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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墨灵象”放歌超验境界

2020-11-02吕国英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20年7期
关键词:境界艺术家艺术

艺术创作与时代语境出现相离、相悖现象,市场之手推波助澜,作家艺术家之心性浮躁、物质至上属根本原因。

作品的艺术境界越高,越有可能成为伟大作品。作品的艺术境界取决于艺术家的审美境界,而艺术家的审美境界取决于艺术家自身的精神境界。

人之精神境界有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最高之处是超验境界。

精神境界与审美境界具有重叠与契合意义。最高审美境界即为人之最高精神境界。

艺术创新贯穿于艺术创作全过程,涵盖了艺术与技术全要素。而艺术观念、思想之创新,始终是创新的核心与根“气墨灵象”是极致之“象”、至美之“象”,又是超验审美之“象”。

谈文学、论艺术,说军事文艺创作,我们均难以回避当下面临的挑战。这些挑战,涉及多个层面,既来自创作主体,也来自创作环境,还来自创作呈现。

从创作主体上言,有多种表现,有的作家、艺术家,在市场的裹挟与驱动之下,放弃艺术理想,回避艺术担当,从纯艺术阵地上转身离场;有的浸淫于世俗化、庸俗化、低俗化与媚俗化创作,认同并迎合娱乐化之感官消费逻辑;有的闭门于个人书斋,拘囿于“闺房”趣味,热衷于象牙塔内冥思苦想、胡编乱造;也有的一味抄袭、仿制,以至拟象复制、“流水”作业;还有的搞“波普”、乐“艳俗”、玩“世俗”,津津乐道于叛逆、颠覆、“還原”“归真”等,进入所谓“无约束”“无底线”之创作;更有的投机取巧、沽名钓誉、胡涂乱抹、粗制滥造,甚至不择手段、见利忘义,而愚弄读者(受众),龌龊公视。

从创作环境上论,主要存在三个层面的影响,一则是声色犬马、炫富竞奢的特别诱惑,与孤灯伴清影、青丝熬白发,“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创作心态,形成天壤之别的强烈反差;二则劣币驱逐良币、丑陋恶俗者大行其道的严重冲击,与“板凳坐得十年冷”“语不惊人死不休”“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的艺术精神,存在很强杀伤力的严重误导;三则个别投机取巧、疯狂敛财、不择手段且逍遥自在的严重负能量纷扰,与“文艺要塑人心,创作者首先要塑自己”“德不优者不能怀远,才不大者不能博见”的艺术理想,有着无法平衡、难以同日而语的巨大反作用。

从作品呈现上看,存在着诸多流弊与多种负面现象,比如,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讲话所批评的文艺之弊:“有的调侃崇高、扭曲经典、颠覆历史,丑化人民群众和英雄人物;有的是非不分、善恶不辨、以丑为美,过度渲染社会阴暗面;有的搜奇猎艳、一味媚俗、低级趣味,把作品当作追逐利益的‘摇钱树,当作感官刺激的‘摇头丸;有的胡编乱写、粗制滥造、牵强附会,制造了一些文化‘垃圾;有的追求奢华、过度包装、炫富摆阔,形式大于内容;还有的热衷于所谓‘为艺术而艺术,只写一己悲欢、杯水风波,脱离大众、脱离现实。”又比如,有的“拿来主义”,拷贝拼接、改头换面,将古今中外大师、名家作品数字化处理、商业化制作;还比如,有的“虚名”招摇、“光环”过市,作品版本花样尽出,题材内容却几近千篇一律、万人一面,污染视觉审美,祸害社会精神生活。

上述列举现象,自然引出如下问题:为什么一些优秀的纯文学作家,在市场的裹挟、诱惑、纷扰与驱动之下,会放弃艺术理想、回避艺术担当?为什么有的严肃作家、艺术家,在社会转型、多元思潮面前,宁愿转身离场,乐此不疲地浸淫于世俗化、庸俗化、低俗化,乃至于媚俗化创作,认同并迎合单纯感官性娱乐?为什么有的作家、艺术家,无视波澜壮阔的社会改革、丰富多彩的人民生活,却习惯并自恋式地仄于个人书斋,以所谓“为艺术而艺术”,唯写一己悲欢、杯水风波?为什么有的艺术家,丢弃对艺术精神最初的神圣与敬畏,无视艺术创作最基本的规则、要求?置身当下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大时代”,为什么没有产生引领性的伟大作品,也没有产生与时代相称的大作品,甚至同步于时代进程的优秀作品,也少之又少?

