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亚太联盟关系新调整
2020-11-15凌胜利
凌胜利
[内容提要] 特朗普政府对外战略的调整对亚太联盟体系产生重大影响,使之呈现安全强化和经济弱化的双重趋势。政治方面,美国与盟国之间仍保持较为频繁的沟通但亲疏有别;安全方面,美国与盟国合作整体加强但联盟防务分担分歧增加;经济方面,美国迫使盟国不断让步加剧了联盟经贸摩擦。此轮亚太联盟调整呈现出联盟责任不断向盟国倾斜、多边安全合作更加明显、联盟内部的安全与经济利益分化加剧等鲜明特点。受此影响,亚太联盟将产生安全聚合作用更加突出但持续性存疑、联盟经济利益分化明显且短期难以改变、盟国“选边站队”困境加剧等多重趋势。对于中国而言,要逐渐增加中国与美国亚太盟国之间的双多边合作,促进一些“中美邻”合作机制,拓展中国周边外交的战略空间,实现周边外交和对美外交的有机协调。
亚太联盟体系是美国亚太战略的重要支柱,特朗普执政以来,在对外战略领域实施了一系列调整。2017年底,特朗普政府发布《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开始推出“印太战略”,强调盟国在回应共同威胁和拓展共同利益方面的重要意义。(1)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17/12/NSS-Final-12-18-2017-0905.pdf.(上网时间:2019年11月19日)2019年6月,美国出台《印太战略报告》,标志着美国新版亚太战略基本成型;报告指出美国在战略应对方面将加强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菲律宾和泰国的联盟关系,称其对该地区的和平与安全不可或缺。(2)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 “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 Preparedness, Partnerships, and Promoting a Networked Region,” https://media.defense.gov/2019/Jul/01/2002152311/-1/-1/1/DEPARTMENT-OF-DEFENSE-INDO-PACIFIC-STRATEGY-REPORT-2019.PD. (上网时间:2019年11月25日)可见,美国的亚太联盟体系在其新版亚太战略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为此有必要探究特朗普执政以来美亚太联盟的调整,深入分析其调整动向与主要特点,把握其主要发展趋势,以有助于研判亚太安全的未来态势。
一、美国亚太联盟关系新调整
特朗普执政以来,基于“美国优先”的政策导向,对美联盟政策进行了大幅调整,使得美国与亚太盟国的关系出现显著变化。政治方面,美国与盟国之间依然保持着较为频繁的沟通,但更为注重日韩澳核心盟国;在安全方面,美国不断加强与盟国之间的双多边合作,通过向盟国卸责以调整联盟内部关系;在经济方面,优先关注美国自身利益,导致联盟经贸摩擦加剧。
(一)政治互动相对频繁。美国与盟国之间的政治交往频率一般被视为联盟关系强弱的晴雨表。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与亚太盟国的政治互动相对频繁,其中与日韩之间的互动尤其突出,与澳大利亚、菲律宾、泰国的互动则相对低调。
自特朗普执政以来,美日双方领导人通过双边多边会晤、通话、书信等方式进行了频繁交流,涉及美日贸易、日本安保、联盟关系、朝核等诸多议题。(3)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and Prime Minister Abe of Japan Before Bilateral Meeting,”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prime-minister-abe-japan-bilateral-meeting-4/.(上网时间:2019年11月25日)特朗普上台后,美日首脑已经进行10多次会晤,特朗普更是成为日本“令和时代”的首位国宾。2017年2月,特朗普上任不久,安倍首相就急切访美,成为特朗普上任后首次会晤的亚洲领导人,以此巩固美日联盟关系。2017年11月,特朗普访问日本,盛赞美日联盟在过去60年来对两国主权、安全与繁荣的重要贡献,并强调两国推进印太地区秩序建设的共识。(4)The White House,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s Visit to Japan Strengthens the United States-Japan Alliance and Economic Partnership,”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s-visit-japan-strengthens-united-states-japan-alliance-economic-partnership/.(上网时间:2020年5月9日)美韩首脑在特朗普执政以来会晤同样频繁,已进行了10余次正式双边会晤,其中特朗普两次访韩,双方首脑会晤商讨了有关安全合作、经贸关系、朝核等问题。(5)[韩]外交部:“第二次韩美首脑会议”,http://www.mofa.go.kr/www/brd/m_20053/view.do?seq=367983&;srchFr=&;srchTo=&;srchWord=%EB%AF%B8&srchTp=0&;multi_itm_seq=0&itm_seq_1=0&;itm_seq_2=0&company_cd=&company_nm=&;page=1.(上网时间:2019年11月19日)2017年11月,特朗普总统首次访问韩国,成为近25年来首位对韩国进行国事访问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肯定美韩联盟的同时,也不忘表示两国之间的经贸问题需要尽快解决,并就朝核问题、全球伙伴关系建设与韩协商。(6)The White House,“Joint Press Release by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epublic of Korea,”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joint-press-release-united-states-america-republic-korea/.(上网时间:2020年5月9日)2019年6月,特朗普总统再度访韩,双方元首在肯定美韩联盟的同时,又对朝核问题、印太地区秩序构建等再次进行深入探讨。(7)The White House,“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Is Strengthening Our Historic Alliance with the Republic Of Korea,”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strengthening-historic-alliance-republic-korea/.(上网时间:2020年5月9日)
