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创业者的创业行为过程模型——基于扎根理论的研究

孔令卫，赵琛徽，朱晓妹

( 1.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 商学院，郑州 450046；2.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武汉 430073；3.北京联合大学 管理学院，北京 100101 )

0 引 言

人们普遍认为创业是年轻人的游戏[1-3]，随着年龄的增长，个体创业意愿降低[1]。然而，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加剧，年长创业者的数量不断增加[4-5]。实际上，自1998年以来，年长创业者的增长速度相对较快[6-7]，约15%的年长员工会倾向于创业[8]。年长创业者创业不仅给创业者自身带来经济和社会效益，对整个社会也具有很大的益处[9-11]。年长创业者在数十年的工作中积累了大量的工作经验、知识和技能[10，12]，更适合创建和管理企业[10-11]，他们创建的企业也更容易生存下来[13]。同时，年长创业者相对保守，不太愿意冒险[14-15]。由于年龄因素的影响，年长创业者与其他创业者可能存在着一系列特征差异[16-17]。年长创业者的创业行为过程可能呈现出一些特殊性。

从现有文献对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的研究来看，多数研究聚焦在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产生阶段，探讨影响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因素[10，18-19]；探究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和结果的研究比较少，且主要聚焦在年长创业者企业特征和工作方式、创业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创业障碍[11，20-21]、创业产生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上[9，14]。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维度有哪些？创业动机的关键影响因素是什么？面对创业障碍，年长创业者采取的具体行为策略是什么？创业结果如何？这些问题仍有待于进一步深入探讨。此外，年长创业者研究应当考虑研究的情境[22]。中国情境下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产生主要源于推动因素还是拉动因素？中国人欣赏生活阅历，因此他们尊重年长者，年长者在中国本土市场创业可能拥有更多成功机会[17]，是否意味着年长创业者遇到的创业障碍要小一些？这些问题也缺乏一个明确的结论。

探究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可以深入了解年长创业者创业过程的特殊性，丰富创业领域的研究成果。此外，对于年长创业者来说，一旦创业失败，他们很难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探讨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可以识别创业的成功做法，提高年长创业者创业的成功率和创业绩效。扎根理论作为一种质性研究方法，可以从过程导向的视角提供丰富的数据[23]，更好地“捕捉”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特征和规律。基于此，本研究将运用扎根理论方法构建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模型，深入剖析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产生的影响因素以及各因素之间的关系，识别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创业过程中感知的创业障碍以及为应对创业障碍实现企业成长而采取的具体行动策略，以期拓展和深化年长创业者领域的研究，同时为指导年长创业者和计划创业的年长者的创业活动提供相应的实践启示。

1 文献回顾

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加剧，年长创业者的数量不断增加[4-5]。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对年长创业者展开研究[1，9-12，24-26]。不过对于年长创业者的年龄界定尚未形成统一意见。Say和Patrickson指出30岁及以上的创业者可称作年长创业者[27]。Ahmad等将40岁以上的创业者界定为年长创业者[5]。Kautonen等在探讨感知的年龄标准对年长者创业意向的影响时，将45岁以上的个体界定为年长者[21]。一部分研究者将创建一个新企业或成为个体经营者时年龄在50岁及以上的创业者界定为年长创业者[9，12，25]。

1.1 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

研究者多从推动因素和拉动因素来探讨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影响因素[4-5，18，28]。推动因素包括对当前工作不满意[10，29]，被裁员[11-12]，招聘、晋升和培训的年龄歧视，以及缺乏有吸引力的就业选择[30]。Weber和Schaper[11]指出，养老金不足也是创业的推动因素。拉动因素包括工作时间灵活[18]、机会识别[5]、工作自主和独立[31-32]、更多的学习和发展机会[31]。此外，有的研究者认为，不同经济和文化背景下，推动因素和拉动因素对创业动机的影响程度是不同的[5，33]，应当考虑研究的情境[22]。例如，Harms等发现拉动因素和推动因素对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影响几乎持平[33]，而Ahmad等发现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产生主要受到拉动因素的影响[5]。

