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收下12万，要与欺负妈妈的恶魔和解

张传功

高考前，张小曼突然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母亲被性侵了。这个电话打乱了张小曼的备考之路，也改变了她的一生。

高考前夕，突发事故

张小曼，山东省菏泽市人，是一名离婚律师。从事这个职业，全因她在18岁时亲历了母亲李春燕的一段屈辱往事。

1990年，时年22岁的李春燕来城里打工，经人介绍认识了张永海。

张永海是个出租车司机，性格懦弱，李春燕愿意嫁他，全因他是个城里人。

婚后第二年，李春燕生下女儿张小曼，之后在小区开了一家理发店。

2010年5月20日深夜，高考前的张小曼突然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你妈……她……太丢人了，你快回来看看。”

当张小曼急匆匆赶回家，房间里灯都没开，透过窗口微弱的光线，她发现父亲正低头坐在沙发上，眼前放着一把闪着金属光泽的菜刀。

“怎么不开灯？”黑暗里渗透着恐慌，张小曼小心翼翼地问。“你妈不让开灯。”

张永海慌乱地将那把菜刀放到茶几底下，转头看了一下紧闭的卧室。

张小曼疑惑地打开房门，开了灯，看到母亲蜷缩着身子坐在墙角，灯光下露出她那张惊恐的脸，她慌乱地用手扯紧上衣，惨白的脸上有几道清晰的血痕，上衣纽扣被撕开，胸部被衣服半掩着。

原来，当天晚上10点，李春燕收拾好店里准备关门回家，小区里的崔大海醉醺醺地闯了进来。崔大海是个酒徒，借着酒劲，先是对李春燕污言秽语，接着动手动脚。李春燕极力反抗，崔大海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拖到了里面的休息室实施了强暴。

事后崔大海威胁李春燕不许声张，如果报警，她就会身败名裂。李春燕在店里哭了一个多小时，是否报警，她拿不定主意，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告诉了丈夫。

张永海出车刚回来，听说老婆被强暴了，拿起一把菜刀就想去和崔大海拼命，可是没出门口就缩了回来，拿刀砍人，他天生不是这块料。

“闺女，妈还不如死了算了。”李春燕哭着对女儿说，“我真想杀了那个畜生！”李春燕流着泪的眼睛露出凶光，眼睛都红了。

张小曼呆呆地听着妈妈说完，恍如梦里，这样的情节她只在小说和电视里见过，没想到今天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的家里。

张小曼慢慢地帮妈妈穿好衣服，脑海里母亲被强暴的画面挥之不去。

“报警！”可张小曼拿起手机的手却被她妈攥住了：“闺女，报了警，妈以后怎么办？我也不能让你因为这种事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啊，咱要不忍忍？”

一直坐在客厅的张永海听到要报警，急了：“报什么警？这种事本就该烂到肚子里，你小小年纪出什么馊主意，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吗？”

“不报警就能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吗？”张小曼看着爸爸因暴怒而变形的脸，一字一顿地问他。

“反了你了，学会教训你爸了？”张永海立刻火冒三丈，又对李春燕吼道：“一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们老张家都是老老实实做人，真想不到，我竟然瞎了眼找了个你这样的女人，这还过得有什么意思？”

离婚？李春燕听出了丈夫话里的意思，刚刚鼓起的一丝勇气，被丈夫的一盆冷水泼得干干净净。

犹豫抉择，勇敢面对

凌晨4点，张小曼看到母亲慢慢入睡了，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又被她父亲的尖叫声惊醒。

张小曼慌乱地跑进母亲的卧室，她竟然用刀片割了手腕，鲜血流了满地。他们急忙把李春燕送到了医院，所幸发现得早，身体并无大碍。

也许是被老婆的自杀吓着了，张永海再也不敢提离婚的事，对女儿执意报警也低头默认了。

张小曼只在电视上看过别人打官司，对报警后的事情一无所知。第二天早上9点，她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咨询。接待她的律师名叫陈力，在这个小城里小有名气。

他详细询问了事件的经过，并让张小曼准备母亲被性侵的证据：身体上的伤痕和内裤残留的精液。他提醒张小曼给母亲做个妇科检查，以防凶手有疾病，能够及时阻断。

李春燕到医院做完检查，所幸未染疾病。

那時，张小曼才知道妈妈在那个夜里受了多大的侮辱：下体撕裂出血，大腿和胸部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她一直忍着没有告诉女儿。张小曼也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崔大海得到惩罚。

当天下午，陈力陪同李春燕母女二人去公安局报了警。李春燕在陈述事件经过的时候，情绪再次失控，她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几度哽咽，几个人都拉不住她。由于证据确凿，犯罪嫌疑人崔大海很快被拘留。

