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华留学生目的语环境利用现状与思考

李腊

【摘 要】目的语环境的有效利用对促进来华留学生的汉语水平具有重要的作用。本文基于国内各类对汉语环境利用的研究，从三个角度进行了探析，即来华留学生可利用的汉语目的语环境资源、来华留学生目的语环境资源利用现状、阻碍来华留学生利用目的语环境的因素及应对策略，以为国内对外汉语教学事业的进一步发展提供思路。

【关键词】目的语环境;环境利用;思考

中图分类号：G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8-0183-04

2020年春节前夕无意中读到一篇名为《为何美国学生不愿在中国高校学汉语》的软文。文章中引述了哈佛大学中文项目主管刘力嘉①的一段话：“当有学生来问我，去中国学中文该去什么学校时，我总是毫无例外地回答他们：选择那些美国学校运营、组织的项目……主要原因还是中国的对外汉语教学质量缺乏保证，学生回到哈佛后不一定能跟上进度。”刘珣[1]曾指出：“无论在语言输入、自然语言资源的提供、语言运用机会等方面，都无法与在目的语社会环境中学习相比。”那么在汉语环境中学习汉语，效果却遭到质疑，问题出在哪？

在知网上输入“汉语环境利用”“目的语环境”等关键词进行搜索，同时在所搜索到的论文所引论文的基础上，可发现有关“语言环境与语言习得关系”的文献很多，且有关对外汉语教学中目的语环境利用的论述20年前也已出现。如刘珣[1]认为“在中国进行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要充分利用汉语的社会环境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但直至2009年有关来华留学生汉语环境利用的研究才逐渐多了起来，且多以硕士论文为主。因此，本文欲在前人基础上进行概括性总结并呈上自己的思考。

一、来华留学生可利用的汉语环境資源类别

刘珣[1]指出：“学习者主体以外，与语言学习和运用有关的一切周围事物都是语言学习环境的一部分。”而与来华留学生有关的“学习环境”包括“课堂学习的小环境和使用目的语的社会大环境两个方面。”[2]本文论述的目的语环境仅指后者，下文将对此进行分类。

（一）可利用的人力资源

1.对外汉语教师

留学生汉语能力的提高离不开对外汉语教师。虽然近些年来多种新型教学法提倡语言教学应以学生为中心，但教师的作用始终没有弱化，反而有所加强。如在增强学习者自主学习能力上，教师应该是“学生自主学习的引导者、合作者、监督者、协调者和促进者。”[3]来华留学生无论是课上还是课下有关于汉语学习方面的问题，教师都将是学生主要的求助对象。对外汉语教师“需要对学生的学习加以检查和督促，特别是注意帮助学生明确学习目的，设法提高他们的学习兴趣，并帮助他们掌握正确的学习方法，克服学习中的困难。”[4]美国在华汉语强化项目中对教师资源的利用可对国内有所启示[5]：除了在课堂上对学生进行相应的语言教学，教师还会随时监控学生对“语言誓约”的执行情况、语言使用的正确性与得体性。另外，不同项目也会安排时间不等的师生交谈、“中文桌”活动，在课外语言实践活动中，教师更是发挥了其组织者、引导者与监督者的作用。

2. 认识的交际频率高的中国人

中国朋友、学校安排的语伴、与其合住的中国人等皆属此类。

孙泽霖[6]指出：“来华留学生由于国别差异，若在一个班级内或者一个年级存在着多个国别的学生且各国人数较多时，常常就会出现小团体现象。”刘畅[7]经过问卷调查发现“本国朋友/同学这一项在初级汉语水平和中级汉语水平的学生交际对象的所占比例中都是第一位的……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以中国朋友/同学为经常交往的对象的比例越来越高。……但是总体的情况还不够显著。”针对该问题，我们有必要采取相应措施增加留学生与汉语母语者交际的机会。美国在华项目“为……充分发挥母语者的语言优势……不同的项目具体计划不同，大致分为家住、中国同屋、语伴三种。”[8]

3.社会成员

除了以上两类人员，留学生来到中国后，也会接触其他不同阅历与知识文化水平的社会人员。相较前两种人力资源，一方面社会成员提供的语言更加符合正常的语言使用状况，可为留学生提供大量非“教师语言”的输入;另一方面，与多类对象进行交际也可促使留学生更加灵活地运用汉语。学生亲自在汉语的“大江大河”中成功遨游过，其自我效能感会大幅度提高。