相比于日韩而言,澳大利亚与美国的双边首脑会晤较少,但双方联盟关系仍有所提升。特朗普执政之初,美澳领导人之间出现了“电话风波”,随后双方关系逐渐修复。2018年2月,澳总理特恩布尔访问美国,双方发表了关于进一步加强联盟关系与经贸合作的联合声明,以此深化了两国的联盟关系。(8)The White House, “Joint Statement by United States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and Australian Prime Minister Malcolm Turnbull,”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joint-statement-united-states-president-donald-j-trump-australian-prime-minister-malcolm-turnbull/.(上网时间:2019年10月19日)2019年9月,澳总理莫里森访问美国,双方强调了美澳联盟的悠久历史、共同价值和广泛利益。(9)The White House,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Is Celebrating Our Long and Steadfast Friendship with Australia,”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celebrating-long-steadfast-friendship-australia/.(上网时间:2019年11月29日)此外,美澳两国领导人也充分利用G20峰会等多边会议场合不断交流意见。
2017年发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明确表示,菲律宾和泰国是重要盟国和市场,美国将重振与菲律宾和泰国的联盟关系。(10)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December 2017, p.47.2017年4~5月,特朗普总统在与泰国总理巴育、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的通话中对他们发出了访美邀请,展现出对两国的重视姿态。2017年10月,泰国总理巴育访问美国,以此修复美泰联盟关系。(11)Matthew Pennington, “Trump Hosts Thailand’s Junta Leader at White House,” https://www.washingtontimes.com/news/2017/oct/2/donald-trump-hosts-prayuth-chan-ocha-thailands-jun/.(上网时间:2019年11月26日)不过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以“分身乏术”为由(菲律宾是当年的东盟轮值主席国)谢绝了特朗普的访美邀请,并且至今依然拒绝访美。2017年8月,美国时任国务卿蒂勒森首访东南亚,显示了对该地区的重视。2017年11月,特朗普总统访问东南亚,出席了2017年的APEC峰会、东盟峰会(提前离开)、东盟50周年纪念活动。在东盟峰会期间,特朗普与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举行了会晤,试图改善联盟关系。2018~2019年,美国国务卿还多次访问东南亚试图强化美国在东南亚地区的存在,为其“印太战略”造势。不过东南亚国家包括美国的盟国菲律宾、泰国在内,对美“印太战略”保持相对距离,强调要构建一个对话与合作而不是竞争的印太区域,并要加强和优化东盟主导的机制。(12)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Asean Outlook on The Indo-Pacific, ” https://asean.org/storage/2019/06/ASEAN-Outlook-on-the-Indo-Pacific_FINAL_22062019.pdf.(上网时间:2019年11月26日)
(二)安全合作整体加强。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亚太联盟的安全合作呈现整体性加强势头。强化联盟的安全合作是美亚太联盟战略调整的核心任务,主要体现在双边和多边两个维度。2017年初,美国时任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首次出访就选择了韩国和日本,并借此重申美国加强与这两个盟国安全关系的意图。(13)Justin McCurry, “US Defence Chief Heads to Japan and South Korea to Strengthen Ties,”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17/jan/26/james-mattis-us-defence-chief-japan-south-korea-strengthen-military-ties.(上网时间:2020年2月26日)2017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宣称,美国需要其盟国作出相同的努力——实现现代化、获得必要的能力、提高战备状态、扩大军队规模以及具有明确赢得胜利的政治意愿。(14)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p.46.从政策实施来看,特朗普政府对与亚太盟国的安全合作持比较积极的立场。
首先是双边合作继续深化与拓展。安全关系是美日联盟的基石,近年来,双方围绕着联盟权责分担、海外军事行动、钓鱼岛协防等问题不断协商。美国希望日本承担更多的联盟责任,支持日本军事能力提升。2017年,特朗普在访日期间就要求日本大量进口美国的反导系统和先进的“F-35A”隐形战机。2018年11月彭斯副总统访日时强调,希望日本能够对两国共同安全领域有更大的投资,美国将放松对日本防卫技术的管控。(15)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Vice President Pence and Prime Minister Abe of Japan in Joint Press Statements,”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vice-president-pence-prime-minister-abe-japan-joint-press-statements/.(上网时间:2020年1月29日)此外,美日双方在网络、太空等领域的安全合作进一步加强。美韩安全合作因解决朝核问题的需要依然非常密切。