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2020-11-02赵欣
我父亲对于都市生活,有诸多不适应,说不喜欢更恰当些。比如理发,小区里面就有一家门面很大的美发店,我办了一张金卡,预存了足够全家人两年的费用,但是父亲每次都是皱缩着一张脸,很勉强的样子。
那天律所的同事在山庄准备了一个party,邀请我共度平安夜。我正要出发,父亲的电话打过来。他因为肺癌住院三周了。确诊之初,我悲哀不已,无法接受,但他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安慰我说,人固有一死,一切顺其自然。我于是确定了这样的一个原则,尽一切可能医治,尽一切可能让他满足。
“我要回家!”他语气坚决。
“不行,得听医生的!”
这可是原则问题。
他顿了一下,换了央求的口吻说:“我已经好了A!再住下去就疯了!回家后我一定按时吃药,不行吗?是大夫同意的,不信我让他跟你说!”
电话被医生接过去,里面说:“老人家太犟,非要出院,不过回家继续用靶向药也是可以的。”
父亲在电话里抢话说:“我一定按时吃药,不行吗?”
劝说无果,只好去接他。
人生都有几个重要拐点,父亲也是。他曾在乡镇机关里面当过主任,公而忘私,把家当旅店。但一退休整个人就变了,特别恋家,在母亲去世后,几乎足不出户。家里面倒无需他做什么,有人专门照顾他,但我还是希望他有自己的喜好,生活得充实一些。他也曾尝试参加一些组织活动或者专攻于某一方面,比如琴棋书画歌舞诵读之类,但他看不惯群体里的规则和那些“志同道合者”的做派,常常不加控制地表达出来,所以越来越被边缘化,最终愤而退群。
上了车,父亲显得十分虚弱,整个人是瘫坐在座位里的。我加快了车速,想让他早点到家休息。马路两侧随处可见闪亮的圣诞树和流畅的Merry Christmas字体,他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就垂下眼皮,似睡非睡。下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扑到车窗上就融化成小水滴了,蜿蜒流淌。
“停下!”
父亲突然直起身子,大喊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忙刹车。他指着一个胡同惊喜地说:“去那里!那里!”
胡同里面又脏又乱,靠墙堆放着破烂的沙发、报废的轮胎、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满地可见散乱的垃圾。正对出口,有一座破旧的小木屋,类似于街巷角落里遺弃的修鞋铺或是报刊亭。底座由四块半截砖头摞起来支撑着,我真担心屋顶上的积雪会让它倒掉。窄小的玻璃窗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者正在给人理发。我看了看父亲的头发,前额上那一绺几乎遮住了眼睛,确实该剪了。父亲作势要开车门,我忙劝阻。乱停乱放城管是要罚款的。车一停好,他就兴冲冲奔过去,我也跟进去了。他的年龄和健康状况不宜一个人行动。
屋里约有五平方大小,整洁有序,不算太冷。一具老式的铁炉子,旁边一只小铁桶,装着一些碎煤。锈迹斑斑的炉筒子伸到屋外。我小时候,就坐在这样的铁炉子旁边取暖,父亲把玉米粒撒在上面烤熟了给我吃。在那个食品严重匮乏的年代,这是最美味的零食。墙壁上的时钟和理发椅可谓古董级别,在民国题材的影视剧里见过。我望望外边,有种时空穿越之感。
老者正在给顾客刮脸,父亲兴奋地看着我说:“如今已经找不到这个手艺了!”他说的是刮脸。老者笑笑,没吭声。问到价格,才七元钱,父亲像个孩子似地又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说,你看你看多便宜啊。老者笑笑,慢条斯理地说:“就是为了找点事儿干。”他和我父亲正巧同龄,十年前老伴儿去世后从山东沂蒙山投奔独生女儿。女儿成家了,有两个孩子。
老者的手枯枝般干瘦,微微抖着,应该是老年帕金森病,但动作不疾不徐,程序有条不紊。父亲坐下,也示意我坐下。角落里有一沓新报纸,他拿起一张,展开,悠闲地看了起来。许是担心我着急,他递给我一张,竟然是《新文化报》,前不久宣布停办了,这是最后一期。
一辆写着城管字样的车辆“嘎”的一声停在外面,几个人下车在胡同里面指指点点。老者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有人指着小木屋大声问:“给他发通知没有?”有人答:“发了,超期了!”老者的手抖得厉害起来,他停下,往外看了一眼才继续。
轮到父亲了,老者先给父亲围上围布。围布是棕色的皮革,快被黑色的油污覆盖了。他没有征求父亲或我的意见,比如需要什么发型,长还是短,拿起工具就开始了。如今的理发工具都是电动的了,而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把老式推子,经常磨损的部位泛着亮光。随着动作,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他停下,注入两滴润滑油再继续。理发结束,老者放倒椅背,让父亲仰躺,拿出一把锋利的剃刀在一条革带上“欻欻欻”地打磨。父亲的脸上沟壑纵横,还有不均匀分布的大小凸起。我暗中捏了一把汗,意欲阻止,见父亲舒缓的呼吸和期待的神态,只好作罢。老者在父亲脸上均匀地涂抹一层肥皂沫,握住剃刀从耳朵的下面刮起。随着剃刀上上下下地游走,父亲的脸变得光洁起来。老者扶正椅背,摘掉围布,说了声:“好了!”剪出的发型专属于父亲那个时代。父亲站起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相当满意的样子。我把准备好的七张纸币递过去,老者正在收拾工具,看也没看,说:“放兜里吧!”他的白大褂下方有个衣兜,一侧边缘线头脱落,形成一个小豁口。可以看见鼓鼓囊囊的纸币。
路上,父亲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之中。他说,他其实也很想像老者一样。我猜想父亲一定有个当理发师的梦想。我小时候,就是他给我理发的,偶尔也给同事或亲属理发。
人越老越怀旧了!