（二）各类语言实践活动

本文“语言实践活动”主要指除了常规课堂教学以外的活动，其“既以一定的语言知识和技能为基础，又能脱离对某一个或某一些具体语言知识的考察，体现对基础语言知识和各项语言技能进行整合与广泛运用，并能更直接有效地将目的语国家的文化、社会、生活等信息传递给参与者。”[9]下面将分别论述学校为留学生安排的语言实践类活动与留学生自主参与的语言实践类活动。

1.学校专门为留学生安排的课外语言实践活动

为了给来华留学生提供丰富的交际环境和机会，目前国内外比较流行的课外语言实践活动可分为外出参观类、娱乐类、比赛类、完成任务类、学习类。

（1）外出参观类。外出参观类是比较普遍且深受学生喜爱的一类语言实践活动，分短途及长途两种。如陕西的留学生短途活动可参观兵马俑、博物馆、回民街等。重庆留学生长途活动可顺着长江沿途游览。当然，除了参观具有中国特色的人文景点，学校也可以联系留学生的目标职业来组织活动，如国际贸易专业学生可去参观大型外贸企业。

外出参观类活动能使学生对中国有更直观的了解，但该活动在具体实践中易于流于形式，教师在外出前往往未对学生进行必要的任务要求和背景讲解，活动中也未对学生进行相关说明和语言上的指导，活动结束后学生收获常限于感官享受。

（2）娱乐类。娱乐类活动很是丰富多彩。如参加联欢晚会、话剧表演;学习民歌、剪纸、功夫、中国结、相声、小品、包饺子;节日期间组织学生做特色美食、吟诗颂词;玩击鼓传花、猜灯谜等游戏，组织学生看中文电影;带学生一起去唱卡拉OK;参加中外学生联谊舞会、篮球联谊赛等。娱乐活动可以让学生既了解了中国文化，又学习了汉语知识、拉近了学生与中国的距离。

（3）比赛类。为了提高留学生的学习热情，各学校也组织了各类竞技类活动。“汉语桥”活动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类大型比赛活动。除此之外，现在比较流行的类型有：语言要素类比赛、演讲比赛、话剧小品比赛、烹饪比赛、汉语知识比赛、诗歌朗诵比赛、歌唱比赛、辩论赛。比赛类节目由于竞技的性质，语言实践过程的始终皆需教师给予学生一定的指导，使学生能够充分利用活动提高对汉语的理解和综合运用。

（4）完成任务类。Foster[10]指出，为留学生布置课外实践任务具有重要意义，一是可以让留学生把在课堂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实际生活中去;二是可以减少或缩短由文化冲突带来的生活不适应;三是可以引导留学生合理地安排课外时间。此类活动是基于教师有计划实施的、可与课堂教学内容相联系的、活动前给学生布置相关任务并在活动中后期皆有教师参与引导和监控的、实现提高学生综合使用汉语水平的语言实践活动方式。目前比较普遍的是通过调查、访谈的形式完成口头/书面调查报告/作文。另外，学校也可以联系学生的职业规划安排任务类语言实践活动。如导游专业学生在真实情境中完成导游活动 。

张连跃与同事[11]采取学期末完成戏剧表演任务的形式，其“分为文本学习、排练表演、反思输出三个阶段。”学生全程围绕戏剧表演进行语言和文化的学习。这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语言教学活动的设计思路。

（5）座谈类。白迪迪[12]提出：“座谈活动的内容可以和语言相关，也可以是和社会联系紧密的专题，让学生直接与社会对话。这一大类又可分成‘请进来和‘走出去两小类。”如学校可请留学生师哥师姐对刚来华留学生进行跨文化适应方面的讲座;为了了解中国学生的生活可以让留学生来到中国学生的班级进行座谈。

2.留学生自主进行的语言实践活动

一切学习都是“学会”的，而非“教会”的。来华留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及将来的职业规划参加各类语言实践活动。如：积极申请各类大型国际性活动的翻译工作;参加学校的学生会及社团、志愿者服务活动;自助旅行等。这类活动可以极大地提高学生灵活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

（三）各类网络资源

如同国内学生广泛使用各类“社区”平台学习，留学生也可利用网络资源提高自己的汉语水平。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为留学生的汉语学习带来了便捷，如留学生通过网课学习相比课堂学习更有针对性，海量的信息可以大大增加学生的语言输入量等。

凯丽比努尔·艾萨[13]指出“基于网络环境的对外汉语教学实现了现代网络信息技术和对外汉语教学理念的有效结合，为学生创造了良好的学习环境，方便学生随时随地学习。”戴嫕等[14]指出目前能检索到的汉语教学相关网站近200个。刘子晋[15]将来华留学生可利用的网絡资源分为在线授课类、课程资源类、综合门户类、社区互动类、辅助工具类、专项技能类。袁伟等[16]通过调查发现，MSN是留学生经常使用且最熟悉的一种网络聊天工具，并以MSN为载体，尝试设计一种辅助性的对外汉语口语教学方法。这对我们对外汉语教师充分利用手边简易的网络技术于学生的语言实践中有一定启示。

