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光同尘
2020-11-06刘屹轩
刘屹轩
太阳真是奢侈,耗费整个晴天,只为从天的这边,移向那边。
那时我正骑着单车,抬头看见了高楼玻璃刺眼的反光,我才恍然惊觉,没想到这白昼的最后一小时,竟然还能看见太阳。身后天空被烫了个大洞,得以一窥其蔚蓝的底色。而身前层云翻滚,堆积如西岭顶上千秋不化的冰雪。感受着背后的一点温存,那是阳光的恩典。人也可爱,风也温柔。
总算明白浮云的心境了,它不知道自己挡住了光芒,它只是想离太阳近一点,再近一点。若世有神明,愿将我变作浮云,用我一生的光阴,去追寻无尽的光明。
阳光拨弄着树的影子,映在了我的领子,又装点了谁的裙子?路上的积水是被暴雨抛弃的孩子,澄亮的像面镜子,又倒映着谁家的窗子?脚踏板连着自行车的链子,带动了硕大的轮子,留下了一行浅浅的印子,又被风儿卷起变成了沙子,在平静而漫长的岁月里,雕刻了路人脸上的褶子。
吹啊,吹啊,风儿吹不乱来去的车流,吹不慢时间的匆匆。却把这阳光的酒吹得醇香,醉了人心,连蹬自行车的脚步都慢了下来。看着在斜晖下被拉长到马路中间的人影子,被泛黄的底色衬着,是家中挂着的老照片里的旧日子,回不去了,当年的小孩子。
如果夏末阳光的酒没有喝完,就该洒落在初秋的风里,灌不醉世人,灌醉路旁还未叶黄的银杏也好啊。
将单车停在熟悉的小店门前,走入屋檐,没有了阳光,但桌子被擦得锃亮。二两牛肉面,多放辣,少放盐,老板答应着,眼里闪着光。走出门去,广场舞大妈们的播放器有光,小孩子手里的玩具亮着光……每个人或在阳光下,或在自己的光中,臉上是久违的笑容,正如几日暴雨后成都的天气。阴霾褪去,活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束光。
原来有光,便足以跨过生命百年孤独长夜。
我独自走进家门,暖黄的墙漆竭力中和着灯泡的冷光。落地玻璃窗前的帘子被晚风吹得鼓起,我将它束上——
没有通碧的西岭雪山,只有一抹夕阳的余晖在对面的玻璃上倔强地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