事情好像变得非常简单，然而，一场案情之外的风暴席卷而来。

警车的鸣笛声惊动了小区的居民，李春燕开了十几年的理发店，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她，可是那天，连平日里见面就热情打招呼的阿姨都对她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强奸案啊？老崔平日里看起来挺老实的人，就是喝了酒就没个正经，咋就犯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呢，现在的人真的看不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开理发店的女人，天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味道太大了，还不被男人盯上？”

……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啥的都有。

闲言碎语就像在李春燕的伤口上撒了盐，她看什么都恐慌，好像别人对她的笑里都藏着一把刀子。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像被困到了一个笼子里。

李春燕的婆婆知道了消息后很快赶了过来，张小曼让奶奶进卧室劝劝母亲，没想到奶奶没有理她，直接对她爸发了火：“当年我就说过漂亮女人不好养，你就是不听，非要娶了小曼妈，现在好了吧？你一个大男人的脸上哪里搁？还报警，你以为这是往你脸上贴金吗？这样的女人你还留着做啥？”

小曼奶奶说完扭头而去，半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倒像在家里扔了颗炸弹。

张小曼听懂了奶奶的意思，母亲嫁给父亲就是高攀，奶奶压根就没瞧得起过母亲，现在更希望俩人离婚。

排除万难，打赢官司

自从报了警，张永海像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车也不出了，整日在家里喝酒。

张小曼在心里暗暗发誓，即便全世界的人都嫌弃妈妈，她也要陪她走过这艰难的一程。

家里乱成一锅粥，李春燕的心情也低落到极致，她连续失眠，整夜睁着眼睛流泪，饭也吃得很少，整个人迅速憔悴。

为了照顾妈妈，面临高考的张小曼只好和学校请了长假，把全部的精力用来照顾妈妈。

张小曼盼望案件审理能够顺利，这场噩梦才会早日结束，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6月1日，眼看着高考越来越近，张小曼想回到学校先参加高考，毕竟这个案件审理还需要一段时间，审判结果出来的时候，高考都要结束了。

可就在张小曼去学校的第二天早上，就看到许多学生手拿一张纸片低头私语。

那是一张类似于宣传单的纸张，上面赫然写着：有其母必有其女，看这对母女如何勾引男人。

宣传单的大意就是李春燕是个发廊女子，勾引男人，骗钱不成却反咬被强奸，女儿出卖青春色相勾引律师为其母打官司。

这件事闹得满校尽知，坐在教室里的张小曼再也不能安心。张小曼连忙联系了陈力。

在陈力的建议下，张小曼迅速报了警，警方很快查明这是崔大海的儿子崔成国指使别人所为，陈力立刻收集了证据，准备起诉他们诽谤。

几天后，对方律师找到了陈力，希望张小曼放弃起诉。张小曼和陈力果断地拒绝了，把一张诉状递交了法庭。最终，崔成国被拘留了10日并交了罚款。

张小曼以为受到惩罚的他们从此应该安分了，哪知在6月21日，对方律师约见了张永海，希望张小曼妈妈出具一份谅解书：“老头子年纪大了，再坐个几年牢，很可能就会死在里面。”

对方律师临走的时候还塞给张永海一张银行卡：“一句话的事，里面五万元钱就是你们的了。”

受害者出具谅解书，虽然不能让凶手逃脱法律的惩罚，但法院也许会对凶手从轻处理。张小曼坚决不同意。张永海骂她是死心眼，送到手的钱都不知道要。被拒绝后，对方出钱数目逐渐增加，从8万元到了10万元，最后提高到12万元。

无疑，此时的12万元钱对张小曼家充满了诱惑，对方律师临走时的话说得很露骨：“男人和女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又不是年轻姑娘了，12万块钱已经够多了，一个老女人的贞操能值几个钱啊？”

张永海两眼放光，对李春燕说：“12万，拿着算了，我都不在乎你这种事了，你还在乎啥？赢了官司又能怎么样？你还不是就那样了？”

看到李春燕执意不肯答应，张永海瘋了一样掀翻了饭桌，又开始大骂，他告诉李春燕，要么和对方律师签了协议，要么离婚。张小曼告诉母亲，父亲这是拿母亲一辈子的声誉来换这12万元钱，绝对不能答应。

那一天，张小曼成了父亲眼中的不孝女，他大骂着让她滚。

2010年7月8日，李春燕的案件开庭审理，崔大海强奸罪名成立，被依法判处8年有期徒刑。

在法庭上，听到审判结果的李春燕母女抱头大哭，李春燕说：“感觉这日子一下子亮堂了。”

几天后，李春燕主动提出离婚，张永海却又承认错误，希望被原谅。几次协商无果，李春燕提出了上诉，走了法律程序。

父母离婚后，张小曼跟母亲一起生活。

2011年高考，复读后的张小曼以优异的成绩被一所政法大学录取。大学毕业后，张小曼做了一名律师。

张小曼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要用法律为和她妈妈一样的受害者做一副坚硬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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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