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象下的精神真理

综合主义促使了形式上的革新，形式上的革新随之带来了象征主义。本文主要分析了高更画作《听到后的印象（雅各与天使摔跤）》，结合高更在蓬达旺时期提出综合主义时所处的时代背景，对隐藏在其作品表象下的精神进行深层次探讨。

一、综合主义的萌芽

1888年秋，高更将他过去所有创作结合起来，创作了一幅综合主义代表作品《听到后的印象（雅各与天使摔跤）》。高更过去的油画囊括他个人风格的主要元素——简化、轮廓、象征主义的内容，而这一切最终在蓬达旺的土壤中孕育了综合主义。在《听到后的印象》中，简化的形状和均匀的色调前所未有地显示了日本版画对他的影响。高更不仅借鉴了歌川广重的风格元素，还模仿了梵高《开花的李子树》的突兀取景和被树干分割空间的构图。尽管画面趋于平面化，但被用于提亮树干的橙黄色还是把格斗中的天使与画中观看着的女观众在空间上分离了。

高更在接受采访时这样总结道：“我作品中的一切都经过了设计和仔细的思考。这是音乐，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我以生活或自然的任意主题为借口，通过线条和色彩的安排来谱写和声和交响曲。我的作品完全不表现任何通俗意义上绝对真实的事物，不直接表达任何思想，但必须像音乐那样，不借助思想或图像，只通过我们的头脑跟这种色彩、线条的安排之间的神秘的共鸣来引发思考。”画家的绘画意图不再是重现自然，而是把事物的外表、自己的感情和形式元素结合在一起。简单化的形体、粗线条的轮廓，近于平涂的纯色与削弱的空间透视起伏突显了形状的装饰性。象征主义吸收了综合主义风格的主要组成部分，借助画家的感情超越了表象的世界。象征主义画家注重作品的主观内容，作品的感情由抽象元素承载，并由画家直接传递给观者。抽象的本质使绘画的抽象元素接近音乐产生的抽象效果，催生了联觉（同时动用多个感官的感觉）的理论。这也为瓦格纳关于综合所有艺术的观点提供了依据，而艺术的综合是象征主义的根本。德拉克羅瓦与博德莱尔使高更深入了解了色彩与音乐的联系。波德莱尔提出的“应和”成了象征主义的试金石。《听到后的印象》这一画作表明，高更在创作实践中采用他新得到的创作理念，自由采用自然物象来实现个人目的。

二、抽象意义的产生因素——形式

德拉克罗瓦等浪漫主义画家念念不忘的音乐范式让人发现了绘画的抽象意义，而高更把抽象意义归因于形式。形式主义在现代主义期间的革新意义在20世纪早期英国美学家的美学理论中表现得最为突出。英国形式主义美学家罗杰·弗莱和克莱夫·贝尔把苏联文学界的形式主义理论运用到视觉领域，同时削减了文学界实证主义的科学性，强调自我感知的特殊性。他们在对形式主义理论的探讨中把对于形式的注意力转移到物被解构、有抽象要素的艺术作品上。比如，在画家培根的绘画作品中，形式可以是完全怪异的，这些形式可以解释为一个怪异的世界。高更把色彩从描述的功能里解放出来，使其成为情感交流的工具，当艺术的目的不再是描述，那么艺术家就能借助潜意识引起情感反应。

康定斯基因一次偶然的法国旅行而受到象征主义的影响。象征主义起源于一场文学运动，而在视觉艺术领域，象征主义涵盖在各种各样的作品中。康定斯基认为，唯有形式能够作为对平面空间的纯抽象设定独立存在，形式是对内容的内在表达，形式的和谐依据偏向于人的精神。在《听到后的印象》这幅作品中，饱和的色彩加强了冲突的情感程度，画面中虔诚的妇女们就是如此，天使摔跤手亦然。大面积红色块以独特的形式表现了禁锢天地的窘境。排列整齐的头饰构成的阿拉伯式花纹加强了画面的平面感，而近大远小的透视感又与这一平面感相互抵消。夸张变形和故意模糊化的处理方式体现了布列塔尼的原始性，而整幅画面极度简洁的风格让人联想到农民的“天真”“本土”与“迷信”。画作中象征意味与综合主义的配合为内容与形式建立了独特的共生关系。

三、绘画中的信仰证明

法国画家库尔贝说自己无法画出未曾见过的天使，高更则与他的说法背道而驰，忠于捉摸不透的感受和外部表象，着力描绘了显圣的集体经验，《听到后的印象》显示出高更非凡的创造力，他表现出布列塔尼妇女们的虔诚，他描绘出的是信仰而非叙述一个事件。他赋予给画人物原始主义外形，以此向观者说明妇女们的信仰扎根于基督教以前的远古时期。《圣经》对雅各和天使摔跤的记录反映了信仰的本质和人力在神力面前的局限，也暗示了个人与其良心之间存在的内在冲突。

不过，对于《听到后的印象》画面下方左右两侧如中世纪圣人形象的马德莱娜和高更，有人解读说，鲜红色嘴唇的马德莱娜和被截去大半张脸的高更是世俗版本中祈祷的抹大拉和接受剪发礼后的神父形象。如果说雅各和天使摔跤象征着肉与灵的抗争，那么这个比喻是否能用在马德莱娜与高更身上的禁欲和肉欲之间的对立上，并由此推导出通往诱惑与堕落的主题呢？作为高更第一幅宗教题材的画作，《听到后的印象》开启了他对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精神真理的探索，这种探索在他在马克萨斯群岛时期的作品中达到巅峰。德博拉·西尔弗曼认为，高更年幼时在修院受过的天主教教育为他成功的实现这一题材创作奠定了基石。

高更在他的创作过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灵性，虽然他的感觉还并不真切。他开始接触与现代社会宗教信仰方面的复杂问题，寻找最适合他的表达方式。他发现，唯有借助抽象形式语言才能表达他的灵魂追求。1888年8月，他在与芬尼克尔的通信中写道：“一个建议，不要过多地效仿自然。艺术创作是一个抽象的过程。您要通过面对自然时的想象把自然抽象化，还要多考虑创造，少思考现成的东西。创造，是效法我主、走近上帝的唯一途径。”

四、结语

高更作为后印象时期代表人物之一，他的许多著述已经作为深入挖掘其思想必不可少的参考工具，他的《听道后的印象》摒弃了学院派传统的写实主义和印象派所推崇的自然光影效果，他创造了综合主义并带来了象征主义，他突出了象征主义的主观视角。高更把艺术哲学与宗教主义结合起来并将自己流亡途中的“美学”与“精神”放在同一层面上。这位大师最终为现代艺术开辟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浙江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作者简介：曾蓓钰（1996-），女，江西赣州人，硕士，研究方向：美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