美韩双方不时通过军事演习显示联盟威慑,在驻韩美军防务费用方面签署了新协议,围绕韩国战时指挥权回收签署了相关协议。(16)“Joint Communiqué of the 50th U.S.-ROK Security Consultative Meeting,” https://kr.usembassy.gov/wp-content/uploads/sites/75/50TH-SCM-JOINT-COMMUNIQUE.pdf.(上网时间:2020年2月26日)不过双方在对朝安全政策、防务分担等方面不乏分歧。安全合作一直是美澳联盟最重要的合作内容。特朗普执政以来,美澳年度“2+2”(外长+防长)部长级对话已举行多次,双方探讨了涉及美澳关系和地区局势等多个议题,包括携手打击恐怖主义、解决朝核问题等。(17)Department of Foreign Affairs and Trade, “AUSMIN - Australia-United States Ministerial Consultation,” https://dfat.gov.au/geo/united-states-of-america/ausmin/Pages/ausmin-australia-united-states-ministerial-consultations.aspx.(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6日)美澳安全合作的持续发展主要体现为美国在澳大利亚的驻军不断机制化、情报合作持续深化、军事演习稳定发展和注重南太平洋地区的安全合作等方面。(18)U.S. Department of State, “Agreement Between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Government of Australia for Space Vehicle Tracking and Communication Facilities,” https://www.state.gov/wp-content/uploads/2019/02/18-221-Australia-Tracking-and-Comm-Facilities.pdf.(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8日)
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与泰国、菲律宾两个盟国的安全合作有所恢复,年度联合军演规格有所提升、安全合作更加频繁。美一改2014年泰国军事政变后故意降格军演的做法,派时任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出席了2017年美泰联合军演的开幕式和2018年的闭幕式。美泰在军事演习、军火贸易方面的合作也有所恢复。美菲之间的军事联系在特朗普政府时期逐渐恢复,摆脱了奥巴马政府后期几乎中断的局面,主要体现于军事演习数量增加,反恐合作更加密切等方面。(19)任远喆:“杜特尔特时期美菲防务合作的调整及其局限”,《国际问题研究》,2020年第1期,第121~135页。2019年3月,美国国务卿蓬佩奥重申了《美菲共同防御条约》,强调美国对菲律宾的安全支持态度。(20)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 “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 Preparedness, Partnerships, and Promoting a Networked Region,” https://media.defense.gov/2019/May/31/2002139210/-1/-1/1/DOD_INDO_PACIFIC_STRATEGY_REPORT_JUNE_2019.PDF. (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6日)除此之外,美国还和东南亚国家举行了每年一次的“金色眼镜蛇”和两年一次的“环太平洋”军演,泰国和菲律宾均积极参与。
美国亚太联盟双边合作不断增强的同时,多边安全合作也逐渐发展,这主要表现于美日澳三边安全合作和美日澳印四国合作。特朗普执政以来,美日澳已举行三轮三边战略对话部长级会议,在南海、朝核、区域导弹防御等问题上加强沟通。(21)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2019 Missile Defense Review,” https://media.defense.gov/2019/Jan/17/2002080666/-1/-1/1/2019-MISSILE-DEFENSE-REVIEW.PDF.(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6日)2017年11月,美日澳印时隔十年重启“四边安全对话”,四国合作也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此后美日澳印又举行了6次四边安全对话,安全对话的内容包括维持和加强开放、透明、包容和以规则为基础的印太地区秩序,促进印太地区的和平繁荣。(22)U.S. Embassy & Consulates in Australia, “U.S.-Australia-India-Japan Consultations,” https://au.usembassy.gov/u-s-australia-india-japan-consultations/ (上网时间:2020年2月26日)从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亚太联盟在双边、多边维度的合作进展来看,美国与盟国的安全合作整体加强,但由于特朗普政府的“美国优先”政策导向,在联盟责任方面要求盟国承担更大的责任,使得联盟安全合作不乏分歧。
(三)经贸关系摩擦不断。特朗普政府对于美国的经济利益格外关注,强调所谓的“公平贸易”,对“贸易逆差”容忍度极低,这也使得其对于盟国之间的经贸问题非常重视,甚至为了美国的经济利益不惜损害与盟国的安全合作。在亚太联盟当中,特朗普政府率先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让盟国感到失望,而其不断要求盟国在经贸问题上让步更是加剧了美与盟国之间的利益分歧与贸易摩擦。
在经贸问题上,美日双方分歧明显。美日之间贸易逆差巨大,特朗普在访日期间对美日贸易问题进行了猛烈抨击,表示美日双方必须解决存在多年的贸易逆差问题。(23)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and Prime Minister Abe of Japan in Joint Press Conference,”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prime-minister-abe-japan-joint-press-conference-tokyo-japan/.(上网时间:2019年11月26日)2018年3月,特朗普政府宣布对出口美国的钢铁和铝产品加征关税,而日本作为美国的盟国并未获得豁免。此后,美国还不断敦促日本在贸易问题上作出让步。2018年9月,特朗普与安倍晋三达成了开展双边贸易协定协商的意见,(24)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Vice President Pence and Prime Minister Abe of Japan in Joint Press Statements,” November 13, 2018.随后双方不断进行谈判。2019年9月,美日两国首脑在联合国大会期间签署初步贸易协议,取消或降低部分农产品和工业产品的关税,但美日贸易谈判的焦点——汽车关税并未包括在内。