基于推动因素和拉动因素，Singh和DeNoble将年长创业者分为受约束的创业者、理性创业者以及不情愿的创业者，并在此基础上对不同类型年长创业者的创业动机进行了描述[10]。受约束的创业者的创业动机是自我实现。理性创业者决定创业更多是基于收入前景的考虑。不情愿的创业者将创业视为重返工作生活的最后方式。Wainwright等归纳出三种年长创业者，即年长企业家、生活方式冒险者、需要冒险者[19]。年长企业家的创业动机与年轻创业者的创业动机相差并不大，他们追求独立，并对企业成长和财务回报感兴趣[12]。生活方式冒险者创业是为了补充退休后的养老金收入，希望生活得自由和舒适，不愿依赖于减少的养老金或全职工作。此外，生活方式冒险者之所以创业也可能是受兴趣或爱好的驱使[11]，这使得他们能够通过商品和服务的销售获得人们对其工作和才能的认可。需要冒险者创业的动机是财务需要，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储蓄和投资来支撑退休后的生活，或者是他们年轻时没有能力储蓄足够的资金，或者由于家庭变故他们原有的收入来源变得不再可能。

对于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研究已经取得一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但是大多数研究均聚焦在推动因素和拉动因素对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影响上[4-5，18，28]，创业动机的关键影响因素以及影响因素之间的作用机理尚不明确。对于创业动机结构方面的研究比较少[34-35]。如果不能理解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多样性会削弱本领域研究的严谨性[19]。此外，拉动因素和推动因素对创业动机的影响程度取决于研究的情境。那么，本文中对本土情境下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拉动因素和推动因素的研究结论可能呈现出情境差异。

1.2 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

当前，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阶段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年长创业者企业特征和工作方式[14-15，36]、创业障碍[20-21，37-40]两个方面。

1.2.1 年长创业者企业特征和工作方式

Botham和Graves认为年长创业者不太可能从事高科技行业，他们倾向于向市场提供改良的产品[14]。他们青睐金融、专业咨询、商业和农业等行业，而不是零售业和服务业，因为他们想要维持工作和休闲之间的平衡。De Kok等发现，年长创业者不太可能在其创办的企业全职工作，不太愿意承担风险，对自身的创业技能也有着更低的感知[15]。Zolin研究表明，尽管拥有更多的行业经验和启动经验，但是年长创业者投入创业的时间和资金相对少于年轻创业者，他们不像年轻创业者工作那么努力，但是他们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对净利润的影响要大于年轻创业者[36]。年长创业者创业更加“精明”。

1.2.2 年长创业者创业障碍

主流创业文化认为创业是年轻人的活动，年长创业者很难适应这个文化[2-3]。这意味着，相较于年轻创业者，年长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会遇到更多的障碍[37-38]。

一些研究者探讨了年长创业者可能遇到的创业障碍，例如，风险规避和有限的时间分配[1，39]、与可获得的商业支持的有限互动[40]、感知和体验的年龄歧视[11，12，21，26]。Kibler等认为，年长创业者遭遇的年龄歧视是其企业创办和发展过程中感知到的一个关键障碍[20]。此外，照料责任使得年长创业者可以投入企业中的时间受到限制。而且，相较于年龄歧视，照料责任很难避免，往往是年长创业者必须承担的。不过，由照料责任所产生的创业障碍可能在强度上存在差异，从而对年长创业者投入企业中时间的影响也不同。

通过文献梳理发现，尽管研究者对年长创业者企业特征和工作方式、创业障碍开展了一些研究，但是年长创业者应对创业障碍的具体行为策略还不够清楚[20]。此外，中国人欣赏生活阅历，因此他们尊重年长者，年长者在中国本土市场创业可能拥有更多成功机会[17]，但这是否意味着年长创业者在中国创业遇到的创业障碍要小些，尚未有结论。

