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壮壮:我快70 岁了还得为电影鞠躬尽瘁
2020-11-08
在中国第五代导演组成的电影“梦之队”中,相比于张艺谋和陈凯歌导演持续的主动进攻,田壮壮近年来在电影圈更多的工作是担任监制,为年轻人保驾护航,并因“演员”的身份而“圈粉”不少。
作为中国第五代导演的核心人物之一,田壮壮从1980 年开始就陆续拍摄出《红象》《猎场札撒》《盗马贼》等具有影响的电影,之后的《小城之春》《吴清源》等片亦广受业界追捧。
在刚刚落幕的第四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上,田壮壮被授予“卧虎藏龙东西方交流贡献荣誉”。快70 岁的田壮壮领奖时说:“我觉得这个奖给我是一个提醒,提醒我年龄确实大了,但是还得为电影鞠躬尽瘁。”
田壮壮在平遥影展的导演大师班上与贾樟柯还进行了对谈,讲述他的电影故事。田壮壮坦承电影让他对很多事情有了认知,让他知道在有生年华里应该做些什么,而电影在给了他信仰和希望的同时,也让他曾经打过退堂鼓,甚至于现在,也还会有犹豫,有一点不知所措:“不敢拍电影,现在电影太贵了。”
曾被母亲开玩笑说鼻子有点塌做不了演员
田壮壮出生于演员世家,父亲田方拍过《壮士凌云》《风云儿女》,是北京电影演员剧团第一任团长,母亲于蓝更是以出演《烈火中永生》《革命家庭》《林家铺子》等电影知名。
可是从事电影职业,却并非田壮壮的“第一志愿”,“我们家是特别不希望我做电影,我小时候想过很多志愿:解放军、工程师、科学家,唯独没有想过做电影人,而且我妈经常跟我说你的鼻子长得有点塌,当不了演员,所以我从小没有这个爱好。我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幸运的人,生在了一个电影家庭里,虽然几乎也没想过能做电影,但后来最终还是走到电影里来了,然后一做就做了40 多年。”
田壮壮当兵转业后,到了电影制片厂当摄影助理,就在山西大寨驻寨,“那个时候大家都愿意来大寨,因为大寨有一台阿莱摄影机,胶片可以随便用,但是你每天大概要早上5 点钟起来,晚上10 点钟才能回去,因为大家吃饭、学习、劳动都在地里边,回去就是睡觉。我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后觉得挺枯燥的。后来山西电视台有一个从北影厂回去的照明师傅,他当时也在大寨驻寨,是在省电视台,他就跟我说北京电影学院招生了,你应该去学学摄影,我就回北京来了。但是,那时候我已经满25 岁了,报摄影系超龄了,所以就只能考导演系,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学了电影导演了。”
相比于老辣的作品,更喜欢年轻的习作
田壮壮导演作品不多,2009 年拍完《狼灾记》十年后,才在2019 年开拍新作——根据阿城《树王》改编的《鸟鸣嘤嘤》,“也是特别偶然地帮人做监制的时候,有一个朋友说,你自己就不再想拍一部戏吗?我说我真的没有再想拍戏。他说你拍一部吧,我帮你张罗这事。我说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拍什么。他说你想想吧。后来我就说有一个东西能拍,但是很难拍,就是《树王》,我不知道怎么拍,也许能拍成一个电影,就这么着就拍了,今年1 月初停了机。我也不知道,反正片子也剪完了,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但想把这个《树王》拍好确确实实挺费力气的。你看,我这个人就是专门拍那种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费力的电影),可能我脑子不太好。”
的确,田壮壮早期的《猎场札撒》和《盗马贼》,分别是以藏族跟蒙古族的故事为背景,以及《狼灾记》《茶马古道》等,都很难称得上是“大众”电影。对此,田壮壮说自己更喜欢那种故事性不是特别强的故事,“情感和情绪那种东西可能是挺吸引我的。我挺痴迷这些东西的,我也更喜欢拍虚一点的题材,比如自由和束缚、生与死、人和神等,我并不是想具体谈到哲学层面,只是想通过一个状态来表达自己对这种东西的感受。”
再比如田壮壮拍《吴清源》,他说虽然普通观众也不太看得懂专业围棋比赛,“信仰你也看不见,但我就觉得这个能拍成电影好像挺有意思的。所以我好多东西都是这样子,就是轴在一个地方了。《树王》也是,就觉得我脑子里想象的那个东西挺打动我的,它很像我插队那时候,我插队在东北,读这个作品,就像我那个时候能感觉到的那种天地,感觉到当地的陌生人和那块土地上的所有东西,开始都是陌生的,你慢慢地接触到他们,慢慢地跟他们产生和谐,产生冲突,最终其实是产生了你自己。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在田壮壮看来,“电影分两类,一类是年轻人拍的,可能很粗糙,有很多毛刺,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那个气势,那种闯劲,那种创造力是特别难得,特别有个性。还有一类就是我们都成熟了,我们拍电影已经很老辣了,那个就是作品了,年轻时拍的叫习作,我更喜欢习作给我的感受,它有一种你已经没有了的,但是你又特别喜欢,觉得你曾经有过的那种相识感、亲近感。”
今后的所有时间可能都是帮助年轻导演
做了几十年的电影,年近七旬的田壮壮却无奈于感觉自己离电影越来越远,他称贾樟柯是职业导演,而自己只能是业余导演,要靠工资活着,“我觉得拍电影对我来讲就是你想表达的电影语言、电影方法,然后你要挑战自己。我希望自己的每部电影都不一样,都有它自己特别的质感、特别的气质在里面。我是业余导演,要靠工资活着,所以我现在不敢拍电影了,因为现在电影太贵了,要想去拍自己特别想拍的电影,还是得要顾到观众、市场,就会觉得有点犹豫,就会有一点不知所措。”
田壮壮希望有另外一条院线,这条院线是相对自由,相对学术性,相对小众,常年放的都不是娱乐性电影,“其实我们生活里也是这样,有的时候我们想吃一点好的,想喝点酒,有的时候就想喝一点水,有时候什么都不想吃。其实电影应该就是最丰富的,应该创造一个环境让电影到我们生活里,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到电影生活里。我老说现在好多人不是认识电影,是认识电影院。”
田壮壮说自己今后的所有时间可能都是帮助年轻导演,“做监制,或者做策划,我觉得自己做什么不重要,电影能拍出来,能够有很多人喜欢,甚至能够走到世界上去,我觉得这是对中国今天的文化、今天的人的状态的一种最好的传播。我是这么想,我希望我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