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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科幻剧的当代隐喻探析
——以《黑镜》和《西部世界》为例

2020-11-14

声屏世界 2020年21期
关键词:黑镜外部性娱乐

人类社会在20世纪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裂变,两次世界大战、美苏冷战和结构性经济危机等大事件无不在昭示着资本主义虚幻梦想的破灭。正如恩格斯所说“同启蒙学者的华美诺言比起来,由‘理性的胜利’建立起来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竟是一幅令人极度失望的讽刺画”。后现代人类陷入普遍精神危机,且随着作为冷战遗产的信息技术和数字媒介运用到民用商业领域,新兴技术非但没有化解危机,反而加剧了逃避主义、虚无主义的泛滥。影视剧作为反映社会思潮的重要载体,其优秀作品往往能够准确切入社会痛点,《黑镜》和《西部世界》正是其中翘楚。

数字媒介异化的正负外部性

外部性是经济学的重要概念,兰德尔将其定义为“当一个行动的某些效益或成本不在决策者的考虑范围内的时候所产生的一些低效率现象;也就是某些效益被给予,或某些成本被强加给没有参加这一决策的人”。外部性可分为正外部性(对第三方有利)和负外部性(对第三方不利)。在这个由少数精英指引的势不可挡的技术加速时代,普罗大众面对日新月异的社会往往是被动的接受者和失语的在场者。技术强权催生了浮躁的技术拜物教,科学被神话,解放人的技术异化为奴役人的刑具。数字媒介正是如此,由与人一体的官能衍伸异化成了独立的客体,人与数字媒介的交互也因此具有了外部性。

数字媒介的正负外部性相伴而生。正外部性可体现为网络空间自下而上的监督,或填补漏洞或匡扶正义。但自发的权利若不受限制,则会演变为负外部性,如造谣、网暴,对第三方造成伤害。在《黑镜》第三季《虚伪的分数》中,人们的手机里装有评分系统,对其他人的任何事都可以给一到五星评价,而眼睛里的芯片则可以查看他人评分。分数高低决定了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不顾他的真实面目,这种唯分数论机制使得人们为了评分不择手段。观照现实生活,何其相似。对于外卖平台、网购平台的评分系统,商家为了刷好评想尽了各种方法,私下进行好评返现的操作或者雇佣“水军”刷好评,原是为了方便顾客挑选的评分系统异化成了迷惑购物者的烟雾弹。

又如《黑镜》第一季的《国歌》,因新闻媒体的过度挖掘和社交网络的不受控制,使得政府计划失败,首相在社交媒介的民意压力下,被迫直播和猪交配。显然,网络空间不加限制的自由表达并不会使正义得到伸张,反而使民主演变为民粹,形成多数人压迫少数人。这情节在自由主义泛滥的西方有着极为浓厚的现实背景。其无政府状态的网络空间,往往使简单问题复杂化,看似为自由的民主表达,实则是资本博弈下的民粹。

现代人的向死性

自资本主义萌芽、工业化伊始,无法适应新体制的宗教信仰的失落成了必然结局。随着尼采高呼“上帝死了”并要求重估一切价值标准,以及后续接踵而至的社会裂变,经历了残酷的20世纪的人们已经在事实上丧失了宗教信仰。人的价值追求从天上回到地下,从来世回到今生,从精神回到肉体。然而,这种符合现代性的蜕变并没有使人类像尼采所期望的那样进化成“超人”,而是成了寻求有限满足的“末人”。这一方面源于信仰失落派生的心理困境,更得归因于后资本时代的结构性顽疾——阶层固化。

同代交流性减弱,代际遗传性增加,狭窄的晋升通道使得大部分底层的人看不到上升的希望。随着全球化进一步深化,频发的经济危机在全球肆虐。多次对危机的反制积累下重重负担,具体表现为债务高台、房产泡沫、失业危机等连锁反应。而西方由于不像中国可以借广大农村进行软着陆,在城市硬着陆的后果便是激烈的街头运动及动荡的社会秩序。这种大环境造就的人早已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忘却了生命的意义。这也正是存在主义的滥觞——人的意义的消解。

向死性应运而生。海德格尔认为人是“向死而生”,生的归宿是死。其本意是想用重“死”来激发“生”的欲望。遗憾的是,静态的社会结构使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人们只有“向死”没有“而生”,因此世界范围内的自杀率都呈上升态势。在宗教时代,自杀者是要下地狱的,这并不是由崇高的宗教正义所决定,而是农业时代的统治者将农民看作是自己的私有财产,是生产粮食的工具,因而无法忍受其自我毁灭。而丧失信仰的现代人显然没有此顾虑。在《黑镜》第三季《圣朱尼佩洛》中描绘的由意识上传技术所构建的死后世界是幸福的充满激情的,而主人公的现实境遇却是悲凉的。同样在《西部世界》第二季中,“熔炉”给了接待员两个选择:去真实世界反攻人类或者舍弃肉体将意识上传到独立服务器中。大多数接待员都选择逃避现实,寻求意识上传,这不过是另一形式的死亡。笔者认为,《西部世界》不仅仅是在表现人机对立,其仿生人的设定更是照应现实中的芸芸众生,生活在机械的重复和痛苦的循环之中。因而剧中仿生人的选择是源于现实逃避主义的心理表征。两部剧集中生死世界的对比,映射了当今社会普遍存在的向死性。