依科学与艺术关系论,显然,文艺与时代都是极其复杂的存在,都在一种大体系中运行,并相互作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介入时代,构建时代,进而引领时代,方为或最接近于文艺创作之理想状态。

文艺与时代的上述相离、相悖的问题,放在更长远的历史语境与空间中,或许更清晰,也更具认知性特征。

“新时期”,可谓中国当代文艺的重大历史转折,文艺创作悄然勃兴,领时代风气之先。历经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新历史主义之后,在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影响下,又出现了先锋文学、魔幻文学。新旧世纪之交,更成为中国文学标志性转型时刻,在市场经济之手的变异与魔力下,通俗文学似不请自来,进而出现世俗文学、娱乐文学,以至低俗文学。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文学的审美理想开始被消蚀、被庸俗、被娱乐,文学的崇高精神,也难以避免地被取笑、被牺牲、被玷污。

文学如此,美术创作呢?

应该说,近现代以来,中国美术一直在焦虑、反思、借鉴与自我改造中,艰难、犹豫且徘徊前行,履行着继承、借鉴、探索、创新之执着。几近与文学思潮的演进历程相同,新时期以来,出现了传统派、改良派、改造派、西化(画)派、结(融)合派、实验派等,构成这一时期中国美术之交响。在西方现代、后现代主义及当代艺术冲击下,以及在“中国水墨穷途末路”论、“西方架上绘画死亡”论语境中,出现了观念艺术、影像艺术、综合材料、装置艺术、跨界艺术、多觉(视觉、触觉、嗅觉等多种感觉并重)艺术、实验艺术,也令此语境下的中国美术,既建构又重构,既多种样式又难所适从,形成一道熙攘纷繁、诸象共生的奇异景观。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以来,伴随市场经济潮涌,和着中国艺术品快步迈入市场化之脚步,“波普”(恶搞、丑化红色经典,涂鸦政治意涵符号,颠覆核心价值观念)艺术、“艳俗”(低俗、香艳)艺术、“拟象”(拷贝、复制)艺术、“浅薄”艺术等,大行其道,且无所不求其极。凡此种种,无可避免地侵害艺术生态,异化艺术观念,掣肘艺术创作,混乱艺术环境。

就创作思想、理念而言,新世纪初年以来出现的上述问题或现象,有以低俗、娱乐为主要趣味的“傻乐主义”为“依据”;有以塑造底层小人物、书写苦难为旨归、缺乏人文关怀的“底层叙事”“零度叙事”为“引领”;有以个人记忆、历史虚无的“伪现实主义”与“伪新历史主义”为“指导”,以及有自诩或被冠以“垃圾诗派”“下半身写作”“先锋”“新潮”“幻觉现实主义”“新写实绘画”“新表现绘画”“中国当代艺术”“拟象绘画”为“立论”。仔细观察与分析这“观念”、那“主义”,均与自然主义观念更接近,遵循这种观念的创作,其思想深度与批判精神几近虚空,审美与艺术境界也基本处于最低层级。

检视新世纪以来,被解构、被异化,甚至出现“迷失”的文艺,市场之手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作为创作主体的作家、艺术家的浮躁情绪与趋同状态,又加剧了文艺的这种“迷失”,以此负能量循环与反向影响,使之被多少颠覆了的文学精神、艺术理想,时至今日仍在被热切地呼唤、期盼,并处在异常艰难的修复、培塑中。

当然,市场的裹挟与驱动,仅属文艺创作之“乱象”的外部诱因,艺术家的心性浮躁,才为文艺“迷失”的根本原因所在,而究其核心要害,是作家、艺术家的低层级的审美境界。

依审美与艺术境界论,作品的艺术境界越高,作品就越优秀,也越可能成就伟大作品。作品的艺术境界,取决于作家、艺术家的审美境界;艺术家的审美境界层级越高,所创作品的艺术境界就越高,反之,就越低。

何为境界?何为审美境界?审美境界与艺术境界,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按文字学论,“境界”原为地域空间之义,意指具有一定幅员、一定边界的空间范围。后经人文发展、演化与引申,进入哲学、文艺学与美学领域,被用以说明人的某种精神层次、心灵状态、人生品格与审美层级。释学语:“了知境界,如幻如梦。”哲学家冯友兰说:哲学的任务,是提高人的精神境界。可以把不同的人生境界,划分为四个等级: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美学家张世英言:“人生有四种境界:欲求境界、求知境界、道德境界、审美境界。审美为最高境界。”

