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诗

如果你在京郊的乡村路上漫游

你会经常遇见羊群

它们在田野中散开，像不化的雪

像膨胀的绽开的花朵

或是缩成一团穿过公路，被吆喝着

滚下尘土飞扬的沟渠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它们

直到有一次我开车开到一辆卡车的后面

在一个飘雪的下午

这一次我看清了它们的眼睛

（而它们也在上面看着我）

那样温良，那样安静

像是全然不知它们将被带到什么地方

對于我的到来甚至怀有

几分孩子似的好奇

我放慢了车速

我看着它们

消失在愈来愈大的雪花中

（选自《未完成的诗》，作家出版社2008年1月版）

赏析

王家新，1957年生，诗人，诗论家。诗人笔下的“羊”是美丽的，“像不化的雪/像膨胀的绽开的花朵”;也是温顺的，“那样温良，那样安静”。但这些羊群的命运是可悲的，“被吆喝着/滚下尘土飞扬的沟渠”，在卡车上“消失在愈来愈大的雪花中”。羊的美丽、温良与安静，与其命定的悲剧性结局，形成一种张力，令人心生疼痛感。我们都知道等待它们的是怎样的结局，只有它们什么都不懂，面对人类的注视，甚至报以“孩子似的好奇”。“我看着它们”，平淡的语言里，荡漾着情感的波澜，那善良的目光里饱含同情和悲悯。诗题《田园诗》，令人想起优雅的田园风光，作者以优雅的诗题，反衬羊值得同情的命运。这首诗体现出一种可贵的良知，一种以含情的目光看待生命的情怀——人需要这种情怀。（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