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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身体素养测评演变的解析与启示

2020-11-16张强峰

体育科学 2020年8期
关键词:问卷维度测试

张强峰

(湖南师范大学,湖南 长沙 410012)

身体素养(任海,2018)是国际社会广为关注的议题,并被纳入到一些国家的政策文件。如我国《体育强国建设纲要》(国办发〔2019〕40号)将身体素养作为学校体育教育的重要内容,美国《K-12国家体育课程标准》以身体素养代替体育教育(Lounsbery et al.,2015)。但由于身体素养存在不同的概念界定与迥异的测评体系,导致研究者理解的疑惑。身体素养如能得到持续关注,构建科学系统的测评体系首当其冲(Tremblay et al.,2010a)。新西兰将重点放在基本运动技能评价的非标准化游戏上(Pot et al.,2013),苏格兰通过大肌肉运动发展测试(TGMD)评估学生的基本运动技能(Dowens et al.,2013),威尔士借助障碍课程“dragon challenge”(Spengler,2015)和学校体育调查(Rainer et al.,2013)测评青少年学生的身体素养。我国也有学者对城市学生身体素养评价体系(于秀等,2012)、身体素养内涵和导向(高海利 等,2019;张强峰,2019)进行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加拿大最早研制和实施(赵海波等,2018),并在法国、肯尼亚、南非等国家和地区得到实际应用的加拿大身体素养测评(CAPL)效果更为出色,是国外学校体育教育评价的重要手段(陈思同等,2016),也是首个能够准确测评8~12岁学生身体素养的经典工具(Tremblay et al.,2017)。本研究认为,CAPL的多次修订与广泛应用必然有着某种联系,试图对CAPL进行解析,从中窥测CAPL对身体素养测评的经验与不足,并提出对我国身体素养测评的相关启示。

1 CAPL出台的历史背景与演变

1.1 CAPL出台的历史背景

测量与评价是促进教育事业发展的基础(叶澜等,2003),受到全球教育工作的重视,学校体育工作也不例外。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加拿大体质奖作为测量与评价青少年学生体质健康水平的工具被广泛使用。青少年学生的整体获奖情况可反映一所学校、一个地区的体育教育质量,一定程度上促进加拿大体育教育事业发展。但加拿大体质奖主要着眼于通过测试甄别青少年学生在体质健康水平测试方面的成就,获奖与否主要与学生的测试成绩相关,并不关注影响青少年学生体质健康水平进步的个体、学校、政府和社会因素,忽视青少年学生的体育锻炼过程,等同于变相剥夺那些积极参与体育锻炼青少年学生获得体质奖的权利(Government of Canada,1984)。这使得加拿大体质奖难以满足教育决策者推进教育改革和制定教育政策的需要。因此,加拿大教育部门希望有一个在概念称谓上具有吸引力、测试项目上具有普遍代表性的测试评价体系取代加拿大体质奖。在得不到官方组织和科学团体认同的背景下,加拿大体质奖慢慢地退出加拿大学校体育教育与评价的舞台。在没有体质奖的10~15年里,加拿大青少年学生体育运动参与和学校体育工作开展缺乏激情与动力,青少年学生体质健康水平呈现大幅度下降的趋势(Tremblay et al.,2010b),超重和肥胖人数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Rao et al.,2016),引发加拿大国民的集体担忧。《加拿大儿童青少年身体活动报告》(Active Healthy Kids Canada)不得不振臂高呼:政府应对儿童青少年的体育活动、体适能和健康指标进行定期、高效、全面的监测。这让加拿大执政党压力倍增,在野党也趁机大做文章,如2007年安大略省自由党(Lib‐eral Ontario)将构建新的1~6年级体质计划作为主要竞选纲领。