按冯氏见论,自然境界,是指某人“只是顺着他的本能或其社会的风俗习惯”“做他所做的事,然而并无觉解,或不甚觉解”,这是一种最低层次的自然生物意义上的生存境界。功利境界,是指某人所做之事虽后果有利于他人,而“其动机则是利己的”是“有功利意义的”,这种境界虽已超越了自然境界,但仍囿于个体功利之狭隘。道德境界,是指某人作为“社会的一员”“为社会的利益做各种事”,具“有道德意义”这种境界超越了自然境界,也在一定意义上超越了功利境界,但道德追求仍具功利性,尚处社会批判之层面,仍以好坏、是非、曲直论社会。天地境界,是指某人意识到自己“不仅是社会的一员,同时还是宇宙的一员”,自觉“为宇宙的利益而做各种事”。这种境界不仅超越了本能、感性的自然视野,也超越了个体宣泄、社会批判的功利视野,还超越了关注社会人文与人类良知的道德视野,进而以天地一员的博大情怀,感悟万类霜天竞自由,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构成人生的最高境界。由此,人生境界与审美境界具有重叠与契合意义,审美境界即为人生的最高境界。

反观古今中外文艺作品,蕴含其中的精神空间,所能抵达的精神层级,皆与作家、艺术家的人生境界、体悟能力与审美境界密切相关系。

如此,作品的艺术境界,无不是作家、艺术家倾注、凝结于作品中的精神体悟与人生沉思,无不体现、蕴涵其审美感悟。在此意义上,艺术境界体现审美境界;审美境界蕴涵艺术境界。

也由此,艺术境界之层级,就有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之别。依杨守森艺术境界见论,自然境界的作品,关注的是自然生存意义上的生活境界,所注重的往往是对纯客观场域中的事物或生存现象的描摹,抑或是作者本能经验的呈现,基本停留在感性认识阶段;功利境界的作品,往往以抒发个人孤愤与怨恨、批判社会黑暗与不公为“着眼”,所关注的往往是社会生活中是非、好坏的简单化二元对立,开始进入知性思维层面,其开拓的精神空间尚显浅显与不足;道德境界的作品,以批判道德颓废、沉沦,呼唤道德良知为“己任”,但因囿入知性思维,无法达到更高的艺术境界;天地境界的作品,以体悟天人合一,反思与拷问人类自我灵魂、交融“天地人神”为精神视野,是超越感性思维、知性思维,进入理性思维的精神体验与了悟,是一种超人、超自然的宇宙精神视野。

由艺术境界论,回过头来,再观当下文艺创作存在的诸多乱象,即洞若观火。从总体上说,这些作品基本处于自然境界与功利境界之间,绝大部分仅在描摹自然生存状态的最低层级,少有进入功利境界者,更遑论有进入更高境界层次者。这也正契合了前述所论:作品的问题,究其根本是作家、艺术家审美的问题。

关注作家、艺术家的审美问题,重在如何提升其作为创作主体的审美境界。

有道是,“创新是文艺的生命。”强盛文艺的生命力,要依靠创新;艺术家审美境界的提升,尤其需要创新。

如何创新?又从哪里创新?

显然,艺术创新的目的,在于呈现创新艺术。什么是创新艺术?或者说,创新艺术具有什么样的特征、标志?我们先读习近平总书记经典论述,“要把创新精神贯穿文艺创作全过程,大胆探索,锐意进取,在提高原创力上下功夫,在拓展题材、内容、形式、手法上下功夫,推动观念和手段相结合、内容和形式相融合、各种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相辉映,让作品更加精彩纷呈、引人入勝。要把提高作品的精神高度、文化内涵、艺术价值作为追求,让目光再广大一些、再深远一些,向着人类最先进的方面注目,向着人类精神世界的最深处探寻,同时直面当下中国人民的生存现实,创造出丰富多样的中国故事、中国形象、中国旋律,为世界贡献特殊的声响和色彩、展现特殊的诗情和意境。”

概括说,创新艺术之创新,贯穿于艺术创作全过程,涵盖于艺术与技术全要素。具体谈,创新艺术之创新,既包括题材、内容之创新,也包括形式、手法之创新,尤其包括观念、思想之创新,这是创新的高地,也是创新的核心与根本,始终居于其他要素之统摄、引领地位。因为,思想、理念与包括形式、题材、技艺、手法等艺术实践相比,永远是“统帅”是“灵魂”,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那么,作家、艺术家需要怎样的思想、理念,才能完成这种至高的创新?

