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岁的永安万寿塔

◆文/冀川

在北京昆玉河西岸，耸立着一座嵯峨的佛塔，它的名字叫慈寿寺永安万寿塔。这座高塔建于明万历年间，是当下北京数一数二的高塔之一。近些年，在永安万寿塔四周修建了玲珑公园，春天绚缦的梅花、秋天灿烂的银杏，簇拥着这座有着400多年历史的古塔，平波如镜的昆玉河，自它的东面流淌而过。远远望去，古塔雄峙在花木碧水之上，构成京西著名的风景图。

高塔凌霄在京西

永安万寿塔，是八角密檐式十三级仿木结构砖塔，塔高50多米。佛塔由塔座、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塔座采双重须弥座形制。须弥座上是十三层塔身。一层塔身高大，由寻杖栏杆围绕，两层仰莲瓣承托，塔身四个正面砖雕出圆券假门，四个侧面砖雕出圆券假窗，八个转角有盘龙圆柱，塔身上部砖雕出额枋、斗拱承托塔檐。二层到十三层塔身低矮，层层叠叠的塔檐延伸到塔顶，塔顶是八角攒尖顶，收于宝葫芦形鎏金塔刹。

永安万寿塔的整体造型敦实厚重，高大雄伟，在平阔的京西莽原上，有一塔冲天的昂扬气势。它是慈寿寺（明万历建寺时，寺名为永安万寿寺）的地标，当年出北京城阜成门，西行不远，就可遥见永安万寿塔的塔影，追寻着塔影，便能一路走到8里外的慈寿寺；它是慈寿寺的中心建筑，一反明清时期以大雄宝殿为禅林核心的建寺规制，慈寿寺的建筑布局，是以佛塔为中心，塔前有山门、天王殿，塔后有三世佛殿、毗卢阁，殿宇廊庑环绕着佛塔，形成众星拱月的以塔为中心的寺院建筑群布局。

建塔由来

永安万寿塔，是由明万历皇帝朱翊钧的母亲慈圣皇太后李氏，于1576年捐资兴建，并于两年后的1578年建成，距今已有442年的历史。李太后缘何要建造这座佛塔呢？这要从李太后的身世和经历说起。

万历皇帝的母亲李氏，北京通州人，她初为嘉靖皇帝三儿子裕王朱载垕府内的宫女，后被朱载垕看中，为其生下儿子朱翊钧。1566年，嘉靖皇帝崩，裕王朱载垕继位，为隆庆皇帝，李氏被封为贵妃。6年后的1572年，35岁的隆庆帝朱载垕去世，因皇后陈氏无子，李贵妃的儿子、10岁的朱翊钧便继承大统，成为万历皇帝。李贵妃“母因子贵”，遂与陈皇后并列为皇太后，是为慈圣皇太后。

不过，李太后因宫女出身，总觉得地位低人一等，她因此对外宣称自己是九莲菩萨在世，以提高身价儿。捐资建造永安万寿寺和永安万寿塔，在寺内特辟一座殿宇供奉九莲菩萨，其初衷，就是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明朝时，人们大多笃信佛教，李太后的这一招还真是灵验，陈太后和内阁首辅张居正，从此对这位 “在世的九莲菩萨”另眼相看、格外敬重。张居正还特意为这座寺院撰写了碑文。

建成的永安万寿寺，在中轴线上自南向北，依次是山门、天王殿、永安万寿塔（佛塔四角各有一座角亭）、大雄宝殿、毗卢阁和弥陀殿，左右还有钟鼓楼、偏殿与百间画廊，寺院气势可谓恢宏。到了清光绪年间，一场大火焚毁了整座寺院，惟有砖砌的永安万寿塔得以幸存。

一座砖雕、泥塑博物馆

永安万寿塔的最大亮点，是塔体上遍布的砖雕和泥塑。永安万寿塔的砖雕、泥塑，繁密、精细而华美，自塔座直至各层塔檐，砖雕、泥塑作品环列其表，佛塔如同一座明代砖雕、泥塑博物馆。

