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电影的文化精神及表达策略
2020-11-14桑琪
桑 琪
(安阳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河南 安阳 455000)
主旋律电影对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承民族优良传统文化,以及构建和巩固国家主流意识形态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综观我国近年来的主旋律电影创作实践不难发现,其有着在文化精神内核上坚守不变,而在具体的表达策略上达权通变的特征。
一、主旋律电影概说
早在1979年的文代会上,邓小平同志就曾针对电影创作,提出了应当以社会主义思想教育和启发人民的要求。这深刻地影响了我国的电影创作领域。1987年,时任中宣部副部长的贺敬之则提出:“……作品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思想内容,应该成为我们文艺的主旋律。”尽管这是在电影制片厂厂长会议中提出的理念,但“主旋律”一词此时已经全面被运用到我国各艺术门类在意识形态上的自我规范,以及在发展格局上的确立上来。而江泽民同志则在1994年的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对“主旋律”进行了全面的定义,即主旋律作品是在“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的基础指导下,“大力倡导一切有利于发扬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的思想和精神,大力倡导一切有利于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思想和精神,大力倡导一切有利于民族团结、社会进步、人民幸福的思想和精神,大力倡导一切用诚实劳动争取美好生活的思想和精神”的作品。这一表达,兼顾了国家意志以及艺术作品植根生活,反映真善美的属性,因此尽管在数十年中,我国电影人在如何实现电影的政治服务功能上,进行了多方探讨,社会的审美需求也不断变化,但前述四种精神,依然是主旋律电影创作时文化精神内容的不二法则,是电影抢占思想阵地时的基本准线。
二、坚守的文化精神
如前所述,主旋律电影的文化精神是一直不变的。首先是对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旗帜的高举。主旋律电影始终重视和强调培育观众的爱国情怀、集体荣誉感,以及对社会主义的认同感,并且往往将其与英雄主义结合起来,以具有震撼力的人物形象激发观众的情感,完善观众的品格。如在《血战台儿庄》(1986)中,张自忠将军精忠报国、大义凛然,王铭章师长英勇抗敌、慷慨就义等。而在如《我的1919》(1999)中,电影则展现了看不见硝烟的外交战场上,驻美公使顾维钧等爱国外交家慷慨陈词,维护祖国利益,而肖克俭等共产主义工人运动领导者也以自己的方式在巴黎发出爱国呼声。到新世纪以后,主旋律电影则能够着眼于未来,以虚构的故事对这一精神进行阐发。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在国产科幻电影史上有里程碑意义的《流浪地球》(2019)。在“流浪地球”这一关乎全人类命运的宏大计划中,中国航天员刘培强牺牲生命阻止地球坠入木星,而地球上的刘启、韩朵朵、王磊、韩子昂等人,包括强调自己有一颗“中国心”的混血儿蒂姆亦都全力投入到救援中来。观众在电影中得到的并不仅是作为中华民族一员的骄傲,还能捕捉到电影以集体主义对美式个人英雄主义的回击。
其次则是对在我国现代化建设中,积极进取,爱岗敬业精神的弘扬。勤劳奉献,恪尽职守,既是我国自古就有的优良文化传统,亦是国家当前各项事业发展的现实需要。主旋律电影中如《孔繁森》(1996)、《横空出世》(1999)、《铁人》(2009)等都是其中优秀之作。在《铁人》中,电影以刘思成对父亲和王进喜事迹的追寻,让现实与历史实现了碰撞,让观众意识到说出“我是共产党员,共产党是什么,是家里的孝顺儿子,是下地干活的,不是在家享福的”的王进喜并未远去,战天斗地、吃苦耐劳的铁人精神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在《中国机长》(2019)中,以机长刘长健为代表的四川航空3U8633航班机组在极端罕见的险情之下,临危不乱,沉着应对,最终全员生还。刘长健等机组人员,以及地面的管制人员、机场工作人员等,一起成为这一世界民航史上的奇迹的缔造者,他们不仅在精神上是令人钦佩的,其精湛的业务能力也是可圈可点的。与之类似的还有如赞誉消防员的《烈火英雄》(2019)等。
再次是对民族团结的赞颂。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民族团结进步事业是必须抓紧抓好的基础性事业,主旋律电影在铸就中华民族的共同体意识上始终发挥着自己的作用。例如在《红河谷》(1997)中,洪老六原本与格桑因为雪儿达娃而争吵,两人开口闭口“我们汉人”“我们藏人”,但丹珠却愿意帮助身为革命党,被清政府通缉的洪老六逃亡,当英国殖民者以“带去文明”为由入侵西藏时,洪老六和格桑更是并肩战斗。头人则一个个数着自己的手指,将它们比喻为藏族、汉族、蒙古族、回族等民族,最终将手握成一个拳头,表示“既然祖先将我们结成一个家,家里的事,就不劳您的驾来管了”。类似的还有如在《嘎达梅林》(2002)中,嘎达梅林劝说王爷不要卖地时,说的是:“草原上不仅有放牧的蒙民,也有种地的汉民,一卖,就断了百姓的活路。”《东归英雄传》(1993)中,蒙古土尔扈特部的阿拉坦桑则将东归路线文在自己的后背上,以确保一定要回到中国故土等。
