化情况。各国排序从大到小一直是俄罗斯、南非、巴西、中国和印度，增幅从大到小依次是印度、中国、巴西、南非和俄罗斯，除2017年外中国和印度持续递增、俄罗斯和南非及巴西在略微波动中呈现递增态势。俄罗斯历年均值0.74，浮动范围[0.656，0.832]。南非历年均值0.651，浮动范围[0.532，0.708]。巴西历年均值0.585，浮动范围[0.463，0.686]。中国历年均值0.525，浮动范围[0.405，0.644]。印度历年均值0.422，浮动范围[0.311，0.556]。

第四，基于图4分析预期寿命指数的变化情况。中国一直最高，历年均值0.816，浮动范围[0.758，0.868]，持续递增但增幅较小。巴西和俄罗斯居中，1994年起巴西一直高于俄罗斯。巴西历年均值0.786，浮动范围[0.697，0.857]，持续递增且增幅略大于中国。俄罗斯历年均值0.729，浮动范围[0.692，0.788]，整体呈现先递减再递增的态势。印度和南非较低，印度一直小于巴西和俄罗斯，1996年印度一直大于南非。印度历年均值0.674，浮动范围[0.583，0.751]，持续递增且增幅和巴西相当。南非历年均值0.586，浮动范围[0.501，0.668]，以2005年为界整体呈现先递减再递增的态势，波动性在五国中最大。

由上可知，金砖五国1990-2017年尤其是2000年后HDI及三个分项指标基本均呈递增态势，反映出各国近年来人类发展方面取得了明显进步。其中，中国和印度各指标增幅明显较大，俄罗斯的HDI、教育指数和收入指数一直最高，中国的预期寿命指数一直最高，印度的HDI和教育指数一直最低，巴西和南非各项指标基本居中且南非波动性较大。

三、金砖国家人类发展水平的影响因素

（一）变量选择、数据来源及模型设定

1.变量选择和数据来源说明

采用HDI度量金砖国家的人类发展水平，则HDI就是被解释变量。HDI影响因素较多，借鉴同类代表性文献，选取以下解释变量：衡量经济发展水平的pgdp、从产出视角表示技术创新能力的居民专利申请量rpa、反映教育人力资本质量的平均受教育年限ays、代表健康人力资本质量的预期寿命le、表征市场规模的人口数量tp、测度生态环境质量的碳排量cde、物质资本cap、外商直接投资fdi、金融支持水平fin、基础设施inf、贸易开放度op和制度质量law作为解释变量。考虑数据可得性，研究时段选定1996-2017年，并剔除fin指標。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和计算方法详见表1（7）。其中，law的原始数据存在负值，其他各变量除rpa外的标准差均小于均值、数据比较集中。

2.模型设定

依据上述分析，本文设定如下面板数据模型：

其中，考虑各变量水平值差异，对ays、le、pgdp、rpa和tp取对数。i表示金砖各个国家，t表示年份，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

（二）实证结果分析

为得到比较稳健客观的结论，本文首先分别采用固定效应模型FE和随机

效应模型RE进行估计、Hausman检验结果的P值为0表明应接受FE，然后采用可行性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进行估计、以消除可能存在的异方差或序列相关。表2分别报告了上述三种模型的估计结果。从R2值和F统计量均显著来看，FE和FGLS两个模型的整体效果均较好。两次估计结果显示，变量cap的符号不同，其他各变量符号均相同且显著性未发生实质性改变，可判定两个模型基本稳健。