在“美国优先”的影响下,特朗普政府对韩经贸政策的调整呈现出明显的保护主义色彩。2017年6月,特朗普公开表示要对美韩贸易协定重新进行谈判。自2017年10月起,美韩双方多次就《自由贸易协定》的修订进行谈判,并于2018年3月28日就美韩《自由贸易协定》一般性条款修订原则达成了共识;同年9月26日,特朗普和文在寅签署了修正案文件。根据新的美韩《自由贸易协定》,韩国将在两国的汽车贸易中给予美国更多的优惠,在钢铁、铝的进出口与关税政策上也将受到进一步限制。
美澳联盟受贸易摩擦影响相对较小。2017年4月,美国副总统彭斯在出访澳大利亚期间,强调美国会致力于发展美澳经济关系,并将采取举措削减双边经贸关系中的障碍。(25)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the Vice President to the US-Australian Business Community,”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vice-president-us-australian-business-community/. (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0日)2017年12月,美澳签署的促进双边经济和科技发展的协议正式生效,这为两国经济合作提供了新的动能。此外,美澳贸易摩擦也得到了有效控制。澳大利亚由于获得了豁免而导致其对美国钢铝出口激增。(26)The White House, “Presidential Proclamation Adjusting Imports of Aluminum into the United States,” https://www.whitehouse.gov/presidential-actions/presidential-proclamation-adjusting-imports-aluminum-united-states-3/. (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5日)针对这一现象,特朗普政府曾考虑取消对澳大利亚的豁免,但在美国军方和国务院的激烈反对下作罢。(27)“Trump Administration Considered Tariffs on Australia,” https://www.nytimes.com/2019/06/02/business/trump-australia-tariffs.html.(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3日)此外,美澳之间的经贸问题虽不严重,但澳大利亚也比较担心中美贸易竞争等可能带来的冲击,对美国退出TPP也并不认同。
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与泰国、菲律宾的经贸合作相对冷淡,已逐渐成为美联盟关系发展的掣肘。美国退出TPP加深了东南亚国家对美国在经济方面的不信任,(28)Lynn Kuok,“ ‘America First’ Cannot Mean ‘America Alone’: Engaging Southeast Asia, Brookings,” https://www.brookings.edu/opinions/america-first-cannot-mean-america-alone-engaging-southeast-asia/.(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1日)而双边贸易合作不利则直接冲击联盟关系。2017年3月,美国宣布的首批被调查的16个国家中就包括泰国。美泰经贸关系因美国征加关税遭受冲击,泰国多种产品出口美国受到影响。(29)王勤:“中美贸易战对亚细安经济影响”,http://www.uzbcn.com/mon/keji/20190718/59831.html.(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1日)2018年11月,美国与菲律宾首次就双边自由贸易协定(FTA)进行谈判,但至今未果。杜特尔特对于美国未能给菲律宾带来经济福利已经多次表示抱怨。
二、美国亚太联盟关系调整的特点
虽然冷战后美国的亚太联盟关系不断调整,但特朗普执政以来亚太联盟关系的调整还是有着鲜明的特点,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特朗普冲击”。一是在联盟责任方面不断向盟国倾斜,二是多边安全合作更加明显,三是联盟内部的安全与经济利益分化加剧。
(一)联盟责任不断向盟国倾斜。联盟责任关系到联盟内部的负担分担。从以往美国联盟的负担分担来看,基本规律是国际秩序面临大国威胁时,美国联盟负担增加,反之减轻。美国进行战略扩张时,美国联盟负担增加,反之减轻。(30)孙茹:“美国同盟与国际秩序变革——以分担负担为例”,《国际政治科学》,2018年第2期,第1页。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的外交政策变得更为实用主义。在战略收缩过程中,美国在联盟管理方面面临的主要问题不是“被牵连”和“被抛弃”的风险,而是成本与风险之间的权衡。(31)周方银:“有限战略收缩下的同盟关系管理:奥巴马政府与特朗普政府的政策选择”,《国际政治科学》,2019年第2期,第27~34页。尽管特朗普政府依然需要亚太盟国的战略支持,但是却呈现出不断向盟国转嫁联盟责任的特点。