1.3 年长创业者创业结果

年长创业者的创业活动对整个社会来说具有很大的益处[9-10]。即使年长创业者创业并不一定产生可能影响经济发展的创新和高增长企业，但是这种创业仍然是减轻退休金和社会保障金带来的负面压力的有效措施，并且能够为失业者带来工作机会[12]。总体而言，年长创业者创业有三个显著的好处：首先，创业者数量增加可以降低劳动人口的抚养比，减少政府的相关支出[14]，成为缓解经济和社会所面临压力的一个工具。其次，年长创业者拥有的大量人力资本得以释放造福于经济[14]，同时可以增加他们的社会包容[12]。最后，创业可以为储蓄和养老金不足的年长创业者提供生活费用。

年长创业者创业结果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其创业的社会和经济效益上[9，14]。尽管年长创业者更适合创建和管理企业[10-11]，他们创建的企业也更容易生存下来[13]，但是探讨年长创业者企业绩效的研究还比较少[28]。

1.4 对现有文献的评价

现有文献对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进行了深入探讨，并已经取得了一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但是，相关研究也存在着些许不足之处：一是现有研究关于年长创业者创业过程阶段和特征的研究比较少[17]，多数研究聚焦在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产生阶段，探讨影响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因素[10，18-19]。探讨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和结果的研究比较少，且主要聚焦在年长创业者企业特征和工作方式、创业障碍[11，20-21]、创业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上[9，14]，对创业动机维度的研究比较少[34-35]，年长创业者应对创业障碍的具体行为策略也不清楚[20]，有待进一步探讨和深入研究。二是缺乏对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影响因素的作用机理的探讨。多数研究者从拉动因素和推动因素探讨了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产生[4-5，18，28]，但是影响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关键因素是什么？因素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这些问题现有文献尚未给出答案。三是缺乏本土情境下的年长创业者研究。年长创业者研究应当考虑研究的情境[22]。本土情境下创业动机的产生主要源于拉动因素还是推动因素？年长创业者遭遇的创业障碍情况如何？这些问题也有待进一步探究。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方法

当前，年长创业者领域的研究尚处于探索阶段，尚未形成成熟的变量范畴、测量量表和理论假设。而且，年长创业者群体相对较少，分布也较为分散，采用大样本量化研究未必有效，且无法深入探讨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的过程机理。因此，本研究拟采用扎根理论方法探索性地建构了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模型。扎根理论方法是一种科学的定性研究方法，其基本研究逻辑是从经验数据中建立理论[41]。研究者在开始研究之前一般没有什么理论假设，直接收集数据和原始资料，通过对原始资料进行不断的提问和反复比较，使得原始资料逐渐概念化与抽象化，最终提炼出核心概念与范畴，并在此基础上建构理论。基于该方法，本研究主要试图探索以下问题：影响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关键因素是什么？因素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有哪些维度？年长创业者采取的具体创业行为策略是什么？创业企业绩效如何？

2.2 研究对象与数据收集

当前，年长创业者的年龄界定尚未达成共识。Ahmad等将40岁以上的创业者界定为年长创业者[5]。根据我国现行退休年龄男性60周岁、女性55周岁以及高学历人才初次就业年龄推后的现状，40岁及以上处于职业生涯中晚期的创业者即符合“年长”的特点。因此，本研究将年长创业者的年龄界定为40岁及以上。

在选择访谈对象时主要基于以下几种考虑：①为使研究具有普适性，选择的访谈对象尽可能涵盖不同行业、性别、创业年龄段、创业地点和创业年限的年长创业者；②根据Kazanjian和Drazin指出的企业从生存期和成长期向成熟阶段过渡平均需要8年[42]，为了更好地探究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明确年长创业者在创业动机的推动下与创业障碍互动时的具体行为策略，本研究选择8年及8年以内尚未进入成熟阶段的企业的年长创业者；③访谈对象创业前的文化程度、家境和工作职位等尽可能涵盖各个层次；④在研究初期，进行目的性抽样，即选取足够典型的样本进行初步的调研分析；在研究过程中，进行理论性抽样，即由数据分析过程指导进一步的抽样。

