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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经济特区40年经济增长回顾与展望

2020-10-27董晓远

特区实践与理论 2020年4期
关键词:存量增长率深圳

董晓远

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年来,深圳本地生产总值(GDP)由1979年的1.96亿元增长到2019年的2.69万亿元,名义增长1.37万倍,实际增长2467倍,年均实际增长21.6%,创造了世界城市化历史上的奇迹。这样的奇迹,举世瞩目,激发了无数学人的思考:深圳是怎么做到的?成功的经验与原因究竟是什么?如何总结经验,继往开来,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征程中,续写辉煌?

一、分析总结深圳发展经验的多个角度

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年来的发展,既是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改革与转轨过程,又是融入全球产业链的开放过程,也是资本、劳动等要素不断集聚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多年来,在深圳发展的各个时期,关于深圳的发展经验,不同的研究人员,依据不同的研究目的,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与角度,得出的结论侧重点就会有所不同。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有的研究团队立足于“观念是行动的先导”,以思想解放、观念转变为逻辑起点,高度评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敢闯敢试、敢为天下先”“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等思想观念对深圳发展的推动作用,认为思想解放是深圳持续发展的原动力。正如有学者指出的:改革开放 40 余年深圳所取得的成就,说到底不是单纯资源的胜利与资本、技术的胜利,而是观念的胜利与制度的力量。①《发挥制度“先行”优势,理性应对疫情挑战》,《深圳特区报》2020 年5月26日第 B04 版。有的学者以制度创新为重点,总结深圳的发展经验,认为:深圳经济社会面貌发生巨大变化的根本原因在于改革开放。②钟坚:《深圳经济特区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与经验启示》,《中国经济特区研究》2008年第1期。中国改革开放后最大的制度创新就在于对经济特区的特殊政策:一是产权保护和放开投资领域;二是特殊的税收优惠政策;三是扩大特区政府管理权能。①南岭:《深圳基因:市场经济体制形成之初》,《特区实践与理论》2019年第3期。这是促进深圳经济发展的重要制度保障,1992年赋予深圳特区立法权,成为深圳继续发展的重要制度供给。②李东泉、朱祁连:《深圳特区制度的历史实证分析及未来展望》,《城市观察》2012年第1期。有的研究团队以新结构主义经济学提出的“有为的政府,有效的市场”为主线,总结40年来深圳市委市政府在培育和引导市场发展方面做了哪些工作、出台了哪些政策,使得深圳的生产资料市场、劳动力市场、金融市场等不断发育完善,高效运转,从而促进了深圳经济的高速发展。有的学者高度重视区位优势的作用,认为广东哪个地方离香港的距离越近, 哪里的经济发展就比较快, 相反则相对落后。与香港一河之隔,正是深圳经济特区在五个特区中发展最快的一个重要因素。③罗木生:《区位优势对经济特区发展的影响》,《特区经济》1995年第2期。有的学者利用新古典经济学的生产函数模型,从资本积累、劳动力增加与技术进步的角度来分析深圳的经济增长。④褚可邑:《运用生产函数模型分析深圳经济的增长》,《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8年第1期。有的学者根据古典经济学关于劳动分工是经济发展和增长的原动力的理论,扩展了新兴古典经济学关于内生专业化劳动力增长的模型, 以此来解释深圳持续跨越式的产业升级和赶超型增长。⑤唐杰等:《深圳经济增长的理论研究》,《中国经济特区研究》2010年第1期。

以上各种观点的主要区别,在于逻辑起点的不同,在于看问题的角度或强调重点的不同。对于深圳的经济发展实际上是由多种因素共同推动,大家是没有异议的。难点在于判断哪种因素在什么时间起了多大作用,“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究竟有哪些。

生产函数模型依然是当今分析经济长期增长的主流方法。预测未来的经济增长,需要确定哪些因素会影响未来的经济增长以及这些因素如何影响经济增长。预测的逻辑框架,是历史经验与规律的高度提炼与概括。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发达国家众多的经济学家通常不会对深圳的经济增长进行系统分析,但他们对自己国家经济潜在增长率⑥所谓经济潜在增长率,是指一个经济体在充分利用产能和充分就业的情况下所能维持的增长率。潜在产出不是无法超过的产出上限。相反,它衡量的是最大可持续产出,是通胀稳定年份的实际产出(GDP)水平。的分析方法,却给我们回顾深圳经济发展提供了方法论的启示。发达国家的一些著名研究机构在分析本国潜在产出时,大多采用生产函数法,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经合组织(OECD)、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欧盟独立财政机构(IFIs:independent fiscal institutions)等。自从1995年10月发布《国会预算办公室测算潜在产出方法的备忘录》以来,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一直使用新古典增长模型的框架来估计潜在产出的历史数据并预测其未来数值。增长模型使用新古典生产函数,结合关于劳动力增长和储蓄率(投资率)的假设,来确定长期产出如何增长。20多年来,尽管在一些变量测算及其趋势预测的细节上做出许多改进,但新古典主义的生产函数的基本框架一直没变。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的索洛模型采用了科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的形式:⑦Robert Shackleton:Estimating and Projecting Potential Output Using CBO’s Forecasting Growth Model,美国国会办公室工作论文,2018年2月。