正是由于加拿大体质奖在学校体育测评上存在明显不足,广大加拿大科研人员对制定更加科学的青少年学生体育锻炼测评工具产生极大兴趣。2002年,加拿大健康、体育、娱乐和舞蹈协会(CAHPERD)启动全新和改进的加拿大体质奖实施工作方案,制定了儿童体质和健康水平评估工具并提交给加拿大卫生部,供其使用。2007年,CAH‐PERD开展儿童体质和健康水平评估工具可行性研究,涉及对青少年学生体质健康水平和体育锻炼意识的测量与评价,从而使对青少年学生身体素养测评的研发工作露出水面。随着身体素养测评指标与评价方法研究的逐步深入,身体素养测评的积极作用逐渐得到认可,研发工作得到政府部门和社会组织的积极支持,为CAPL的出台提供了赖以生存的“土壤”。

1.2 CAPL的演变沿革

2006年,由加拿大公共卫生局、安大略省卫生促进部、加拿大积极健康生活和肥胖研究小组(The Health Ac‐tive Living and Obesity Research Group,HALO)等政府部门和研究团体组成的研究团队开始研发有关青少年学生身体素养的测评体系,其目标是形成一种准确可靠并切实可行的青少年学生身体素养水平测评工具。考虑到8岁以下学生难以独立完成问卷和开展计步器监测,12岁以上学生又会受到青春期身体发育早晚不一的影响,因此将测评对象年龄限定在8~12岁。研制身体素养测评体系期间,HALO对超过600名8~12岁青少年学生进行测试,测试数据作为CAPL评价标准的主要来源,并根据教师、被调查学生和学校管理人员的反馈,结合国际专家咨询委员会的意见,最终形成以体适能、基本运动技能、身体活动行为、知识问卷4个维度来评价8~12岁青少年学生身体素养的CAPL(2008)(表1)。

2014年,HALO研究小组在CAPL(2008)前期试点的基础上,经过100多位研究者和2 000多名青少年学生的参与,对具体测试指标和评分体系进行筛选与讨论。修订后的测评体系经19位测量学、统计学等方面专家的验证,并通过开放问卷、专家评价反馈、调研复核重审等方式,对CAPL(2008)理论模型和测评指标的信效度进行完善,最终形成CAPL(2014)。

表1 CAPL(2008)的指标维度与测试项目Table 1 Indicator Dimensions and Test Items of CAPL(2008)

相对 CAPL(2008),CAPL(2014)在理论模型、测评效度等方面有所提高(Longmuir et al.,2015)。如将身体素养的测评框架建立在《国际身体素养协会》和《加拿大身体素养联合声明》等组织和文件公认的4个维度,每个维度都有相应的二级指标。其中,身体能力维度二级指标包括对身体质量指数(BMI)、腰围、肌肉力量和耐力、柔韧性、有氧耐力、CAMSA的测量;日常行为维度二级指标包括持续7天的跟踪监测,通过佩戴计步器监测被试学生7天的步数,然后计算7天的平均值;知识和理解、动机和信心维度为2份问卷,考查知识和理解的问卷为《身体活动调查》,有21道题,考查动机和自信的问卷为《什么最像我》,有17道题,测试人员可根据标准答案对被试学生的回答进行评分(表2)。

表2 CAPL(2014)的指标维度、测试项目及权重Table2 IndicatorDimensions,TestItemsandWeightsofCAPL(2014)

2016年,考虑到CAPL(2014)4个维度相关性低(Fran‐cis et al.,2016),HALO再次启动修订工作,持续 1年,于2017年颁布CAPL(2017)。测试人员可在线获取包括英文和法文版本的测试手册、培训视频等。CAPL(2017)包括网络问卷和纸质问卷,测试时可任选其一(表3)。

表3 CAPL(2017)的指标维度、测试项目及权重Table 3 Indicator Dimensions,Test Items and Weights of CAPL(2017)