带着这样的感慨,我扫了一眼旁边那一大兜子写着英文的药品,父亲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临近春节了,父亲问:“你有没有时间?”我问:“有事吗?”他孩子气地把遮挡眼睛的那绺头发捋一下,笑嘻嘻地说:“头发长了!”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很不巧,小木屋没有开业。窗户严严实实地挡上了木板,门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把老式锁头。父亲转来转去,在墙面上发现了喷写的手机号码,我拨打过去,无法接通。父亲不肯走,等着我打通。我仔细查看,才发现手机号码下面写着“祖传神药治癌秘方”几个小字。
清明期间,我陪父亲去陵园祭奠叔叔。云淡风轻,柳绿花红,初春的景色清新宜人,但父亲的情绪低落,耷拉着头垂着眼皮,步態蹒跚,不说一句话。凌乱的头发,像撒了一大把面粉,似乎又衰老了许多。是怀念亲人还是联想到自身?我心中一酸,这才想到,他该理发了。
“理发?”
父亲一愣,把遮挡眼睛的那绺头发捋了一下,点点头。
小木屋的门窗都开着,老者身穿白大褂坐在里面往外观望,看到我们,站了起来。似乎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父亲的脸舒展开了,眼睛也亮了起来。
我忙说:“慢点慢点!”
父亲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提问了,老者笑了,带着那种被关心的宽慰。他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半个月才稳定下来,原以为再也起不来的呢。
父亲说:“你看起来比我好,没事儿!”
老者摇摇头,笑着回问父亲的健康,父亲说:“还行,就是一顿药都不敢落下。”说着瞄了我一眼。老者也看了我一眼,笑了。
他们热烈地交流着。我感到十分不解。父亲和这位来自山区的老者有着不同的生存环境、人生经历、生活理念,竟然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当然无法参与,也不想参与,打算交了钱回到车上。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张五十元纸币。
老者说:“下次一起付吧!”
他衣兜的豁口还在,里面的钱币足够找零的。看出我的疑惑,他用手拍拍衣兜,自嘲似地解释说:“零钱越多越有收获感嘛!下次吧!”
按照当下社会交际的惯例,离开时,两个老人家应该掏出手机互扫微信以便超越时空地保持联系,至少该互留手机号码才是,但是没有。
我们驶离的时候,老者站在里面望着,不知道是不是目送父亲,父亲也频频回望。我就想,这样一位孤独老人,该有怎样的身世呢?
父亲说:“不知道,我们没谈那些。”
那他们都谈了什么呢?我很好奇,但是没有问。
第二天我就送给父亲一部智能手机,注册了微信,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幸福老头”。父亲一开始也觉得新鲜,但一段时间之后忘记了操作要领,索性就不用了。
我劝道:“有了微信,方便和朋友联系!”
父亲摇摇头说:“老师傅的手机是老式的。”
这个夏天特别闷热,美发师给我设计了一款清凉的发型,父亲羡慕地看着我,期期艾艾地说:“我想去理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出发前,我特意到银行换了一堆零钱,打算预存在老者那里。
一路上父亲特别高兴。到了地方,我们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小木屋歪倒在一边,玻璃碎掉了,门敞开着,像是遭遇了风暴或是抢劫。父亲以前所未有的麻利动作直奔过去。小木屋里面一片狼藉,白大褂、围布、推子、剃刀散乱一地,《新文化报》上面是几个清晰而又杂乱的踩踏的鞋印。
几个孩子远远地看着,小声议论着,然后带着惊慌的表情跑远。
清洁工架着三轮车过来,我们急忙去打听情况。
她叹口气说:“被城管打了!”