毫无疑问,继承方可创新。在认真研读、领会习近平总书记论文艺重要指示,学习、吸纳古今中外经典文论成果,并认真思考、回答上述种种流弊与乱象的基础上,余尝试提出“气墨灵象”新命题、新概念,并在此基础上尝试构建“气墨灵象”艺术论新理论、新体系,谨慎解读与回答当下文艺领域呈现的新情况,也尝试探讨文艺创作新语言、新形式、新境界。

“气墨灵象”艺术论,由多篇艺术新论构成,主要是《逸形入灵 大艺立象》《如气化墨 载灵承象》《气墨绘画 灵象艺术》《艺法灵象 至美审美》《气墨灵象 高学大德》《润灵乐境 “推挽”筑峰》等。这几篇文论,其核心立论为:“灵象”是“象”的远方;“气墨”是笔墨的未来,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作为文学、艺术之语言、形式与载体的未来所在;“气墨”“灵象”形质一体、不可分割;“艺法灵象”追寻至美审美、引领艺术未来,揭示艺术本质规律;高学大德方立“气墨灵象”华章;润灵乐境“推挽”艺术高格。

“气墨灵象”艺术论,作为艺术新理念,由诸多新命题、新观点、新论断所构成,并综合集成、融合一体,从审美境界上谈,就是艺术未来、超验境界;从媒介、载体及其语言工具上论,就是“如气化墨”;从艺术形式上说,就是“灵象”呈现;从艺术境界上观,就是“灵象”审美;从艺术规律上探,就是“艺法灵象”;从艺术、艺术史与艺术家、受众关系上言,就是“‘气墨灵象者,‘高学大德也”,“润灵乐境”者方可“推挽”筑峰,形成既有传统延伸、并蕴中西交融、又涵当今探索、尤探未来引领的全新艺术体系。

不言而喻,“气墨灵象”是一种全新、极致的“象”思维。从文艺创作发展演变看,“象”思维经历了物象、形象、易象、兴象、情象、意象、心象等,与此相对应的,艺术语言经历了具象、意象、抽象,或者自然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等过程。艺术审美及其艺术境界,要进入“灵象”之境,是艺术理想之必然,也是人类精神(要进入至高层级)之所需。

显然,“气墨灵象”是艺术崭新之“象”,也是艺术至美之“象”,因而,也必然是艺术创新之“象”,同时也是艺术引领之“象”。

依艺术审美论,“气墨灵象”是多层次天人合一、诸灵性契合、多境界融合之象,不仅悲悯天地、放歌灵性,而且体悟宇宙之美,艺探终极立象。应该说这是致天地、跨时空的艺术理念。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气墨灵象之境界,是为超验境界。呈现这种境界的作品,自然涌动悲天地之大爱,悯灵性之情怀,跨时空之精神。

非常可喜又特别值得期待的是,随着一些优秀作品的出版、再版、影视改编并热播,以及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作品的隆重推出,具有艺术理想追求、又具时代精神意义的现实主义、浪漫主义作品,正被热烈、热切与热情所呼唤,也呈现难得的回归之趋势。

应该看到,如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波澜壮阔,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伟大实践史无前例。这无疑是出好作品、出大作品的伟大时代,对作家、艺术家而言,此为可遇而不可求的正大“物象”样本,并且,这个正大“物象”日新月异,大化致殊。我们的作家、艺术家,只要站立于俯览现实、灵化视象的理想视角,创新艺术思想与创作观念,自然会驱除浮躁、走出书斋,摈弃自然主义,告别功利境界,以更高层级的审美境界,观照当下,举目远方,心感高致,就会创作出承载理想、不负时代的好作品和大作品,為构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时代文艺高峰,添砖加瓦、纵情高歌。

(吕国英,文艺理论家、艺术批评家、作家、文化学者,解放军报社原文化部主任、“长征副刊”主编、高级编辑。著述出版专著多部、评论多篇,逾数百万字,其中《大艺立三极》《未来艺术之路》中英文双语出版,《CHINA奇人》《神雕》《陶艺狂人》等多次再版,多篇(部)作品获国家、军队重要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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