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即景 组诗

杨芹

父子记

时间养人，也养病患

父亲风湿多年，骨质渐渐疏松

这些年，他走路一直摇摆不定

像个不倒翁

就快接近于地面

儿子两岁半，常跟在父亲身后

左摇右摆

这大概是人间最美的复制了

他们都在尘世摇摇晃晃

他们都是我的月光

朋友说

我如此平静，平静地看着江水

突然生出翅膀飞向黑夜

我把所有蠢蠢欲动的水逐一请进心里

给它们训话

告诉它们一生该犯的错，该走的路

告诉它们身为一滴水

就该有水的样子，就要从石缝里

不停地挤压自己

多么幸福啊，和一滴水做朋友

我也有了在巨石面前

重生的勇气

听 雨

被雨声叫醒也不是常有的事

今晨，万物被雨水击打

制造商更名换姓，在地面盛产烟火

它们一个紧挨着一个，把黑夜推离白昼

我从梦中醒来

无数股巨大的力量从天空跌落

砸向人生最坚硬的部分

大地无私，又将其一一送回我心底

至此，我相信一滴暗自发奋的雨

有让万物敬畏的本领

劝慰帖

总喜欢在夜里拿自己做解剖试验

像此刻，我用刀子一层一层地划开自己

先是婚姻，其次是爱情，最后是青春

我搅动一路的欣喜和疼痛，将体内

沉睡多年的凶兽喊醒

彼时，微风轻轻吹过夏夜

你破空而来的叹息声惊起一片虫鸣

在我内心，为一片花开引路

仿佛埋下多年的种子

终于拔地而起

晚餐即景

在街邊的快餐店吃饭，躲雨，也躲尘世

一个不落俗套的地方

坐着许多不落俗套的人

他们都和我无关，我只和自己抗衡

偶尔环顾，暗自替他们安排

正前方面容姣好的女子陪李白去看庐山瀑布

左边身宽体胖的男子和杜甫一起去登高

右手旁看似和谐的情侣就留下来

同我研究蝴蝶与花的关系

人间的美好太多了，我有点忙不过来

便用一顿饭的时间请它们排好队

等我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