最后是对追求积极、健康、美好生活的肯定。例如在《高考1977》(2009)中,“知识改变命运”的文化价值观深入人心,知识青年们努力向上,通过参加高考来向着更好的生活迈进。在《我和我的祖国》(2019)中,北京出租车司机张北京和来自汶川的小男孩原本有各自的生活轨迹,而北京奥运会则将两人联系到了一起。摸一摸鸟巢由父亲焊接过的栏杆是小男孩走出地震阴影的一个仪式,因为奥运会而认识的张北京则成为他的另一个“父亲”,北京奥运会也将成为他重建家园的一个起点。生活在上海的小男孩冬冬则见证了大家的另一种美好生活,强身健体成为一种风潮,冬冬、小美学习乒乓球,弄堂里的人们一起合看一台电视,一起分食西瓜,为中国女排击败美国女排而加油,一种欢乐和谐,青春洋溢的气氛洋溢在弄堂中。
三、通变的表达策略
在文化精神的“不离其宗”基础上,主旋律电影包裹文化精神的外在形式却是适应变化发展的客观情况,可以通时达变的。尤其是在观众审美取向居于流变状态时,主旋律电影亦不能高高在上,而是要贴近群众的审美需求,以使得观众产生共鸣。对近年来主旋律电影在表达上稍做探析,便不难发现其有着如下变动特征:
(一)叙事话语多元化
早期国产主旋律电影倾向于宏大叙事,主人公形象有“高大全”的特征,而近年来,这一趋势被弱化,“小叙事”和平民叙事不断出现,电影中对事件与人物日常化、生活化、人性化的处理可谓比比皆是。以三部大庆献礼片为例。在四十年大庆时的《开国大典》(1989)中,战争叙事占据叙事的主体地位,电影主要由淮海战役、攻克天津、百万雄师过大江和攻占上海四个部分组成,电影展开的是一幅革命烈士抛头颅洒热血的史诗画卷。而在《建国大业》(2009)中,电影的视角则集中在国共两党对民主党派的争取上,对战争场面采取点到为止的展现方式,同时注重以传奇性情节(如特务的暗杀行动、蒋经国“打老虎”的经过等)充实叙事链条,抓住观众的心,而毛、周等伟人在冯玉祥将军遇害后的大发雷霆,毛泽东在空袭时穿着睡衣被抬入防空洞等,也显然经过常态化处理,观众仿佛就是这些历史人物身边的一员。而到了《我和我的祖国》中,在《前夜》一章中,电影则讲“一发”而不讲“全身”,完全聚焦在专家林治远的身上,以“定时锁”的技巧来让观众紧张地跟随林治远克服重重障碍,最终完成“最后一分钟营救”。而林治远的书呆子气十足,坚守原则但又恐高,遇事手忙脚乱,还总是和老方等人彼此奚落等,都为电影增加了幽默感,极大地活跃了观影气氛。此外,《云水谣》(2006)、《集结号》(2007)等电影亦是如此,在此不赘。
(二)故事链条丰富化
以“建国三部曲”为例。《建国大业》采用了非常明显的交织式对比结构模式,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所作所为成为电影中极具对比性张力的两条线索,在自重庆谈判始、开国大典终的线性时间下两条线交织对比向前推进。共产党节节获胜,深得民心,与民盟等中间力量一同建成政协制度,而国民党则腐败不堪,“打老虎”打到自己家草草收场,又大肆屠杀民主党派,最终败退台湾。在这种对比中,意识形态的“召唤”结构也就顺理成章地形成了。而《建党伟业》(2011)和《建军大业》(2017)则分别采用因果式线性结构模式和缀合式团块结构模式来制造叙事链条。前者自辛亥革命始,至中国共产党中央局成员确立终,有着清晰的事件流程和逻辑线索:一项项事件的发生,意味着完成反帝反封建任务的,必然只能是中国共产党。而《建军大业》则由“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南昌起义等一个个段落组成。每个段落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因果关联或时间先后关系,但是它们都与人民军队的建立密切相关。可以说,电影人在处理重大历史事件上,有着灵活的表达策略。
(三)审美表现类型化
类型化可以视作主旋律电影在电影市场化下的突围之道。当下的主旋律电影对契合观众心理,能充分娱乐观众的商业类型片经验系统进行了全面的吸收。早在《风声》(2009)出现时,人们就已经惊喜于主旋律电影对谍战类型片的借鉴,而其后涌现的《湄公河行动》(2016),《红海行动》(2018)等,则是典型的军事动作片,具有人物丰满、冲突回合多、悬念设计精妙、刺激性奇观场面极多等特征,观众能从中得到酣畅淋漓的,不亚于好莱坞大片的观影快感。这一类类型化明显的主旋律电影,也都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绩,这就造成了,一则,主旋律电影亦能顺利实现再生产,如在有着令人血脉贲张动作戏的《战狼》(2015)获得票房和口碑双丰收后,吴京得以有资金拍摄了场面更为刺激,声画组合更为精彩的续集《战狼2》(2017),而这更是一部取得历史性票房成绩的作品;二则,类型化也造就了演员、导演的品牌效应,能充分拉动原本居于弱势的电影题材后来居上。如登山题材在世界范围内都属于电影的冷门题材。而吴京则带动起了观众对于《攀登者》(2019)的热切关注。在《攀登者》中,壮阔的珠穆朗玛峰自然景观本身就为观众提供了一场视觉盛宴,方五洲和徐缨的爱情感人肺腑,而它们则被有效地缝合进了以方五洲、曲松林等人为代表的中国人挑战世界之巅,踏上最高国境的主题中,让观众在沉醉体验中接受意识形态的传达。
正是在这种对文化精神的坚守,以及在表达方式上的变通中,我国的主旋律电影顺利地完成了在意识形态宣传、教育认知以及审美娱乐上的多重任务,并走入到越来越健康的媒介生态环境中,实现了良性发展:意识形态的输出者和输入者之间,产生了可喜的互动关系,以《战狼2》、《我和我的祖国》等为代表的电影也在思想性、艺术性和商业性三方面取得了平衡。可以预料到的是,近年来主旋律电影的成功经验将被我国电影人积极继承,这种在文化精神和表达策略上的不变与变也将得到继承和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