相对于奥巴马政府而言,特朗普政府要求盟国承担更多的联盟职能、付出更高的联盟成本,使得盟国在美联盟关系中承担的责任有所增加。一方面,美国希望盟国增强防务能力,增加国防投入,能够在更大范围内为美国的全球或地区战略提供支持。(32)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 “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 Preparedness, Partnerships, and Promoting a Networked Region,” https://media.defense.gov/2019/Jul/01/2002152311/-1/-1/1/DEPARTMENT-OF-DEFENSE-INDO-PACIFIC-STRATEGY-REPORT-2019.PD. (上网时间:2019年11月25日)如美国对日本增强自主防务能力不断开绿灯,认为日本防务能力的增强能够为美国提供更大的战略支持。(33)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and Prime Minister Abe of Japan in Joint Press Conference,”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prime-minister-abe-japan-joint-press-conference-tokyo-japan/.(上网时间:2019年11月26日)对于韩国,美则认为其不能在安全上过度依赖美国,需要增强自主防务能力,从而降低美国的联盟成本。(34)Stephanie Condon, “Donald Trump: Japan, South Korea Might Need Nuclear Weapons,” https://www.cbsnews.com/news/donald-trump-japan-south-korea-might-need-nuclear-weapons/.(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7日)另一方面,在双边联盟关系内部,美国要求盟国承担更多的防务分担。特朗普政府基于“交易主义”的态度来处理联盟关系,将美国提供的“安全承诺”视为商品,要求日韩增加对美国驻军费用的支出等,迫使盟国承担更多的联盟责任。2019年11月,特朗普总统向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要求提高4倍的驻日美军费用,无论是日本政府还是民间都认为自身承担的驻日美军费用比例已经很高,面对特朗普政府的施压并不轻易屈服。(35)“Trump Demands Tokyo Quadruple Payments for U.S. Military,” https://foreignpolicy.com/2019/11/15/trump-asks-tokyo-quadruple-payments-us-troops-japan/.(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7日)美韩双方自2019年下半年开始就防务费分担再次进行了艰难的谈判,至今双方仍未达成一致。美国要求韩国至少承担40亿美元的驻韩美军费用,相当于目前韩国承担费用的4倍之多,韩国则认为上调幅度不能超过10%,双方分歧巨大。(36)“韩青瓦台:韩美防卫费协定谈判仍在进行”,https://cn.yna.co.kr/view/ACK20200401005800881?section=politics/index.(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
相对而言,澳大利亚为了扩大地区影响,在承担联盟责任方面,比日韩要积极一些。澳大利亚把美澳联盟看作其走向印太的核心,认为如果没有美国强有力的政治、经济和安全参与,该地区的权力转移可能会更快,澳大利亚将更难实现自己所寻求的地区秩序。(37)2017 Foreign Policy White Paper, Australia Government, 2017, p.4.当然,美国也希望泰国和菲律宾承担更多的联盟责任,不过这两个盟国由于能力受限,能够承担的联盟责任相对有限。
总之,尽管美亚太联盟整体安全合作加强,但联盟责任分担的矛盾也逐渐显现。目前看来,美国亚太盟国在承担更多联盟责任方面并不情愿,这也导致美国与日韩等盟国在防务费用分担方面的谈判异常艰难。但鉴于各自对于美国依然存在不同程度的需求,盟国大多会选择适当让步以迎合美国的卸责。在美国实力相对下降和战略收缩的情况下,特朗普政府试图通过联盟卸责的方式实现美国在亚太地区主导权的低成本维持,在战略资源方面更加倚重盟国。美国在向盟国不断卸责的同时,也推动联盟关系进一步由单向“依赖型”向双向“互助型”方向发展,美国亚太盟国的自主性有所提升,联盟内部的相互需求也会有所变化,联盟管理也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二)多边安全合作更加明显。特朗普执政以来,亚太联盟安全合作的调整相比以往而言,显著变化之一是多边安全合作更加明显。特朗普政府将中国视为“战略竞争者”和“修正主义国家”,并指责中国正在利用军事现代化、经济等手段重新塑造地区秩序。(38)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 https://media.defense.gov/2019/May/31/2002139210/-1/-1/1/DOD_INDO_PACIFIC_STRATEGY_REPORT_JUNE_2019.PDF.(上网时间:2020年1月26日)试图通过不断塑造和利用“中国威胁”加强亚太联盟的多边合作,增加对中国的制衡。
一是美日澳三边安全合作不断拓展和深化。2017年和2018年美日澳三边部长级战略对话,表达了对朝核问题、南海问题、东海问题的关注,加强了各方对于地区安全问题的沟通与协调。(39)仇朝兵:“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战略’及其对中国地区安全环境的影响”,《南亚研究》,2018年第4期,第20页。2019年8月,美日澳三国发布了第九届三边战略对话联合声明,三国部长强调对朝核问题、南海问题、反恐问题的关注,并重申致力于维护印太地区的安全。(40)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Japan, “Trilateral Strategic Dialogue Joint Ministerial Statement,” https://www.mofa.go.jp/files/000503888.pdf.(上网时间:2019年11月19日)二是美日澳印四国安全合作增强。印太战略可以视为此前美日澳印四国合作的升级版,将有利于拓展与强化亚太联盟的聚合作用。虽然印度并非美国的正式盟国,但美国近年来一直极力拉拢印度,希望印度能够与美国一道共同制衡中国,印度逐渐有成为美国“准盟国”的趋势。(41)杨端、王世达:“印度与‘印太战略构想’:定位、介入及局限”,《现代国际关系》,2018年第1期,第46~52页。2017年11月,在东盟地区论坛会议期间,美日澳印四国单独举行了安全对话会议,探讨了基于规则的秩序、航行与飞越自由、海洋安全、朝核问题和恐怖主义等问题。(42)章节根、李红梅:“澳大利亚对‘印太’战略的认知、原因及应对”,《印度洋经济体研究》,2018年第3期,第46页。此后美日澳印四国的安全互动和合作不断增强。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11月的四国对话已经由先前的司局级上升为部长级,体现了四国对于印太合作更加重视的态度。此外,美日韩澳的安全合作苗头也值得关注,2019年5月,美国、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举行了代号为“太平洋先锋”的海上联合军事演习,这是四国首次在西太平洋举行联合军演。不过日韩之间因历史问题而引发的矛盾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美日韩之间的多边安全合作。