相对 CAPL(2014),CAPL(2017)最大的变化体现在以下5个方面:1)精简测试项目,运动场地测试项目由8项精简到3项,保留了PACER往返跑、CAMSA测试和平板支撑3项测试项目。2)简化问卷题量,由38题简化到17题,包括“什么最像我”“你为什么运动”“运动时的感觉”“体育活动知多少”“个人信息”5个部分。3)细化评价标准,加拿大国内样本扩大至10 000份,并添加通过国际合作从其他国家青少年学生测试中获取的样本,使得评价标准进一步细化,不同年龄、性别青少年学生在不同的测试项目和维度上都有各自的评价标准。4)调整各维度得分权重,日常行为维度得分权重由调整到32分,身体能力调整到30分,知识与理解调整到10分,动机和信心调整到18分。5)各维度均不会出现得分为负数的情况。

CAPL(2017)体现出一个不怎么热衷于身体活动的学生很难表现高水平身体素养,拥有身体活动相关知识、参与身体活动动机、具备充沛身体能力的学生更有可能过上积极健康的生活。它不仅可以单独评估测试者身体素养的各个维度,也可以通过某一维度的成绩估算身体素养的总成绩。因此,CAPL(2017)有助于发现学校体育中需要改进的领域和总结成功的经验。学校管理层可以利用学生身体素养的不足获得社会各界的资助,填补学校学生身体素养发展所需经费;体育教师可以利用测试结果设计学生短期和长期的体育活动安排;研究机构可以利用这些研究成果向政府部门建言献策,为相关政策出台提供参考(如教育资源分配、身体素养标准设置或发展目标规划等);国家监测机构也可以利用这些信息了解全国青少年学生的身体素养状况。

2 CAPL的演变原因

2.1 样本来源有待扩充

从样本年龄分布来看,CAPL(2008)的问卷基于4~6年级学生(10~12岁)的体育课程而设计,没有涵盖8~12岁的学生。从样本总体数量来看,CAPL(2008)只有600人,CAPL(2014)也只达到2 000人,由于样本量太少,评价标准存在较明显的统计学误差,相对我国《国家学生体质健康标准》30多万的样本量而言(江崇民等,2008),难免存在代表性不高的问题。因此,CAPL(2008)仅停留在试点实验阶段,测试项目的权重、评价标准并未对外公布,未产生较大的影响,CAPL(2014)在实施2年后就启动了新一轮的修订工作。

2.2 维度赋分尚需更正

CAPL(2014)动机和信心维度得分为问卷2的得分。问卷2由CSAPPA adequacy得分、CSAPPA*predilection、Benefits:Barriers ratio、知识与理解维度问卷第4题、知识与理解维度问卷第5题组成,涉及知识与理解维度的问卷。其中,CSAPPA adequacy得分为“什么最像我”前半部分问卷得分(7~28)×1.5/7,CSAPPA*predilection得分为“什么最像我”后半部分问卷得分(9~36)/6,CAPL(2014)问卷中的Benefits:Barriers ratio环节得分为知识与理解维度问卷第2题(9~45)—知识与理解维度问卷第3题(10~50)得分/8.75,最后动机与信心维度得分介于-1.5~18分(表4)。

表4 CAPL(2014)中动机与信心维度的二级指标及得分Table 4 Secondary Indicators and Its Scores of Motivation and Confidence in CAPL(2014)

世界各地对身体素养概念有着不同的解读,但它不是终结、不能为负数的状态已成为普遍共识,因此CAPL(2014)赋分可能为负数的情况显然是不恰当的。

2.3 标准评价尚待细化

CAPL(2014)男女在某些项目上使用统一的评价标准,8~10岁、11~12岁学生使用同一个评价标准,违背学生身体发展客观规律。如同时在10岁年龄阶段,大多数男孩身体还未发育,女孩已进入发育期(Abbassi,1998)。握力和体重状况正相关(Ervin et al.,2014),超重和肥胖青少年学生握力表现优于正常体重青少年学生(Gunnell et al.,2018),因此,握力不是青少年学生肌肉骨骼健康的有效指标。衡量青少年学生运动技能的CAMSA与他们年龄有显著关联(Jones et al.,2000),但CAPL(2014)中评价标准出现低年级学生比高年级学生要高的情况。此外,CAPL(2014)的评价标准部分来源于前人的研究成果,部分是HALO结合2 000名8~12岁青少年学生的测试结果,用不同的样本来源评价同一个人,如同研究中对照组不处在同组实验一样,最后的结论显然不能说明问题。