（四）可听、可视及可视听的资源

这类资源与网络资源有所重叠，但更侧重“视与听”。其除了指学生可接触到的各类教材、辅导资料外，主要指学生课外可自主接触到的语音、声像或书面语言材料。这类资源可增加学生的汉语输入量、有效提高学生的阅读和写作能力。报纸、杂志、书籍、广告、广播、电视、电影、综艺娱乐节目、话剧、戏剧、歌曲、微信公众号、微博、综艺娱乐节目、阅读App等都是学生较容易接触到的资源。

王晓波[17]认为“综艺节目比电视、电影、广告、新闻、纪录片等更有感染力，娱乐性更强，语言更具口语化，更易激发学生学习汉语的积极性。”与综艺娱乐不同，吴成年[18]认为“开设中国现代文学课有助于满足学生的文化需求，促进学生对中国社会的了解。……有助于留学生在更高的层次上学习汉语，领悟汉语的精髓，从而激发学习汉语的兴趣和提高汉语水平。”但留学生常由于“阅读材料难度大，词汇要求高，看不懂，还有没有人推荐，不知道看什么书。”[19]即使是高级阶段的留学生，也不甚喜欢通过阅读这类书籍提高自己的汉语水平及对文化的认识。

综上所述，来华留学生可利用的目的语环境资源总体看来是很丰富的。但为什么会出现学生更喜欢通过本国的在华汉语项目来学习汉语呢？这便是接下来文章要谈及的内容。

二、来华留学生目的语环境利用现状

虽然对外汉语教学界早就认同了目的语环境在汉语学习过程中的作用，但直至“沉浸式教学模式”或“明德教学模式”的出现才将目的语环境的利用推向高潮。该模式的应用刷新了很多国内教师对目的语环境利用的认知，“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可从中汲取很多宝贵经验。

美国有长期和暑期两种在华汉语项目，“长期项目有北京、杭州及哈尔滨的CET，设于首都经贸大学的ACC……暑期项目比较有名的是设于北京师范大学的普林斯顿大学汉语班（PIB）、北京语言大学的哈佛北京书院（HBA）、……据统计，94%的学生认为该项目满足了需求。”[20]修玉霞[21]在其调查中也发现：美国在华中文教学项目“学生总的满意度为4.86分，会向别的朋友推荐该项目的人数为45人，百分比为97.83%”。可见美国在华项目对目的语环境的利用效果深受认可。而“目前国内的对外汉语教学中，常规教学项目却是教学的主阵地……其（笔者注：美国在华汉语项目）效果远远优于常规项目。”[22]虽然[23]“美国来华项目更好地利用了目的语环境中的交际性语言环境，同时也得到了学生对项目利用汉语语言环境的认可。但是同时也发现无论是美国来华项目还是国内常规项目，都没有利用好目的语环境中的非交际性语言环境。”

以上是从中外学校对目的语环境的利用现状进行的对比，下面我们来看看国内学校及学生对目的语环境资源的利用情况。

“新疆大学和新疆师范大学的留学生，也有五分之四的学生觉得举办的活动太少。” [24]王海丽[25]指出：“学生虽然懂得课外阅读、视听的重要性，但是养成阅读和视听习惯的人相对来说比较少;有较为固定的阅读和视听渠道的人更少……中亚留学生都有强烈融入环境的意愿，但……由于交际圈小，课外汉语交流少，人际环境对汉语学习的影响还未从本质上体现出来。”虞帅[26]在其调查中发现：“留学生课外汉语使用的总体情况是乐观的，且都高度认同与目的语成员——中国人进行汉语交际对于自己语言学习的重要性。语言水平的提升是课外汉语使用的保障。初级水平的留学生课外汉语交际频率非常不一致。”

由上文可看出，无论是美国在华项目还是国内汉语教学，留学生对听说方面的交际性语言环境利用程度相比于视听类的非交际性语言环境利用更广泛些。但由于受各类主客观因素的影响，国内学校对目的语资源的发掘利用及留学生在充分利用目的语环境资源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三、阻碍来华留学生利用目的语环境资源的因素及应对策略

（一）留学生方面

叶倩[27]指出，留学生的语言学习背景、个体差异、交际心理、家人的支持等影响来华留学生的课外汉语交际。除此之外，留学生的汉语水平（汉语知识文化及交际技能）、对汉语及中国文化的理解与认同、对环境和文化的适应能力以及对语言实践活动重要性的认识等都可能是影响来华留学生充分利用目的语环境的制约因素。