(三)安全与经济利益更加分化。特朗普执政以来将“交易主义”的思维方式带入联盟管理当中,导致亚太联盟的调整在安全与经济领域出现了明显的利益分化,且不同领域之间的利益统筹大为减少。奥巴马政府则与其不同,更加注意美国与盟国之间的安全利益和经济利益的统筹,谋求通过TPP的实施来加强亚太联盟之间的经济利益,进而促使联盟利益更加拓展和契合。特朗普政府的联盟政策则“美国优先”“经济优先”导向明显,格外关注美国自身的利益特别是经济利益,导致此轮联盟调整的安全与经济利益缺少统筹,利益分化明显。
在安全领域,美国不断向盟国卸责导致利益分化增加,不过这些利益分化对联盟的影响有限,这也是美国为何能够在军事交流、军工合作、战略协调等方面继续加强联盟合作的重要原因。尽管美国与盟国在联盟责任分担上不乏分歧,但无论是双边安全还是多边安全合作,美国与亚太盟国的安全合作还是呈现总体强化态势。反观经济领域,美国与盟国的利益分化、经济弱化趋势则非常明显。一是在多边经济领域,美国与盟国对于地区多边经贸制度的分歧凸显。美国不仅不顾日澳等盟国的挽留率先退出TPP,而且对亚太经合组织(APEC)等地区经济合作机制态度冷淡,这与盟国对于地区多边经济制度的积极态度截然不同。盟国不仅继续推动TPP发展为(CPTPP)并生效,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的推进方面也持肯定态度。二是在双边经济领域,美国不断逼迫日韩等盟国修改贸易协议,甚至不惜采取贸易制裁方式,导致美国与盟国出现贸易摩擦。尽管盟国基于对美国的安全和战略需求,不得不让步以满足美国的要求,但实际上也凸显了美国与盟国之间的利益分化,这从贸易谈判的艰难历程可见一斑。如韩国政府虽公开表态称贸易协议修改有助于美韩经济合作的发展,(43)“韩美自由贸易签字仪式”,https://www1.president.go.kr/articles/4366. (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3日)但韩国商界和公共舆论较官方观点则更为保守,认为美韩《自由贸易协定》修正案对于汽车进口和钢铁出口限额的调整将严重影响韩国经济的发展。(44)李厚民、成道贤、李亨镇:“美韩自贸协定谈判... 与‘实现国家利益’vs.野‘失败的谈判’”,http://news1.kr/articles/?3272380;“找到克服贸易战头绪的韩美FTA修改协商”,http://www.hankookilbo.com/News/Read/201803261972193322.(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6日)受此影响,亚太联盟的安全强化和经济弱化的双重趋势不断呈现,联盟在不同领域的利益分化更加明显。
如何协调这些利益分化,直接考验着美国亚太联盟管理能力。相对而言,在安全领域,美国更有能力来协调利益分歧。由于安全领域呈现较强的“零和博弈”特点,且美国的盟国在安全上对其有着更高程度的依赖,这也使得美国更有能力来管控安全利益分化。但在经济领域却有所不同,经济利益涉及非政府主体且更为多元化,国内相关利益关系更加错综复杂,美国管控联盟中的经济利益分化面临着更为困难的局面。此前美国难以劝阻其盟国加入亚投行和参与“一带一路”合作,如今亚太盟国参与RCEP和继续推动CPTPP,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亚太联盟的经济分化。在双边贸易方面,美国的盟国也基于自身利益与美国展开博弈。美日、美韩的新贸易协议艰难谈判都体现了盟国对于美国的要求并非全盘接受和迅速妥协。
三、美国亚太联盟关系调整的前景
特朗普执政以来,亚太联盟的调整态势明显,其主要趋势体现为联盟安全聚合作用更加突出但持续性存疑、联盟经济利益分化明显且短期难以改变、美国亚太盟国的“选边站队”困境加剧等三个方面。这些不仅会影响亚太联盟的发展前景,也会对亚太地区合作和地区秩序重塑产生影响。
(一)联盟安全聚合作用更加突出但持续性存疑。通过加强亚太联盟的安全聚合作用,推动亚太联盟向网络化转型,一方面有助于缓解美国实力相对下降的不足,另一方面也有助于强化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安全影响。特朗普政府执政以来,亚太联盟聚合作用更加突出,孕育着未来亚太联盟调整的趋势,通过“印太战略”的实施,亚太联盟的整体协作会更加显著。
目前,美日澳三边合作已经形成了包括三边战略对话在内的机制化发展,且合作领域广泛,其成为多边联盟的潜力很大。在美日澳三边合作的基础上,特朗普政府大力倡导“印太战略”,实际上也是对亚太联盟体系进行革新,美日澳印之间安全合作的加强拓展了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战略资源,使得美国能够有更多的帮手和资源与中国进行竞争。不过美日澳印之间也不乏分歧,印度希望保持战略自主性,不愿过度追随美国。(45)Minister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India-Australia-Japan-U. S. Consultations on Indo-Pacific ( November 12,2017) ,” https://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29110/IndiaAustraliaJapanUS_Consultations_on_IndoPacific_November_12_2017. (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美日澳印四国安全合作的加强能否发展成多边联盟,对此也是见仁见智,多数意见是既要注意到美日澳印安全合作加强的趋势,也要关注四国彼此之间的分歧与张力,其发展成印太版北约的难度极大。(46)贺凯:“美国印太战略实质与中国的制度制衡——一种基于国际关系理论的政策分析”,《现代国际关系》,2019年第1期,第13~21页;宋伟:“从印太地区到印太体系:演进中的战略格局”,《太平洋学报》,2018年第11期,第24~34页;叶海林:“中国应对美国再版‘印太’概念的策略性思考”,《印度洋经济体研究》,2019年第5期,第1~14页;林民旺:“‘印太’的建构与亚洲地缘政治的张力”,《外交评论》,2018年第1期,第16~35页;凌胜利:“木桶效应:“印太”视域下的印澳合作”,《南亚研究》,2019年第3期,第41~72页。与美日澳印等多边安全合作增强相比,美日韩之间的多边安全合作却有所回落。由于日韩之间的历史问题等矛盾激化和朝鲜半岛局势趋向缓和,日韩之间相互借重的需求下降,两国之间的安全合作进展也比较缓慢。2019年下半年更是因日韩贸易摩擦导致双边安全合作受损,影响了美日韩三边安全合作的推进。(47)李婷婷:“贸易摩擦与日韩关系新变局”,《现代国际关系》,2019年第8期,第1~11页。