3 CAPL对身体素养测评的趋向与不足

3.1 CAPL对身体素养测评的趋向

3.1.1 四维度紧密衔接正在成为CAPL研制的关键共识

纵观CAPL演变的历史沿革,发现CAPL对身体素养的测评始终维持在4个维度。CAPL(2008)的测评体系由体适能(心肺耐力、肌肉力量和灵活性)、运动技能(基本运动技能熟练程度)、身体活动行为(直接测量日常活动)以及意识、知识与理解(学生对身体活动态度、知识和感觉的主观评价)4个维度组成。CAPL(2014)中,体适能与运动技能合并为身体能力,运动技能成为身体能力的一个测试项目(障碍测试),增加参与身体活动时的动机和信心维度。因此,CAPL(2014)的测评体系包括日常活动、动机和信心、知识和理解、身体能力4个维度。在CA‐PL(2017)中,身体素养的4个维度与CAPL(2014)相同,表述上没有变化。

从身体素养各维度位置关系发展来看,各维度呈现出越发紧密的发展态势。CAPL(2008)中,4个测评维度处于各自分离,但可以相互转化的状态;CAPL(2014)中,身体能力、知识和理解、动机和信心3个维度相互紧密联系,其中日常行为是身体能力、知识和理解、动机和信心3个维度行为的结果,同时受到相邻两个维度行为的影响,因此3个维度相互重叠;CAPL(2017)中,表现为4个维度相互紧密联系,某个维度的得分受其他维度分数影响(例如,学生15/20 m往返跑的成绩可能受其动机和行为的影响),也是其他3个维度共同行为的结果,因此用四者相互重叠进行表述。由CAPL测评内涵的演变趋势可知,四维度紧密衔接正在成为CAPL研制的关键共识(图1)。

图1 CAPL四维度演变图Figure 1.The Evolution of Core Domains in CAPL

3.1.2 多学科融合已经成为CAPL修订的重要方向

为构建一个可以准确和可靠地评估8~12岁学生身体素养水平的综合评价工具,HALO在研发伊始就始终坚持跨学科、多维度的特性。CAPL(2008)的研制,由HALO的Tremblay教授牵头,联合10余个科研机构,邀请如Lloyd等全球相关领域的专家,同时得到国际专家咨询委员会的指导。征得伦理委员会批准后,超过600名8~12岁学生参与测试,100名教师填写了满意度问卷。CAPL(2017)研制时期,HALO内部参与研发的人员达30余人,来自全球相关领域的研究人员超过100人,政府和社会团体的支持力度和范围进一步扩大。在CAPL(2014)原有的研究机构上,加拿大卫生研究院、安大略省卫生推广部、安大略省体育与健康教育协会、渥太华天主教学校董事会、加拿大皇家银行等部门积极参与,安大略省政府和安大略省三叶草基金会继续给予财政支持。此外,专门的伦理审查机构负责学生权利和福利审查及保护,一个由16人组成的团队专门负责CAPL的网站运营。最终,仅加拿大国内参与CAPL(2017)研制的8~12学生就超过10 000名,还融入通过国际合作从其他国家采集的测试数据。大量的学生家长、体育教师参与了问卷调查。