面对着眼前的场面,父亲久久地站着,整张脸皱缩着。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那绺头发完全遮住两只眼睛,他没有管。他的背驼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像风中摇摆的纸人。
我担心起来。
在我的催促下,父亲上了车,没说话,能感觉到,他胸膛里的怒火还在霍霍燃烧。手机响了,是大好消息。律所接到了一桩大案。如果胜诉,回报是丰厚的。过了前边路口,就是市政府了。楼顶上的国旗猎猎飘扬。
“去告状吗?”父亲转头看着我。
“告状?告什么状?”我不得不中断思考。
“我们不是去告城管吗?”父亲疑惑地看着我。
“我们?”我哈哈笑道,“爸,你傻啦!这和我们有关系吗?”
父亲的眼光黯淡下去,转回头。他一定误以为我想做“打抱不平”的人。在一阵沉默之后,他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我说话。
“可是,这种情况下谁去告呢?”
“他的女儿可以委托律师代理呀!但是,爸,”我笑笑说,“估计不会有律师接手!”
父亲定定地看着我,嘴角动着,最后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声,闭上眼睛。
在对面的美发店剪完了头,父亲没有习惯性地看镜子,也没有招呼正在摆弄手机的我,而是闷着头就往外走,在门口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我急忙去扶他,他居然抗拒地躲开了。回到家,一测,血压果然升得很高。吃了几天药不见效,医生上门打了几天吊针才正常。
说来也怪,小木屋被城管取缔之后,我反倒记住了父亲理发的周期,但是他并不开心。每次理发回来,他的白头发都添了不少。那种焕然一新的轻松神情我再也没有看见过,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还出现了记忆力减退、行动笨拙的明显迹象。他心里面,似有某种情绪在犹豫和克制中积聚着升腾着。我感到担心。问过父亲,他略带不耐烦地说:“忙你的去吧,我没事儿。”请了一位医生朋友过来,他看了之后说:“按时吃药,没啥大事儿!老年人嘛,就是这样,注意观察!”我再三叮嘱保姆保持高度警戒。
所以一接到保姆的电话,我的心就会猛地一沉。不过还好,不是健康问题。保姆压低声音说:“老爷子在三马路这边的律师楼呢!不让我告诉你!”
“他去那里干什么?”
“听说是要找律师告城管!”
这老人家真是走火入魔了。但我决定不干预,让父亲自己碰了壁也就死心了。下班到家,父亲闷坐在沙发里看电视,而电视里是一档英语节目。我笑了一下,问父亲今天干啥去了。
父亲捋了一把遮挡眼睛的头发说:“出去了呀!”瞄了一眼略显紧张的保姆,补充说:“去楼下花园看钓鱼了!”
“绝对不可以让我爸自己离家,更不可以离开小区!”我严肃地对保姆说,眼睛瞟着父亲。他用手捋了一把头发,但头发又倔强地反弹回去,把两只眼睛都遮住了。
“有事情一定给您打电话!”保姆不安地两手搓着。
“不可以再有这样的电话!”我大声怼道。
但是没几天,这样的电话就打来了。正是下班时间,我正要召集员工開晚会。保姆说,父亲说要在小区的阅览室待上一天,她信以为真。晚饭时间去接时才知道父亲早就溜掉了。我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来不及责怪保姆,迅速发动人马四处寻找。眼看天色渐暗,父亲还是没有消息,我只好报了警。在焦灼的等待中,我接到市信访办的电话,是关于父亲的。顾不得多问,我急忙随信访办的人赶到一家医院。
父亲的状态还好,刚刚打完吊针,抱歉地对我笑了笑,转头对信访办的人严肃地问道:“我的事怎么处理?”
见我一头雾水,信访办的人介绍了情况。他们收到了一封控告城管的信,是我父亲以一个退休老干部的身份写的,由于没写老者的姓名和详细经过,所以未被立案。过了几天又接到父亲的投诉电话,声称自己就是那位被打的老者,要求严惩打人城管,归还小木屋和理发用具。信访办的人认为父亲神经错乱或是无理取闹,未予理睬。没想到父亲居然跑到了信访办,大吼大叫,强烈要求现场解决问题,在和工作人员沟通时一激动就晕倒了。
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
信访办的人说,经过认真调查,确认有那么一件事,那是两个月之前发生的,但是老者本人和家属并没有投诉或报案。父亲不是老者的亲属,说是朋友也显牵强。他们才见过那么几面,连老者的名字都不知道。但父亲坚称自己就是老者本人。
“我被打了,理发店被砸了!”父亲一说起来依旧义愤填膺。
困惑的不光是信访办的人,我更是。但看起来,如果不解决父亲的诉求,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于是我严肃地说:“不管是谁投诉,既然城管打人属实,就应该有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信访办的人非常客气地表态说:“需要回单位研究一下,先让老人家回家吧!身体要紧!”