先说塔座。永安万寿塔的塔座，是双重须弥座。每层须弥座由上沿、下沿和束腰组成。

第一层须弥座上沿平素，下沿为砖雕圭角纹；砖雕作品集中在束腰部分，8个立面，每面雕出6个壶门形佛龛，8面共48个佛龛，佛龛中浮雕狮子（狮子头全部损毁），两侧金刚力士与佛八宝（轮、螺、伞、盖、盘长、双鱼、瓶、花）交替出现，8个转角处雕出瓶型角柱。

第二层须弥座上沿浮雕佛八宝，由砖雕斗拱承托，斗拱一跳，昂嘴雕出吉祥云朵，昂嘴下有悬挂铃铎的铁挂钩；下沿为覆莲瓣和圭角纹；束腰部分每面雕出7个方龛，共56个方龛，方龛之上都雕出横匾，这56个方龛主要描绘“善财童子五十三参”的故事，佛经记载，善财童子这个悟性极高的孩童，通过参拜53位佛陀、菩萨、高僧大德，体悟佛理，最终修成正果而入法界。方龛上的横匾，就是标明善财童子参拜故事的名称，可惜上面的文字已经不可辨认。这53帧画面，刻画了200多位佛教人物，画面中祥云缭绕，殿塔楼台参差其间，刻画入微，是精美异常的明代砖雕作品。除却53帧与善财童子有关的砖雕画，二层须弥座束腰另外三帧砖雕图像，为一佛陀与二菩萨像。

再说一层塔身。永安万寿塔一层塔身，立于双层须弥座之上，由砖雕寻杖栏杆围护，二重仰莲瓣承托。围绕一层塔身的砖雕栏杆，其望柱为方柱，花叶柱头，柱身阴刻炮仗洞纹饰；裙板上浮雕笙、箫、琴、瑟、笛、鼓、云板、铜锣等乐器（在佛塔上雕刻乐器，甚为罕见），承托寻杖的荷叶宝瓶，其两侧连环雕刻佛八宝。寻杖栏杆之上，雕刻二重仰莲瓣；仰莲瓣之上，就是一层塔身。

北京永安万寿塔鸟瞰图 摄影/冀川

塔身十分高宏，八面塔身四个正立面雕刻圆券门，门的圆券面上有祥云缭绕，有游龙戏珠，门两侧泥塑金刚怒目雄立，门楣之上有砖雕横匾，正立面横匾上书“永安万寿塔”；四个侧立面雕刻圆券窗，窗棂为双交四椀菱花球纹，窗的两侧侍立脚踩云朵的泥塑菩萨像，砖雕窗牖之上，塑出结跏趺坐于祥云之上的佛陀；塔身上部的仿木小额枋、大额枋、斗拱乃至拱眼壁，也都有精美的砖雕，如小额枋雕出六龙戏珠，大额枋雕出佛像、菩萨像、天王金刚像，譬如一层正立面大额枋雕刻过去七佛，左右还有菩萨和金刚立像；八个转角处，有砖砌圆柱，圆柱上盘绕着向上游走的泥塑游龙，柱头则精雕出菩萨立像和童子像。

须弥座和一层塔身，是信众参塔、转塔的视觉中心，所以，砖雕、泥塑作品密布，塔座和塔身八面，几乎被雕塑作品充满。大小佛像、菩萨像、金刚力士像、神龙像，组成了一个佛国小世界，从宗教的意义上讲，是在形象化地宣示佛理，传播佛音；从雕塑艺术的角度看，无论是人物像、神龙像，还是门窗、匾额、额枋、斗拱、角柱、栏杆，都雕塑精微，人物像形神兼备，仿木砖构都对木结构构件进行了不折不扣的“还原”，是明代雕塑艺术水平的集中展示。

再说十三重密檐。每层密檐下斗拱之间的3个拱眼壁，都有砖雕圆券形佛龛，龛内供奉佛像，全塔八面十三重密檐下，共有佛龛312个，佛像312尊。十三重密檐檐头，都砌有勾头、滴水，也就是筒瓦、板瓦的瓦当。

永安万寿塔，因是皇太后敕建，不惜花费银两，所以，一座佛塔，遍布雕塑作品，雕塑作品皆精雕细琢、精磨细塑，彰显明代砖雕、泥塑工艺的高超水平。只是因为岁月侵蚀、人为破坏，许多雕塑作品都已残毁，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