正是来自社会学、教育学、心理学、信息技术、网站运营和统计学等学科专家的智慧、方法和知识,CAPL框架越发合理,标准等级划分更加清晰,数据采集和统计分析更加精细,8~12岁男女在各项目、各维度、总得分上都有各自的评分标准。正是由于CAPL的测试结果受学生性别、年龄等显性因素和动机、意愿等非显性因素的制约,涉及教育管理部门和学校等利益相关者,也涉及经济、社会、科学和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其演变越发依赖多学科融合。通过多学科融合带来的多维度分析与跨国度比较优势,为CAPL提供了科学的发展路径、有益的发展经验和有效的改革方法。此外,为了充分利用CAPL研制的研究成果促进全球体育教育改革,HALO还编撰了大量可供全球体育教育同行学习的学术专著和研究论文。

3.1.3 人性化逐渐成为CAPL实施的主要前提

人性化是指让技术和人的关系协调,即让技术发展围绕人的需求来展开。综观CAPL发展史,CAPL的实施越发注重人性化。在青少年学生测试方面,首先体现在尊重他们的隐私。身体素养的测试数据属于个人隐私,从事科学研究的机构和人员在没有得到授权的前提下无权获取青少年学生的个人信息。为了避免隐私泄露,CAPL通过序号代替测试的青少年学生姓名。其次,体现在尊重青少年学生的意愿。CAPL各测试项目没有身体对抗,将受伤的概率降至最低,但不能排除受伤。因此,CAPL(2014)规定,青少年学生任何时候都可以退出测试。实践证明,拒绝参加测试学生的比例很低。在10 000名以上的测试中,拒绝参与测试的学生人数为往返跑22人,平板支撑12人,计步器20人,CAMSA测试9人,问卷1人(Patricia et al.,2015)。测试人员在各项目测试前询问学生是否愿意参加该项测试,并使学生确信如果不参加该项目的测试,他们仍然可以参加其他项目的测试,减缓他们因中途退出测试产生的心理压力。

测试人员工作负荷强度方面也体现出人性化特质。如CAPL(2017)各维度测试所需时间不同,从平板支撑的大约1 min到问卷填写的20 min,总体测试时间相对以前大为缩短。如果测试学生不存在阅读障碍,问卷填写所需时间会更短。CAPL(2017)明文规定了小群体测试和大规模测试的实施办法,如只有1名测试人员对一个学生进行单独测试可以维持在30~40 min。如果有多名测试人员,可以分组进行,3名测试人员组成的团队可在90 min内对25名学生进行测评。测试人员可以灵活掌控测试进度,测试时间最长可持续4天。

测试工作效率方面,HALO在通过一次测试便可获知学生身体素养水平方面进行了努力。在CAPL(2014)中,考虑到安全隐患,学生随时可以退出测试,但缺失数据的学生逐渐增加,耗费了测试成本,也难以获得学生的全部数据。为避免重复性工作,CAPL(2017)的研发中,HALO借助团队的努力,计算相关测试项目之间的系数关系,弥补部分学生数据缺失引起的损失。如学生日常行为测试中只有3天的有效数据,其他天数的数据可以从3天的有效数据中随机抽取。例如,第1天等于第1个有效日期的步数,第2天等于第2个有效日期的步数,第3天等于第3个有效日期的步数。缺少的有效步数天数,可使用计算机随机选择1~3天之间的数值。对于其他测试项目,按已完成项目的测试成绩,除以实际测试项目总分,再乘以该维度总分进行估算。如在总分为30分的身体能力维度测试中,学生平板支撑测试成绩缺失(平板支撑测试总分为10分)后的得分是16分,那么学生身体能力维度的估算得分为16÷20×30=24分。虽然从成本折损和收益两方面考虑的成绩估算方法的科学性有待考证,但测试工作效率得到一定提高,体现了CAPL实施的人性化追求。