对于地区安全合作而言,美国强化联盟安全合作有助于继续维持其在亚太地区的安全主导地位。与此同时,随着非传统安全问题的日益增加,构建更为包容的地区安全合作机制也更有必要。亚太联盟安全聚合作用虽有所增强,但其包容性相对缺乏,导致亚太地区多边安全合作的碎片化现象难以改观。由于美各盟国的战略目标分歧、活动区域差异和国家利益分化,这些盟国对于亚太联盟强化的支持态度迥异。这些盟国一方面将加强与美国的联盟关系作为安全基础,依然信赖美国对其的安全作用;另一方面也将拓展地区多边安全合作作为辅助,为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战略收缩而未雨绸缪。如日本明确提出三点防务基本方针:自我强大、加强日美同盟和积极推进安全保障合作,要在美日联盟之外拓展与澳大利亚、印度等国的合作。(48)日本防卫省:“2017年防卫白皮书(摘要)”, https://www.mod.go.jp/e/publ/w_paper/pdf/2017/DOJ2017_Digest_CH.pdf. (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澳大利亚也主张构建与邻国、地区伙伴的战略关系网,希望构建相对包容的地区安全秩序,重视类似东亚峰会这样包容性较好的地区合作机制。(49)宋伟:“试论澳大利亚的印太体系概念与战略路径选择”,《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第18页。
目前看来,“印太战略”的实施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亚太联盟的安全聚合作用,不过由于美国及其盟国对于“中国威胁”认知的差异,特朗普政府试图以“中国威胁”来加强联盟的安全聚合也会遇到不少困难,其能持续多久也存在不确定性。韩国、澳大利亚、泰国等国对“中国威胁”认知与美国并不相同,因而也难以完全追随美国在安全上制衡中国。(50)“Australians would Reject Siding with Japan over China in East China Sea Dispute, Survey Finds,” https://www.abc.net.au/news/2015-01-06/australians-reject-siding-with-japan-over-china-survey/6002712. (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当然,中国对于美国亚太联盟的整体协作加强及其“外溢”也应予以重视,亚太联盟的网络化转型会加强其战略协调,有可能对中国施加更大的压力。对此中国应该在管控地区安全分歧的基础上,推进亚太地区的包容性安全合作,削弱亚太联盟的对华针对性。
(二)联盟经济利益分化明显且短期难以改变。由于特朗普政府强烈的“美国优先”“经济优先”政策导向,美国与盟国的经济利益分化将更加明显。联盟之间的经贸关系深刻地影响到各自的国内政治,这使得美国与盟国之间的经贸摩擦处理起来比较困难。
总体来看,美国与盟国的贸易摩擦虽然当前不会对联盟关系构成重创,但解决起来也不容易。在双边经贸问题上,美国为了迫使盟国让步,不断施加压力,不惜采取贸易制裁方式,这也使得目前美国与日韩等盟国基本达成了新的贸易协议,但与菲律宾、泰国仍未达成新的贸易协议。一方面,在多边经贸方面,特朗普政府对多边贸易制度的冷淡态度与盟国对多边经贸合作的积极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进一步凸显了美国与盟国之间的利益分歧,这也促使亚太盟国在经济上与美国保持距离。虽然在“印太战略”的推动下,美日澳印四国多次协商,承诺推动广泛的经济发展,充分发挥本区域的潜力,促进基于透明度、真正需求、债务可持续等符合国际标准的基础设施发展。(51)U.S. Embassy & Consulates in Australia, “U.S.-Australia-India-Japan Consultations,” https://au.usembassy.gov/u-s-australia-india-japan-consultations/.(上网时间:2019年12月25日)不过目前其实际进展还比较有限。另一方面,美国亚太盟国也逐渐修复和增加与中国的经济合作。如中日两国就第三方市场合作达成共识,首届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论坛期间,两国地方政府、企业、金融机构之间签署了50余项合作协议,涉及基础设施、物流、金融等多个领域,协议金额超过180亿美元。(52)“中日第三方市场合作前景广阔”,http://www.xinhuanet.com/mrdx/2018-10/29/c_137565619.htm.(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中日韩经济合作有所复苏,2019年的第八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通过了《中日韩合作未来十年展望》,三国将在RCEP谈判成果的基础上,加快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力争达成全面、高质量、互惠且具有自身价值的自贸协定。(53)“中日韩合作未来十年展望”,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hdqzz_681964/zrhhz_682590/zywj_682602/t1727417.shtml. (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中澳贸易更加便利,零关税商品增加,极大地推动了两国贸易额增加。据澳大利亚统计局统计,2019年中澳双边贸易额为1589.7亿美元,同比增长10.9%。中国依然是澳大利亚第一大出口市场,占澳出口总额的38.2%。(54)Australian Bureau of Statistics,“ International Trade in Goods and Services, Australia,” https://www.abs.gov.au/AUSSTATS/abs@.nsf/Lookup/5368.0Main+Features1Feb%202020?OpenDocument. (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中菲经济合作快速发展,2017年以来中菲两国贸易额逐年增加,中国在菲律宾的投资也不断增加。(55)“中菲经贸合作进入“最好时期””,http://www.chinanews.com/gj/2019/08-28/8940569.shtml. (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中国是美国亚太盟国数一数二的贸易伙伴,对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极为重要。