综上，基于模型的稳健性，根据FGLS的估计结果分析金砖五国人类发展水平影响因素的共性规律。对HDI发挥显著正向作用的变量是cap、lnays、lnle和lnpgdp。cap通过了10%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符号为正。lnays、lnle和lnpgdp至少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对HDI产生正向促进作用，它们是构成HDI的三个主要方面;对HDI发挥显著负向作用的变量是fdi。fdi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符号为负。关于FDI对经济社会发展的作用，近期文献认为不能单纯追求数量、而应注重FDI质量和东道国吸收能力的提升[14]64。金砖五国近年FDI数量较大，但质量及吸收能力残次不齐、整体仍有待提高，fdi尚未对HDI发挥促进作用;对HDI作用不显著的变量中cde、law、lnrpa、lntp和op的符号为正，lninf的符号为负。现有代表性文献较一致的认为，减少碳排放[15]137、增强技术创新能力、立足本土市场规模并挖掘其潜力、加大基础设施建设力度[16]103和提高制度质量[17]3等可以促进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而贸易开放度并非越高越好，因其具有竞争和冲击两种效应，只有当竞争效应强于冲击效应时，一国才能通过进出口贸易获得一些高于本土既有水平的核心或非核心技术[18]87。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主要结论如下：第一，金砖五国1990-2017年尤其是2000年后人类发展取得了明显进步，中国和印度各指标增幅明显较大，俄罗斯的HDI、教育指数和收入指数一直最高，中国的预期寿命指数一直最高，印度的HDI和教育指数一直最低，巴西和南非各项指标基本居中且南非波动性较大。对金砖五国1996-2017年人类发展发挥显著正向作用的是经济发展水平、平均受教育年限、预期寿命和物质资本，发挥显著负向作用的是外商投资净流入，影响不显著的是碳排放、制度质量、技术创新能力、市场规模、贸易开放度和基础设施。第二，基于表2和表3看，中国人类发展水平进步较快，占有明显优势的指标是经济发展水平、平均受教育年限、物质资本、技术创新能力、市场规模和制度质量等。但外商投资净流入增幅为负、碳排量增幅过大而贸易开放度增幅偏小等需要引起重视，其中的具体原因还有待进一步探讨。

研究结论对中国进一步提升人类发展水平、推动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具有如下启示：

第一，提升教育及健康人力资本的质量，需加强公共教育开支和医疗卫生开支投入力度，这是提升人类发展水平的关键环节之一。第二，中国物质资本在数量及增幅方面均有明显优势，可依托充裕的物质资本和较大的国内市场规模等优势，紧抓一带一路的战略契机，对内适度引导其流向低污染高技术等产业领域或中西部地区，同时加大对外投资，优化本土各次级区域及一带一路沿线乃至世界生产网络体系中产业链的战略布局。第三，中国外商投资净流入均值偏高但增幅为负，近年不再像以往仅靠优惠政策而是通过不断改善投资环境来吸引外资，通过落实投资负面清单及明确例外领域等推动外商投资便利化、自由化和提升合理保护力度等。未来仍需合理控制外资利用规模和提升其质量，优化配置使用领域等以提升利用效率。第四，人类发展水平的提升需要人力资本、金融支持和技术创新能力等高端生产要素的积累和制度质量、基础设施和市场规模等配套要素的支撑，中国还应加大投入力度以不断推进技术创新、完善基础设施和提升金融支持力度，适度提升贸易开放度和积极融入国际分工的中高端环节等，降低碳排放和加强制度建设等，推进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注释]

（1）数据来自于世界银行WDI数据库，数据更新日期和访问日期分别是2019年7月10日和2019年7月14日。

（2）2018年世界银行收入水平划分标准（现价美元），低收入上限、下中等收入上限和上中等收入上限分别是996美元、3896美元和12055美元。印度处于下中等收入阶段，其他四国处于上中等收入阶段。详情参见网址：http：//blogs.worldbank.org/opendata/new-country-classifications-income-level-2018-2019。

（3）有关“中等收入陷阱”的文献比较丰富，此处不展开论述。

（4）作者整理了1990-2017年HDI及分项指标计算公式，限于篇幅省略，备索。本文所用公示及测算结果来自UNDP2018年人类发展报告，该报告用最新测算方法对世界1990-2017年HDI及分项指标做了重新测算。

（5）本文关于UNDP的数据均来自其官网，详情参见网址http：//hdr.undp.org/en/data，数据访问日期2019年6月15日。

（6）数据来源于 UNDP 《2018 年人类发展报告》，共包括 189个国家，HDI 分别位于 [0- 0.55）、[0.55- 0.70）、[0.70- 0.80）及[0.80 -1]区间被判定为低、中、高、极高人类发展水平。

（7）所有数据下载日期2019年6月15日。HDI、AYS和LE来自UNDP2018，法治来自WGI2018，其他数据来自世界银行、数据更新日期是2019年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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