3.2 CAPL对身体素养测评的不足

3.2.1 测量与身体素养内涵存在出入

Whitehead(1990)最先定义身体素养定义时,将这个概念描述为“与世界建立清晰联系”,后又定义为“整个生命过程中保持身体活动的动机、能力、体能、知识和理解”(Whitehead,2010b)。2016年,Whitehead再次完善身体素养概念,指出身体素养是“激励、学习、身体能力、知识和理解,重视和承担参与终身身体活动的责任”。该定义得到《国际身体素养协会》和《加拿大身体素养共识声明》的认同(Participaction et al.,2015)。从 Whitehead关于身体素养概念界定中可以看出,身体素养是个体驾驭各种环境进行运动的能力,是通过与世界互动鼓励自我体育运动的意识,属于有和无的范畴,并非可以纵向发展的水平。2018年,Whitehead进一步提出身体素养对个体带来的积极益处,并没有提及消极后果,即侧重身体素养较高人士从事体育活动的原因,而不是身体素养较低人士不参与身体活动的理由。

CAPL从4个维度测量学生的身体素养,折算成标准分后存在4个维度得分和整体得分完全相同的学生。按CAPL的测量逻辑,学生可通过对CAMSA、PACER、平板支撑等测试项目进行针对性训练,他们身体素养的测量成绩会在“水平上得到提高”。这么一来,身体素养将不再被视为人类一种固有的能力,而是一套独立的技能,学生可以通过有针对性的训练和指导得到提高。CAPL的测试逻辑无疑会导致身体素养概念内涵的缩减与外延的逆转(Jurbala,2015),既与身体素养本质相矛盾,又与还原论的要求相抵触(Giblin et al.,2014)。因此,CAPL的测量和身体素养概念本质以截然不同的方式进行,可能会削弱对身体素养的有意义评价,阻碍有价值的研究发现。正如格林所言,这导致身体素养概念哲学基础和身体素养发展整体性过程的紧张关系(Green et al.,2018)。从这个角度看,CAPL的广泛实施会破坏身体素养概念的内涵,也从侧面衬托出HALO研制的身体素养测量价值不高。

3.2.2 评价并未摆脱线性评价窠臼

CAPL肩负着取代传统学生体质测试评价体系的使命,实现描述、诊断、咨询的有机结合,体现出怀特海德期望的更全面的观察和更定性的评价。10多年来,CAPL通过团队合作、多方面努力,实现对8~12岁学生身体素养的量化评价。评价维度不仅仅局限于身体能力,还包括日常行为、知识与理解、动机与信心等方面,同时研制了不同年龄阶段学生身体素养的进展表,在维度设置、指标选取、评价制定、等级划分方面做了诸多尝试,可以通过评价一目了然地获知学生身体素养。此外,两次修订都在扩大样本量和调整测试项目相关性上进行努力,反复调适测评体系的可靠性和有效性,最终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HALO是《加拿大身体素养共识声明》制定的主要组织,其研制CAPL的理论基础来源于《加拿大身体素养共识声明》。从《加拿大身体素养共识声明》对身体素养的界定可看出,其希望摆脱线性、简化的思维方式,毕竟身体素养不能被理解为线性均质化的状态,而是个体普遍存在的能力。正如怀特海德所言,身体素养不是个人技能,而是“通过各种运动经验,与周围环境进行有效互动的理解和能力”(Whitehead,2010a)。

能力有大小,水平有高低,学生参与各种体育活动的意愿、展示出的运动技能水平会因不同的时间和人而上下浮动,因不同的环境而左右变化。CAPL采用简单化的测评工具(通过平板支撑同时获知学生的力量和耐力水平)、低歧视性的等级界定(开始,进步,优秀,卓越),力求全面反映学生身体素养。但经CAPL测评后,学生得分高,身体素养水平就高,评价还是呈现线性评价、整齐划一的特点,难以顾及学生主体的多元需求,并未摆脱线性评价的窠臼。