本研究采取半结构化访谈的方式，对访谈对象进行深度访谈。访谈的主要内容包括：“您为什么会选择创业？”“您在创业之前从事什么工作？这段经历(先前工作)对您选择创业有怎样的影响？”“在创业过程中您遇到了哪些障碍？您是如何应对这些创业障碍的？”“您企业目前经营状况怎样？”最终本研究确定了30位访谈对象，形成转录文稿26万余字。访谈对象相关信息见表1。

表1 访谈对象相关信息Tab.1 The basic information of interviewees

(续表)

2.3 研究的信度与效度保证

为保证信度和效度，本研究遵循典型性和代表性原则，选择不同地点、行业、性别、年龄和创业年限的年长创业者参加访谈。访谈过程中确保访谈对象以同样的方式来理解所提的问题的含义，同时，对同一问题采取直白和隐晦两种不同问法，并记录简略观察笔记。访谈结束之后尽快将录音资料转录成文本，并在访谈结束一个半月后，对访谈对象进行电话回访，以降低单次访谈所造成的随机误差。本研究由3人同时对数据进行编码，然后对编码内容进行讨论，对存在异议的地方重新斟酌，直至3人对所有编码统一意见。此外，本研究在核心范畴涌现之后，采用独立的全新样本进行理论饱和度检验。

3 数据分析

3.1 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是将所得原始资料进行分解，通过不断比较和提问，发现资料中的异同，从而为材料所反映的现象贴上标签，使其逐渐概念化和范畴化。在这个过程中，要不断提出问题，比较资料的异同，并让逐步显现出的概念和范畴来指引理论抽样的方向，然后通过将新的资料与原有的资料和提炼的概念与范畴进一步比较，从而发展出主要范畴。

概念和范畴的命名包括文献资料、访谈资料和讨论的结果等多重来源[41]。根据开放式编码程序，本研究借助Nvivo11.0质性分析软件对年长创业者访谈材料进行开放式编码，见表2。“概念化”，即细致分析访谈材料中与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相关的词句，并进行理性的概括和抽象，建立了85个自由节点；“范畴化”，即将描述同一现象的自由节点归在同一树节点之下，获得27个树节点。经过这一过程，最终得到与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有关的85个概念以及27个范畴。

3.2 主轴式编码

主轴式编码是为了发现和建立开放式编码阶段得到的主要范畴间的各种联系，以展现资料中各部分的有机关联。从本研究的原始资料和开放式编码形成的范畴来看，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遵循着“动机→行为→结果”的模式，即年长创业者在一定因素的影响下产生创业动机，在创业动机的推动下开展创业活动，最终获得一定的创业结果。根据这一模式，将开放式编码形成的27个范畴，进一步归纳提炼为9个主范畴，见表3。

表3 主轴式编码形成的主范畴Tab.3 The main categories of the spindle coding

创业资源是在向社会提供产品和服务的过程中，创业者所拥有的能够实现自身目标的各种要素及要素组合[43]。相较于年轻创业者，年长创业者拥有更发达的人际网络、更丰富的工作和行业经验、更高的技术和管理技能水平以及更强的资金状况[10]，这些能够帮助他们成功创建并管理一个企业[14，24]。因此，本文将年长创业者拥有的经验、资金和社会资本进一步归纳为创业资源。

在职业生涯发展困境的界定中，将对原来工作不满意、遭遇职场排挤、缺乏有吸引力的就业选择、职场中对年长员工的年龄歧视进一步界定为职业生涯发展困境。

创业效能感是个体对自己是否有能力成功扮演创业者角色和完成创业任务的自信程度[44]。本文综合Kickul等的观点[45-46]，将管理控制效能感、关系协调效能感、风险规避效能感进一步归纳为创业效能感。

在创业机会识别的界定中，创业机会识别是创业者搜寻周围环境中有价值的信息、与环境的互动过程[47]。本文根据Kuckertz等[48]的观点，将感受到可能的商机和看到一个很有前景的产品两个范畴进一步归纳为创业机会识别。

创业动机是一种内部心理过程或内在动力，它激发、维持、调节人们从事创业活动，并引导创业活动朝向某一目标[49]。本研究中年长创业者在事业成就动机、独立自主动机、社会责任动机、就业机会和保障动机的推动下开始进行创业行为，因而将其进一步界定为创业动机。