“虚拟—现实”双轨制

双轨制是一种组织架构,即两种不同体制并行的制度,也叫两条腿走路的制度。多用在经济领域,如近年来广为热议的城乡双轨制,对保护农民基本权益及维护村集体土地所有权免受外部资本定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在网络文化领域,却也逐渐形成了双轨,并具有极大的破坏性。人们在现实日常交往和网络虚拟交往的言行举止截然不同,人的统一性被打破,割裂成两种身份——现实的人和虚拟的人。

这种现象在《西部世界》第一季有着深刻的隐喻。全剧围绕一座以西部世界为主题的高科技乐园展开,乐园以丰富的故事线和任凭摆布的仿生人接待员,提供给花费巨资的游客以暴力、凶杀、性的满足。本在现实世界里安分守己的人,一来到这里便会逐渐沉沦,激发出原始的暴虐欲。剧中的威廉就是如此,从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一步步沦为不择手段的残暴恶魔。剧中的乐园在实质上和当今的虚拟网络世界有着高度的相似性。它们的运行规则和现实世界是双轨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对立的体系。

在现实中,人们在道德伦理、法律法规等他律的压制下,本我被极度压抑,且在文明社会的号召下自我倾向于超我。而在他律的现实原则被打破的虚拟世界,本我的强势觉醒使得自我向其靠拢。加之普遍的高压生活状态,虚拟世界更是成了不良情绪的宣泄口。“网络喷子”“公知”层出不穷,“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等网络流行语形象地揭露了虚拟空间的混乱无序。他律性在事实上不在场,在网络上犯错的代价是极低的。没有了现实交往,道德约束自然不堪一击。而法律也仅是底线,不可能面面俱到。

娱乐语境下的景观社会

只要有利润的地方,资本就会无孔不入。在文化工业化的当今,娱乐正是资本在文化市场的最佳代言人。乘着消费主义的东风,只要能让目标用户心甘情愿为笑声买单,那么一切皆可娱乐,娱乐语境已然形成。再加之近些年移动电子设备和通信网络的突飞猛进,影像已然取代文字成了社交媒介的新型表意系统。影像的大量生产与消费使社会景观化,而景观的本质则是“以影像为中介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娱乐和景观的产物便是娱乐至死:人成为娱乐的附庸并为其至死。

《黑镜》第一季的《1500万的价值》以极度讽刺的方式揭露了这一现实。该集讲述了未来电视节目在生活中占据了重要地位,选秀成了改变命运的最佳渠道。最为讽刺的是当主人公带着满腔怒火向这荒唐的体制宣战时,竟也被当作是一场别出心裁的秀,获得了巨大的追捧,而主人公也逐渐被这大染缸所同化,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这样的情节设置不过是现实的夸张化,深厚的现实依据使该集具备强烈的心灵震撼力。如选秀节目热衷于“比惨”及综艺剧本化,明星、网红的虚假人设,还有博人眼球的标题党和假新闻等。种种怪像皆视客观事实如草芥,在这个流量等同于金钱的时代,只要利润足够高,就有人不顾公序良俗,公然挑战法律底线。其中最具破坏力的便是造谣生事,如苟晶事件和李星星事件,恶意挑动公众情绪形成舆论风波,在满足自身利益的同时践踏了公众同理心。“狼来了”的后果将会逐渐显露,当有真正的受害人出现时,公众将会像剧中表现的那样,将其当作众多“秀”中的新一场。《西部世界》中,接待员初觉醒时便是如此,麻木的游客只当是新的娱乐项目。

而《黑镜》第一季的《国歌》则对观者进行批判。公众面对恐怖事件最关注的并不是公主的安全,而是首相和猪的交配。猎奇心凌驾于同理心之上,这正是景观社会的一大特色。近年来庸俗化、审丑化短视频的兴起是其有力佐证。

结语

《黑镜》《西部世界》这类硬科影视剧以其广泛的受众力刷新了我们对传统科幻的认知。无需特效的狂轰滥炸,便使观众的心弦为之激荡。其对技术异化的透彻批判,已然超越了商业剧的范畴,既是对现实的隐喻与反思,又是对未来的向往与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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