3.2.3 与学校体育的结合有待进一步研究

当前,学校体育活动越发向娱乐表演化和高水平竞技化发展,赛前各种娱乐表演和赛中高水平竞技是学校田径运动会和各单项竞赛项目比赛的主体,体育运动技能和身体能力一般的学生在学校体育活动组织中难以被选用,在学校体育评价中也难有上佳表现。他们逐渐由体育运动参与者走向旁观者,从学校毕业后,选择不参与体育运动继续作为看客的可能性更大。这种情况正在大规模蔓延,令人担忧。CAPL不是一种选拔性测试,而是一项多维度、实质性的学生身体素养测评体系,通过涵盖体育知识与理解、动机与自信等方面,可以获知学生身体素养水平。因此,CAPL的实施,在理论上可以避免学校体育中以基本运动技能和身体能力为核心评价的不足,具有降低学生沦为体育运动看客的重要作用。

任何测评体系的生命力在于对实践的指导作用,倘若将CAPL作为评价学校体育工作的必备工具,势必导致学校为了获得较好的评价等级,将体育教学内容局限于CA‐PL测试的项目,让这一年龄阶段学生死记硬背问卷答案,最终出现学生的运动技能水平可能符合身体素养测评的规定,但可能无法通过掌握这些运动技能达到从事终身体育运动行为的情况。同时,测评体系的生命力也离不开实践检验。倘若在实践实施中只是将学生CAPL成绩作为学校体育工作好坏的参考,也难以引起学校领导、教师对发展学生身体素养的重视,CAPL的应有检验价值得不到体现。因此,以8~12岁学生的发展潜力为特征、以包容为目标、以具体表现为主导的CAPL体系,通过何种方式与学校体育结合有待进一步研究。

4 启示

4.1 数据收集上应长期纵向而不是瞬时横向

为了更加全面地表达身体素养内涵,国际身体素养协会(International Physical Literacy Association)赞成身体素养的图表进度,并援引了“旅程”的比喻。澳大利亚体育委员会(Australian Sports Commission)鼓励他们各种旅行,鼓励有质量的旅行……按照上述组织的界定,个体身体素养旅程都是独特的,不同个体在人生旅程中有相同旅游地点的交集,但绝不会存在具有相同旅程的个体。个体在运动参与和身体活动的情况下,都可以绘制他们的个人旅程,因此,个体的身体素养几乎不可能与他人过去或现在的发展比较。这决定了身体素养的独特性和难以预测性,身体素养需要在整个人生中被培育(Taplin,2013)。沿着身体素养旅程前进的个人将致力于身体活动,提高健康水平、生活质量和运动能力,尽量减少久坐行为。

虽然CAPL测评日常行为维度的监测时间可达到7天,但相对一生都处在动态发展变化的身体素养而言,身体素养测评的数据收集难免存在瞬时横向的特点。因此,我国身体素养测评应结合CAPL多学科融合的发展趋向,借助体育学、教育学、社会学、医学、心理学、生物学等学科的智慧与方法,基于物联网(IoT)可整体感知、可靠传输和智能处理的特性,收集学生运动时身体活动行为、意识知识与理解等各种重要信息,实现数据收集从显性化、总结性、瞬时性、横向性到隐性化、伴随式、长期性、纵向性发展,支撑身体素养测评的全过程跟踪,通过对数据的建模、分析和可视化,改变以往测评结果用于对比的观念,转向肯定学生已经取得的成就、体现的个人价值或能力进展,使个体对未来的旅程充满期待。

4.2 测评对象上应测评人和物而不是单纯地测评人

身体素养是与周围环境互动的能力,具有鲜明的情境性。外在测试环境、测试器材、与测试实施者关系都会影响到最终结果。很多8~12岁学生可能是第一次参与CAPL测试,他们不知道CAPL的测试项目与测试内容,测试人员会在测试前进行语言讲解和动作示范,弥补学生对CAPL测试的陌生感。但CAPL的测试结果只能说明被测试学生的运动技术水平和语言理解、动作模仿的能力,难以体现决定他们身体素养水平的知识能力水平和对运动技能的理解等。同时,脱离运动发生的地点、运动个体的经验以及运动参与的时空生态,局限于被测试个体的即刻表现,使得CAPL评价结果与评价初衷间的偏差被放大,被评价学生的主体价值遭到一定程度的漠视。

