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岛行走
2020-11-12栾承舟
栾承舟
拜谒田横岛
一▲一只兵舰,泊于蓝色的雾中,两千年没动。
田横落魄而来的时候,他的眼闭着;心,也闭着。他,不愿看这个满脸胡茬的汉子。
二▲比雾还神秘,比死更黑暗的夜终于来了,来到了你的身边,田横岛。
这时,你,便如一只黑色的蝙蝠,嗅到了远远的死的气息。
漫天的血花,盛开;一岛的雾,盛开;一个千年的谜,盛开。
没有给养,没有根,五百个人和他们的马,已失去语言,他们的思想与感情,已被风掳掠而去。他们的灵魂,已逃离躯体,在空中,俯视尘世。
这就是死。死,是一条鞭子。良心和发现,也是一条鞭子。
田横岛,正被一条看不见的鞭子抽着。
我们,是不是也有被这种鞭子抽着的时候?那时,我们的心我们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清醒特别敏锐?
三▲你是长者,知人言之轻。你是智者,知青史之重。
你的耳膜,真的饮下了那震惊天地的呐喊么?你的记忆,真的摄下了钢刀刎颈的一瞬么?
如有兴趣,田横岛,你,不妨与我们说说……
田横雕像
多少次来去匆匆。
多少次偶然一瞥。
多少风云人物,多少历史故事,总自心底,飘然远去。
今日,我,竟于忽然间听到了你内心的独语。一个男人彻骨的痛,在哭。
泪,潜于骨中,伏在魂中。
许多的意味和反思,在飞。
走过齐王殿
齐王殿,位于青岛市即墨区田横岛省级旅游度假区南海岸,系一小型练兵场。
一叶秋声,收割了一岛的丰收。
黄昏,晚霞泊在山岩、海边、凹地、沟渠,携着倾听之耳,滑过了涛声之岸。
风声,蓝的;时光,蓝的。
舰,在时光中、史册中,徐徐开着。
春风,播种着蓝。
血与魂,两千年了,依然炽热。
一面猎猎的旗,在练兵场上,在波涛中,呼啦啦划过——
历史的电闪……
五龙河写真
春风悄悄删除了冬天。
一河冰凌,都被花香悄悄融化。
會走的花,跳跃的花,吟着小曲,赶来了前赴后继的雨水。她们的脚步轻轻,距离春天,越来越近。
每一棵树上,都有小鸟的歌声,唱着柳絮。
穿越了两千年风雨之旅的船夫,是谁?
谁的歌,让我听到,春的曲折,飞翔在梨花、青草和漩涡之上?
从河上运走秋天和出嫁女的日子,是不是还远?
传说中的细节,摇曳顾盼,继续在水的光芒里赶路。
于无声处,五龙河一天天水草丰美。
梨花啊,你含泪的小脸,梦想干净,一年年绿在清流奔涌的春汛之上,笑看春风,全部的劳动,大举深入……
东山拾趣
东山,位于青岛市即墨区金口港遗址,明、清时繁华无比,现为一片废墟。
真的只是一堆乱石,真的只是一条石板小路,真的只是一个风也不愿涉足的、不开花的海域。
往事之思,将金口港填得平平的浅浅的了;风的素手,将三百年前的盛世繁华,剪成河边青青的草了。
一只肥羊,斜壁上立着;两条青蛇,草丛里潜伏;
甘于探访的诗人们,于夏日的热中,来饮思古幽情之乳。
走过之后,便看见灯笼,点亮一个芳名和一场梦了。
走过之后,便看见阳光,咬破石头和夜的泪了。
走过之后,便有一只勇敢的小兽,扑进我们心中,野性地跑着夏天的路了。
面前,一座废墟,你、我、他的心上,此时,是否正有莺声燕语,盛开一个——
紫色的黄昏?
白云庵
是秉承了天地灵气,还是聚集了大智大慧,刘大师,你一落地就没有泪。
走在风的眸子里,你,五心向天,沉默而睿智。止语。
明光宗呆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故事?
于是,他请您去,给他讲佛法、民间的泪、农人的疾苦。
您讲完了,他听完了,什么也没有记住。
唯留一座庙宇,在史中、风中,月黑风高夜,扯些闲篇。
大沽河,小叶紫檀
兀立于时光之野,傲然独在的庄严啊,喊出生机勃发的雷声。
只要河在,不朽的天地精神,便在你黝黑如铁的枝丫间,常读常新。
烟波深处,虬曲、青碧、发达的根系,让沧浪之水、走出沽河的浪子记住,奇异而孤傲的岁月,各适其天,直指人心。
天之凛冽多情的歌哭,永远在大沽河畔农业革命的心坎上驻留,抒写古老而新美的歌词。
一股沧桑、郁结之气,从根系出来,从细小的春天出来。浓重的忧伤和美的希望,像春水一样,气势恢宏。
然后,就是雷电的火焰、群鸟的火焰,把看到的许多信息说给众生,盛大持久,灿若繁花的春汛,即将来临。
不断扩张的凛然正气,使冠绝半岛的原始森林持久明亮。
像棉一样,温暖的叮嘱;沙丘一样,沉重的嘱托,千百年来,早已融入我们的血脉,令所有儿孙疼痛莫名。
多少年了,联袂放飞的心、梦幻,独领风骚的春天,义无反顾,屏蔽了所有的恐惧和黑。
无论是走近或远离,魂魄冰凉的树,总是迎风打开我们的敬仰,让长风翻卷的人生大地,深刻体会上苍的善意。
大泽山葡萄
白云簌簌,落地为乳;雷声隐隐,化作叶子。天籁之桨划动,如雨淅沥,如蚕吐新丝。
大泽山,一身傲骨,柔情似水。
敲一下你,铮然有声。
时间,伤痕,阳光,水分,放在口中,嚼着嚼着,无数星星,便落满了山坡。
一粒粒,一穗穗,甜透了岁月……
站在这里,我,看自己能否长成一株葡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