年长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会感知到年轻创业者同样会遇到的一般创业障碍，同时还会感知到由于年龄因素导致的创业障碍。依据Kessler、Frank[38]和Kautonen等[12，21]的观点，将一般创业障碍感知和与年龄有关的创业障碍感知界定为创业障碍感知。

为了应对创业障碍，年长创业者会采取规避风险和问题导向的行动策略。规避风险是指年长创业者通过稳扎稳打、遵循传统、对新事物抱有审慎的态度以及多元化经营来达到规避企业经营风险的目的。问题导向是指年长创业者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并且坚持问题导向的学习。在上述创业行为策略的运用下，年长创业者实现利润、销售额和员工数量的增长。根据Cavazos 等[50]的观点，将利润、销售额和员工数量的增长进一步界定为企业成长。

3.3 选择式编码

选择式编码即发展核心范畴，把它与其他范畴系统地联系起来，确立关系，开发故事线，描绘整体行为现象[51]。通过对原始材料、开放式编码、主轴式编码、分析备忘录等进行反复浏览、比较和分析，本研究发现可以用“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这个核心范畴来统领年长创业者创业过程中的各个范畴。

基于此，本研究得到如下故事线：职业生涯发展困境和创业资源是激发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重要因素，使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产生呈现出两种路径。一方面，年长创业者遭遇职业生涯发展困境，多年积累的资金、经验、社会资本又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其创业效能感，由此产生创业动机；另一方面，年长创业者积累的创业资源增强了其创业效能感或者提高了其机会识别能力，“拉动”其产生创业动机。在创业过程中，年长创业者会感知到一般创业障碍和与年龄有关的创业障碍，通过采取规避风险和问题导向的行动策略，最终实现企业的成长。

3.4 理论饱和度检验

理论饱和是指收集到的资料不再衍生新的理论洞见，无法揭示理论范畴新的特征。在得到上述故事线之后，本研究对另外8位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相关资料进行开放式编码、主轴式编码以及选择式编码，发现所获得的概念和范畴均已被现有范畴包含，没有获得新范畴。因此，本研究认为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模型达到理论饱和。本研究最终建构出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年长创业者的创业行为过程模型Fig.1 The process model of the entrepreneurial behaviors of older entrepreneurs

4 模型阐释

本研究运用扎根理论方法初步构建了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模型，接下来，将进一步对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模型进行阐释。

4.1 职业生涯发展困境和创业资源激发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

职业生涯发展困境(包括对原来工作不满意、遭遇职场排挤、缺乏有吸引力的就业选择和职场中对年长员工的年龄歧视)和创业资源(包括经验、资金和社会资本)使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产生呈现出两种不同路径。一方面，职业生涯发展困境是激发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关键因素。王竞一和张东生[52]指出为谋求更好的发展机会，一部分处于职业发展瓶颈期的员工会产生离职创业的想法；尹奎、刘永仁[53]指出职场排斥对离职倾向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相当一部分员工在离职后会选择自主创业。但是，对于相对保守、不愿冒险的年长创业者来说，已经积累的经验、资金和社会资本对其创业动机的产生也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一部分年长创业者在多年职业生涯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资金和社会资本，这些创业资源增强了他们的创业效能感，或者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识别了某个创业机会，“拉动”他们产生创业动机。

4.1.1 创业资源通过增强创业效能感促使年长创业者产生创业动机

年长创业者在多年的职业生涯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资金和社会资本，这些创业资源通过增强年长创业者的创业效能感促使年长创业者产生创业动机。Debruin和Mclaren[54]指出，创业者通常在职业生涯中积累有用的人脉网络。这些个人联系可以用来帮助识别市场、招揽顾客、获取咨询和筹集资金，从而往往有助于新创企业的创建过程[55]。年长创业者丰富的经验、资金和社会资本均是创业成功的有利因素，而拥有创业的有利因素会增强个体的创业效能感[56]。当个体创业效能感增强时，创业动机会相应强化[57-58]。对于遭遇职业生涯发展困境的年长创业者来说，尽管职业生涯发展困境是激发其创业动机的关键因素，可是创业资源的存在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他们的创业效能感，最终使得他们产生创业动机。