我国身体素养测评在指标的选择上应关注被评价者面对真实生活与情境时的能力及反应,通过建构接近生活的真实场景,如VR/AR/MR支持的沉浸式情境营造,将现实世界和数字世界中的人、景、物及所处的场所融为一体,让彼此可以在同一个环境中互动交流,实现从现在非典型场景到真实化、生活化、趣味化的环境转变,将季节(春、夏、秋、冬)、天气(高温、湿温、低温等)、时间(进食前后、睡觉前后)、情绪(心境、激情和应激等)、环境(熟悉、陌生)等一些嵌入性指标纳入评价体系,考虑到被测评对象的知识面和专业兴趣,最终实现从既往单纯地测量人向测量人和物的转变,增加身体素养评价结果的真实性。开展真实情境下的身体素养测评,会使得结合物而考虑到人的多维度测评更加合理。

4.3 评价功能上应整体评价与个体反馈而不是群体甄别

身体素养作为一个终生的过程,不断适应自身变化,以适应个体发展和老龄化的结果(Higgs,2010),具有跨生命周期和面向所有个体的特性。对一个人至关重要的事情,不能被认为对另一个人或物至关重要,与其他人在身体素养指标上的比较不会必然推动他(她)身体素养的发展。此外,身体素养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也可能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降低,暂时的落后不代表以后的落后。因此,身体素养上述内涵的出现,重新定义了人们对身体活动的理解,也使得当前世界各国普遍接受以促进发展为身体素养概念的核心,以更好地促进公民健康、活力和幸福(Jurbala,2015)。

我国身体素养测评在评价功能上应整体评价与个体反馈相结合。整体评价作为国家整体追踪和制定宏观政策的依据,学校结合国家的整体评价,精准反馈学生的身体素养测评情况,实现从群体甄别、选拔转向整体评价与个体反馈的精准改进,促进学生各种运动潜能的发展,实现青少年学生身体素养的多维展开。例如,根据学生身体素养发展需要,专注于运动模式和相关运动项目,推动学生运动能力的发展,将重点放在如何超越其他学生上,促进学生竞争运动能力的发展;也可将重点专注于运动表现形式,增进学生审美能力的发展;还可专注于体质健康指标,促进学生体质健康水平的发展。同时,根据被评价者在不同季节、时间、地点、情绪、环境体现出的身体素养特征丰富评价内容,从而实现对特定个体个性化的身体素养评估。最后,尊重和容纳各年龄阶段的参与者,酌情逐步将这些评价的责任移交给被测试者。这些有针对性的粗放发展相当于把桥面修宽,个体反馈的精准改进相当于在桥上建桥,赋予学生身体素养之旅更多的选择和可能。这样的身体素养评价更加全面、科学、有效,最终给出每个学生身体素养的立体画像,让学生更加客观地了解自己、认识自己,进而促进自我发展与完善,实现个人身体素养测评的高效率呈现,也使得学生身体素养评价更加符合身体素养概念内涵。

5 结语

通过解析CAPL的演变,本研究认为,经典的CAPL也需要与时俱进,进行现代性剖析,才能永葆生机,服务于当下。CAPL如是,其他加拿大身体素养测评体系亦应如是;传播开来、得到公认的CAPL如是,其他国家和地区性未得到广泛应用的身体素养测评体系亦应如是。总体而言,CAPL的演变体现出四维度紧密衔接、多学科交叉融合、人性化实施的趋向,旨在全面科学地评价青少年学生的身体素养,但还存在测量与身体素养内涵有出入、评价还未摆脱传统线性评价的窠臼、与学校体育结合还有待研究等不足,这是我国身体素养测评的重要参考。未来我国身体素养测评发展,在数据收集上应长期纵向而不是瞬时横向,在测评对象上应测评人和物而不是单纯测评人,在评价功能上应整体评价与个体反馈而不是群体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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