我父亲怒了,下了床穿了鞋,撩起衣服嚷嚷说:“你们看看,到现在还有伤呢!我现在就去市委省委中央告你们!”
父亲前面的话让我忍俊不禁,为了达到目的,他竟然学会了虚构事实。他撩起衣服时,除了清晰可辨的肋骨,没有任何疤痕。父亲所为,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应该马上收场。我于是哄劝父亲说:“信访办表态了,明天答复,就明天吧!”
父亲用审视的目光求证信访办的人,信访办的人连忙说:“明天,明天!”
“这些城管还是人吗,连我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也不放过?”坐到车上,父亲还愤愤地咒骂着。我暗笑,父亲不仅有理发师的手艺,还有演员的潜质,入戏如此之深。
政府果然诚信,信访办电话如期而至。打人的城管是临时工被解聘。城管局发出通报,要求城管队员举一反三,严格执法热情服务。小木屋已经修好,等着去验收。
我说:“还是联系那位老师傅吧!”
信访办的人无奈地笑着说:“找了,找不到人!”
就在这时,父亲从房间跑了出来,穿戴一新,兴奋得像去收压岁钱的孩子,让我即刻带他前往。外面下着雨,刮着风,我想说明天吧,父亲读懂了我的意思,目光无辜而又委屈。
我想也好,就了了他的心愿吧!
到了那个胡同时,天晴朗了。胡同里面被整理过,多了一组分类垃圾箱。顺着墙的方向还栽种了花草。小木屋被安置在一个更加合适的地方,门窗修缮一新。远远地看,这里很像一个小花园。我不由得对城市管理有了新的认识。父亲围着小木屋,里里外外地查看着抚摸着,如同心爱的玩具失而复得。
我接了几个电话,看一眼时间,对父亲说:“这下您放心了吧?咱们回家吧!”
“回家?”父亲诧异地看着我,“我得开工呀!”说着打开门窗,穿上白大褂,打开工具包。“你回去吧!我要开工了!”
我吓得冷汗直冒,两手慌忙握住父亲的肩膀,让他能够看清我的脸。我的脸色一定十分可怕。
“我是谁?”我紧紧盯着父亲的双眼问道。
“你?我儿子呀!”
“那你是谁,知道吗?”
“我是谁?”父亲困惑地眨着眼睛,“我怎么会不知道?”
“对,你应该知道,你是一名退休干部,你的儿子是个大律师。而你,绝不是那个从山东沂蒙山来的理发老头儿!”我吼道。
在与我的目光对峙中,他慢慢垂下了眼皮。
转眼又一个冬天了。我的事业拓展得相当成功,在加拿大开办了一处律所,承接国际法律事务。从加拿大回来,下了飞机直奔办公室,料理完紧要的事务就往家赶,我已经离开家两个月了。
雪下得很大,没有风,雪片大而密集,就那么静静地落着。那种莫名的情绪自心底再次滋生。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一闲下来,只剩下金属般的孤独清冷。胡思乱想间,不知怎么就走到小木屋那条路上了。不经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眼前的一幕让我怀疑出现了幻觉——那简直是一个童话世界。小木屋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像一个奶油满溢的大蛋糕。屋子里亮着灯,是那种老式白炽灯泡,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老者身穿白大褂正专注地工作,看样子是在给顾客刮脸。
难道真的是老者?
我停下车,走过去查看。这人和那位山东沂蒙山来的老者非常相像,只是明显老态了。我正要招呼,手机响了,是保姆,声音惊慌。
“先生啊,您回来了是吧?”
“怎么啦?”
我的心骤然被揪起。在国外期间我了解到父亲健康状况出现急速滑坡,放疗化疗一段时间后头发都掉光了。正待询问,电话突然断了,我回拨是忙音,再拨还是忙音。我的喉咙火烧火燎,刚要转身离开,老者突然喊我,我扭头去看,那个顾客从理发椅上直起身子,竟然是——我父亲!
雪势大了,弥漫整个世界。雪片晶莹剔透,慢镜头般飘飞舞动。随着欢快的笑声,一群孩子涌来,地面上轰然飞起一大群灰的鸽子,在空中化作纷纷扬扬的雪花。
(赵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长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2013年开始创作,多篇被《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作品与争鸣》等转载,入选中国短篇小说年度排行榜、精选、选集。出版小说集《丈夫的诺言》《回家》《我等着你回来》《空位》四部,长篇小说《青春不毕业》。)
编辑:安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