4.1.2 创业资源通过提高创业机会识别能力促使年长创业者产生创业动机

创业者积累的经验越多，其创业机会识别过程越顺利[59-61]。本文通过扎根理论分析发现，年长创业者多年积累的经验、资金和社会资本，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们的创业机会识别(包括感受到可能的商机；看到一个很有前景的产品)能力。而创业机会的存在是员工离职创业的重要推动因素[62]。

4.2 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呈现四维度结构

年长创业者是个异质性的群体[63]。个体差异扩大以及生活轨迹的多样化[64]，使得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呈现出四维度结构。年长创业者往往在多种创业动机的驱使下从事创业活动：

4.2.1 事业成就动机和独立自主动机

尽管个体在40岁以后要扮演多种角色，从而承受着沉重的责任[64]，但是，绝大多数个体都能应付[65-66]。所以，他们会重新评估自己的目标和抱负[66]，有的开始追求全新的、更具挑战性的目标[64]，而有的对自由和独立的渴望更加强烈[65]。年长创业者在多年的职业生涯中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日常工作已经无法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新鲜感和成就感，此时，创业成为一种相当具有吸引力的职业生涯选择。因为，创业能够为个体带来的心理和物质满足感是其他选择所无法提供的[67]。除此之外，希望对自己的工作有更多的控制权、希望自己做掌控者、希望工作时间灵活自由等也成为推动年长创业者创业的重要动机。

4.2.2 社会责任动机

社会责任动机是年长创业者创业的重要动机之一。Brandtstädter和Rothermund提出随着个体年龄的增长，年长者会越来越不重视工具性的个人利益，而是逐渐重视内在的、有价值有意义的、超越自我不受时间限制的公益性行为[68]。年长创业者已经迈入人生第七个阶段——传承对停滞[69]。传承感比较强的个体常常具有很高的责任感[70]，希望通过创业为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Botham和Graves的研究也指出，相较于相对年轻的创业者，为了贡献社会而创业的年长创业者更多[14]。

4.2.3 就业机会和保障动机

提供就业机会与保障(包括避免失业可能、增加收入、改善家庭生活质量、为子女创造更好的发展平台、寻求未来生活保障)也是推动年长创业者创业的重要因素之一。在访谈中，多位年长创业者提到改善家庭生活质量、为子女创造更好的成长平台或者减轻子女压力是其创业的一个重要驱动力量。寻求未来生活保障也是年长创业者选择创业的一个重要动机。

4.3 规避风险和问题导向使年长创业者克服创业障碍实现企业成长

创业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再加上主流创业文化认为创业是年轻人的活动[2-3]，年长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不仅会遭遇年轻创业者同样会遇到的一般创业障碍，还会遇到由于年龄因素而导致的特殊创业障碍。为了应对这些创业障碍，年长创业者采取规避风险和问题导向的行动策略以实现企业的成长。

4.3.1 一般创业障碍和与年龄有关的创业障碍促使年长创业者产生规避风险行为

规避风险(稳扎稳打、遵循传统、对新事物抱有审慎的态度、多元化经营)是年长创业者创业的关键行动策略。创业是一项充满风险和不确定性的活动，对于年长者来说，一旦创业失败，很难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因此，他们往往不太愿意冒险[15]。而且，相较于年轻创业者，年长创业者面临更多的创业障碍，他们往往通过稳扎稳打、遵循传统、对新事物抱有审慎的态度以及多元化经营规避创业风险以实现企业的成长。

4.3.2 一般创业障碍和与年龄有关的创业障碍促使年长创业者产生问题导向行为

问题导向(遇到问题解决问题、问题导向的学习)是年长创业者创业的重要行动策略。年长创业者成熟理智、相对冷静，在面对创业障碍时，能够就事论事，冷静、理智地解决问题，而不太容易受情绪的影响。此外，年长创业者行事务实，目标明确，能够根据需要，有目的、有针对性地学习以应对创业障碍。