亚太地区是当前全球经济最具活力的地区,亚太国家普遍将亚太经济合作视为发展机遇。随着安全威胁的总体下降,美亚太盟国对经济利益也更为关注,更加注重与中国的经济合作。美国亚太联盟经济利益的分化在一定程度上是排他性的联盟与开放性的地区经济合作冲突的产物,这一局面在短时期内将难以改变。对于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美国的亚太盟国不乏担忧。如泰国、澳大利亚都曾表示担忧中美贸易摩擦对它们的冲击。澳大利亚投资与贸易部长史蒂文乔博在接受《南华早报》采访更是直言不讳,“中美贸易战将威胁全球经济。事态这么逆转将使澳大利亚经济‘报废’”。(56)Olivier Languepin,“How China-U.S. Trade Spat May Impact Thailand,” https://www.thailand-business-news.com/trade/69134-china-u-s-trade-spat-and-thailand.html;屈彩云:“美国挑起贸易战,澳大利亚担心经济‘报废’”,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08730458290633115&wfr=spider&for=pc. (上网时间:2020年4月2日)
(三)美国盟国“选边站队”困境加剧。随着中美战略竞争加剧,亚太地区其他国家包括美国的盟国不得不审慎应对。对于美亚太盟国而言,为了实现安全利益和经济利益的统筹,它们还是希望在强化与美国联盟关系的同时,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避免全面陷入“选边站队”困境。特朗普执政以来,美亚太联盟战略调整导致盟国之间利益分化加剧。特朗普政府对外政策的大幅调整使得美国盟国对其信任度降低,对于美国实际领导能力的信心下降,(57)洛伊研究所2019年的民意调查显示,澳大利亚只有25%的受访者对特朗普领导美国国际事务的能力有信心,46%的受访者表示“毫无信心”。参见Lowy Institute: “Lowy Institute Poll 2019,” https://www.lowyinstitute.org/publications/lowy-institute-poll-2019.(上网时间:2020年5月7日)也使得其盟国或被迫选择“自力更生”的内向型策略,或选择“对冲风险”的外向型策略来应对特朗普政策所造成的不确定性。(58)田旭:“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联盟政策的调整”,《国际经济评论》,2019年第6期,第100页。而在中美之间,美国的亚太盟国更有可能寻求在中美之间相对有利的位置,采取动态平衡战略,以缓解“选边站队”困境。
尽管中日之间存在领土争端、历史问题等矛盾,但是日本深知维持相对良好的中日关系对日本寻求更大战略自主的重要性。鉴于特朗普政府对于美日联盟强烈的利己主义态度,日本也不断改善与中国的关系,在安全上尽量不激化矛盾,在经济上与中国在第三方市场化竞争为合作。2019年6月,习近平与安倍晋三在大阪会晤,安倍晋三表示,日方希望扩大两国在经贸、投资、金融、创新等领域合作,愿为双方企业相互提供公平、开放、透明、非歧视的市场环境。日方愿同中方一道,妥善处理有关敏感问题,有效管控东海等问题的矛盾分歧。(59)“习近平会见日本首相安倍晋三”,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9-06/27/c_1124681266.htm. (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韩国基于中韩关系改善的需要,在安全上谋求减少与中国的冲突,对“萨德”部署作出“三不”承诺,在经济上则继续加强与中国的合作。2017年11月,韩国总统文在寅表示,“韩方支持并愿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韩方重视中方在‘萨德’问题上的关切,无意损害中国的战略安全利益”。(60)“习近平会见韩国总统文在寅”,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7-11/11/c_1121941083.htm. (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澳大利亚也希望能尽量避免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澳总理莫里森在接受采访时声称,澳大利亚不必在自己的“客户”中国和自己的朋友美国之间选边站,澳大利亚会用一种务实的方式处理两国的关系。(61)SBS News, “China ‘Customers’, US ‘Friends’: Morrison,” https://www.sbs.com.au/news/china-customers-us-friends-morrison.(上网时间:2019年11月10日)至于泰国,则基本谋求在中美之间“两面讨好”,泰国总理巴育一方面表态支持“一带一路”建设,(62)“Prime Minister Prayut Chan-o-cha of Thailand Meets with Wang Yi,” http://www.china-embassy.org/eng/zgyw/t1686158.htm.(上网时间:2020年4月12日)另一方面也通过访美等方式不断修复美泰关系。菲律宾自杜特尔特政府执政以来,基于经济发展的优先需要,不断修复与中国的关系,缓和与中国的海洋争端,大力发展两国经济合作,对美国则不时抱怨,这使得菲律宾在中美之间的“选边站队”困境有一定的缓解。(63)席桂桂、凌胜利:“安全感知、发展诉求与菲律宾对华政策转变”,《东南亚研究》,2019年第5期,第138页。
显然,特朗普政府的对华强硬态度导致中美战略竞争加剧,美国盟国在中美之间的战略选择空间缩小,“选边站队”困境有所增强。出于对自身安全利益和经济利益统筹的考虑,美国的亚太盟国不得不谋求改善同中国的关系,以缓解“选边站队”的困境,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凸显了美国与盟国的战略分歧,使其联盟管理更加困难。
四、 结 语
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亚太联盟关系调整大体呈现出安全强化与经济弱化的双重趋势。这不仅会影响亚太联盟的合作,也会对亚太地区合作与秩序重塑产生多重影响。美国亚太联盟关系的调整也存在一些问题,一是亚太联盟强化的动力面临不确定性。特朗普政府虽不断推动亚太联盟战略调整,但由于安全与经济的分化将不利于联盟的长远发展,虽然美国亚太联盟会延续,但联盟内部的张力也会增加,亚太盟国难以在所有领域全面追随美国。美亚太盟国在安全和经济领域将对美实行一定的对冲,以争取本国的战略自主性提升和利益最大化。二是美国对盟国的不断卸责会削弱盟国对其信任程度,盟国对于其战略支持也会更加精于算计,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国际动员能力将受到冲击。三是中国因素对于美国亚太联盟的调整存在巨大影响。美基于“中国威胁”的塑造以加强亚太联盟的安全聚合作用的做法将难以持续,美与其盟国的对“中国威胁”认知存在差异,一定程度削弱了其推动联盟多边安全合作的动力。对于中国而言,要逐渐加强对美外交和周边外交的统筹,处理好与美国亚太盟国的关系是其中关键之一。美国亚太联盟并非铁板一块,其中不乏战略分歧与利益分化,中国应该因势利导,增加中国与美国亚太盟国之间的双多边合作,促进一些“中美邻”合作机制,拓展中国周边外交的战略空间,实现周边外交和对美外交的有机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