针对上述制约因素，一方面需要留学生自身有意识地去调整与克服;另一方面需要留学生项目管理层及对外汉语教师进行一定的针对性引导。

（二）留学生项目管理层

留学生项目管理层方面的制约因素有以下几点。

第一，目前留学生的语言实践活动日渐丰富，各类学校也在积极尝试开发各类目的语资源，但总体看来，仍未能满足留学生的需求。

第二，很多学校对目的语环境资源的利用未重视，仅将其当成留学生课堂语言学习之余的放松方式。

第三，很多学校为了方便管理，将来自同一个国家的留学生安排在相同宿舍及班级，也不会为留学生找住家/语伴。

第四，经费支持不足。无论是语言实践活动经费、视听材料的采购与开发，还是网络资源开发经费的安排、师资力量上的投入等都远远不足。

针对以上问题，项目管理层可从以下几点来改善。

第一，重视对目的语环境的利用，搭建多元化的语言实践活动。将语言实践活动纳入教学计划，使课外语言实践活动与课堂教学有机结合，且更具有计划性和系统性。

第二，加强经费支持。充分认识到目的语环境对提高留学生汉语水平的积极作用以及来华留学生项目对促进国家、地方及各校发展的重要性。

第三，在留学生管理方面，科学地為留学生安排住宿、分班;有计划地进行“语伴”活动。

第四，整合学校及社会各方面资源，建立可供留学生使用的网络资源库及视听资源库。如微信公众号、汉语学习App的开发、编写适合不同汉语水平留学生的读物。

第五，加大对师资力量的投入。相比于美国在华汉语项目的师生比，国内的师资安排大为逊色，即使是教师有心进行丰富的课内外语言实践活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对外汉语教师

教师方面的制约因素有以下几点。

第一，缺乏对目的语环境的重视。有些老师教学观念及模式停留在较传统的阶段，并未将课堂教学与目的语环境进行有效结合。

第二，未积极地培养与引导留学生有效利用环境资源的意识与能力。

第三，教师与学生的交流往往限定在课堂教学及学校安排的各类活动中，未与学生形成良好的互动关系。

针对以上制约因素，首先，教师应更新观念，重视对目的语环境的利用。其次，提高将传统课堂与目的语环境结合的能力，发挥引导者、监督者的角色。积极地运用各类语言实践活动“逼迫”学生进入真实的语境中锻炼自己的汉语能力。再次，加强与学生的交流，与留学生形成亦师亦友的关系。给予留学生必要的心理疏导，在留学生利用目的语环境出现困难时提供必要的鼓励与引导。

（四）社会环境

社会环境方面的制约因素有以下几点。

第一，留学生进入社会，会接触大量非“教师语言”的多类社会变体，地方普通话、方言更是令很多留学生头痛。

第二，社会语言的规范性及准确性相比教师语言大大降低，如网络语言、为标新立异而写错字的广告牌。留学生进入社会这一“语言大海”时难免会不知所措。

第三，社会成员对留学生的态度。留学生会因为自己的几次不愉快的语言实践活动而后采取语言回避策略。

针对以上问题，一方面应增强学校课堂教学与实际语言环境的联系;另一方面，教师应该对留学生进行相应的心理引导及实践指导。

四、结语

综上所述，来华留学生可利用的目的语环境资源很广，但国内留学生整体上对其利用有限。其中，留学生项目管理层及教师是促进留学生对目的语环境利用的核心推动要素。因为留学生方面的部分制约因素及在对目的语环境的利用方式和态度上都是需要教师加以引导的;而留学生可利用的目的语环境资源，如针对留学生的网络平台和App建设、阅读资料开发和编写则需要管理层统筹兼顾。

虽然“在模式设计、实际操作和语言学习率几个重要方面，明德模式明显优于国内常规教学模式，但明德的精英模式对各方面的条件要求甚高：学习动力非常强的高质量学习者、富有合作精神的高度专业化教师队伍、小班个性化的教学方式、精致的教学实施程序、严密的自我评估系统以及高投入的运行成本等。”[28]国内外各教学单位的实际条件各异，我们不能简单地评价国内外不同教学项目的效果。

目前对外汉语教学已经走出了“汉语热”的“少年期”，步入了更加理性的“青年”稳步发展期，具有“天然语言优势”的国内对外汉语教学应积极地将目的语环境的利用由各类理论设想发展到丰富的教学实践，促使对外汉语教学焕发新的活力。

注释：

①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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