4.3.3 规避风险和问题导向创业行为实现企业成长

年长创业者在规避风险、问题导向的行动策略下，往往会产生不错的企业成长绩效。不过，由于具体行动策略的不同，企业成长绩效呈现出差异。采取多元化经营、问题导向的学习策略的年长创业者，企业成长绩效相对较好。

5 研究总结

5.1 研究结论

本研究运用扎根理论方法，以30位年长创业者为样本，初步构建了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模型：职业生涯发展困境和创业资源激发年长创业者的创业动机；年长创业者在事业成就动机、独立自主动机、社会责任动机、就业机会和保障动机的推动下开始开展创业活动；为了应对创业过程中的一般创业障碍和与年龄有关的创业障碍，年长创业者采取规避风险和问题导向的行动策略，最终实现企业的成长。相较于以往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的研究成果，本文的研究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5.1.1 职业生涯发展困境和创业资源使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产生呈现出两种不同路径

研究者多从推动因素和拉动因素来探讨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影响因素[4-5，18，28]。但是，因素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尚不明确。通过扎根理论得出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的产生存在两种不同的路径：第一种路径，年长创业者遭遇职业生涯发展困境，多年职业生涯积累的资金、经验、社会资本又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其创业效能感，由此产生创业动机；第二种路径，年长创业者积累的创业资源增强了其创业效能感或者提高了其机会识别能力，“拉动”其产生创业动机。这从推动因素和拉动因素视角揭示了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各影响因素之间的作用机理，加深了对推动因素和拉动因素的理解，拓展了年长创业者创业动机方面的研究。

5.1.2 规避风险和问题导向是年长创业者应对创业障碍的重要行为策略

当前，对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阶段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年长创业者企业特征和工作方式[14-15，36]、创业障碍[20-21，37-40]，而针对年长创业者应对创业障碍的具体行为策略的研究尚存在空间[20]。本研究发现规避风险和问题导向是年长创业者多年人生经历沉淀下的行为模式和人生智慧，是他们应对创业障碍的重要行为策略，弥补了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特征研究的不足[17]，丰富了创业行为研究。

5.1.3 中国情境下的年长创业者创业行为过程呈现出情境差异

年长创业者研究应当考虑研究的情境[22]。以往研究发现，不同经济和文化背景下，拉动因素和推动因素对创业动机的影响程度不同[5，33]。而不同国家的创业环境也是不同的，年长者在中国本土市场创业可能拥有更多的成功机会[17]。本文通过扎根理论分析发现，推动因素中职业生涯发展困境是影响年长创业者产生创业动机的关键因素。此外，本研究中年长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也会遇到年龄歧视，但是提到年龄歧视的年长创业者相对比较少，这与Malaoui[17]的研究观点相对符合。这种情况的形成可能既受益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浸润，也受到了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经济环境变迁的影响。研究结论推进了中国情境下的年长创业者研究。

5.2 实践启示

本文研究结论对激发年长者开展创业活动和提高年长创业者企业成长绩效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同时为由于企业性质和行业性质不得已需要辞退年长员工的企业提供了一种相对温和的裁员方式。①鼓励年长者理性创业，引导他们合理选择创业领域。年长者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知识和技能，这是他们创业的优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随着年龄的增加，精力和体力逐渐下降，在日新月异的知识经济时代，学习新知识和新技能、适应新环境、创新能力和风险承受能力也是他们创业无法回避的劣势。因此，鼓励年长者创业，是与年长者共同思考创业成功的可能性和决定因素。这就要求年长者创业应当从自己熟悉的行业做起，选择能够有效运用自己积累的人脉资源和技术知识的领域，并选择低风险的投资项目。②重视年长者群体的异质性，有针对性地为年长者提供创业支持，例如，拓宽年长者融资渠道、优化年长者创业的外部环境、强化年长者创业指导和咨询服务以及组织开设“年长者创业技术难题交流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