其中,QGDPnfb为非农业部门(工商部门)的实际GDP;Anfb为该部门的全要素生产率指数,ILABnfb为该部门的劳动工时指数,ICAPnfb为该部门的资本服务指数;α为该部门生产过程中资本的相对贡献。

欧盟独立财政机构(IFIs)的大多数成员(包括欧盟委员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合组织、财政部、中央银行、国家统计局等15家单位),估计潜在产出时,用得最多的方法是生产函数法,其次是霍德瑞克—普雷斯科特(HP)滤波法。国内外多家机构曾运用生产函数法对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率进行估算。可见,尽管学术界有新经济增长理论等一些理论与方法的创新,但新古典的生产函数模型在实践中依然是有效且被广泛采用的。

二、新古典生产函数模型能解释99%以上的深圳人均GDP① 人均GDP通常是GDP除以常住人口。这里所说的人均GDP指的是GDP除以从业人员数(劳动力人数),严格说来应该称为劳均GDP(劳动生产率)。劳动力只是常住人口的一部分。但劳均GDP及劳均资本装备,总没有人均GDP、人均资本装备朗朗上口,为免歧义,特此说明。增长

(一)深圳经济增长的历史数据,有明显的规律

根据生产函数理论,在规模报酬不变的条件下,人均GDP与人均资本装备成对数线性关系。我们将深圳40年来的实际人均GDP与人均资本装备的对数制成散点图,发现深圳的数据,非常符合理论预期(见图1)。

图1 深圳人均GDP与人均资本装备成对数线性关系

图1 中的几个异常点,反映了深圳经济发展史上脱离常轨的一段“大调整”。1986年,深圳对全市1500多项基建项目进行了全面清理,基建规模压缩一半以上,施工队伍裁减近10万人,20层以上的高楼停建了60多栋。②https://www.sohu.com/a/247644852_780216.经过调整,深圳的经济开始进入正常轨道,再未出现过大的起伏(见图2)。

(二)新古典生产函数模型及其估计

1.模型设定。典型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由三个因素组成:劳动力,资本和生产率。标准公式是(未考虑技术进步):Y=AKαLβ

其中Y为国内生产总值,K为资本存量,L为就业人数,α为资本的产出弹性,β为劳动的产出弹性(α与β为待估参数),A为常数,代表技术水平。

考虑了技术进步的生产函数:Y=(AeYt) KαLβ

其中Y为技术进步率,t为时间,其余变量意义与前式相同。

假设规模报酬不变,即α+β=1,于是上述两个生产函数可分别进一步简化为如下形式:

使用深圳历年相应数据分别对上面两个对数线性方程进行回归,就可以估计出资本的产出弹性α,劳动的产出弹性β,(初始)技术水平A;根据后面一个方程还可以估计出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率γ。

图2 大调整之后深圳进入正常发展轨道

2.深圳实际GDP与GDP平减指数测算。根据《深圳统计年鉴2019》公布的深圳各年GDP及其增速,深圳实际GDP与GDP平减指数测算结果如表1:

表1 深圳实际GDP与GDP平减指数测算结果

3.劳动力人数。劳动力人数的数值采用了深圳统计年鉴公布的历年深圳就业人数。

4.深圳资本存量的测算。测算资本存量的基本方法是Goldsmith于1951年开创的永续盘存法,现在被OECD国家广泛采用。

基本公式为:Kt=It+(1-δt)Kt-1

其中,Kt为第t年的资本存量,It表示第t年的投资,δt表示第t年的折旧率。要测算深圳的资本存量K,有四个关键:基年资本存量、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当年投资和折旧率的确定。

关于深圳的资本存量数据,统计部门没有公布,只能根据永续盘存法利用历年固定资产投资数据来推算。本文计算深圳资本存量时所用的基年,定为1979年。基年资本存量,根据增量资本产出比(ICOR)①增量资本产出比(ICOR) 即资本存量变动与产出增量 (△GDP) 的比率,当不考虑固定资产折旧时,资本存量的变动等于投资流量I,即资本形成总额,所以,ICOR =I/△GDP 。与深圳当年的GDP推算。深圳经济特区成立之初五年的资本产出比的平均值约为1.91。关于深圳的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没有现成统计数据可用,暂用深圳的GDP平减指数②GDP平减指数等于现价GDP除以不变价GDP(实际GDP)。例如,若1978年的指数为100,1979年的GDP指数为107.6,是指与1978年相比,按可比价计算,GDP增加了7.6%;若1978年的GDP为3624.1,则按不变价计算,1979年的GDP等于3624.1乘以107.6等于3899.53,则1979年的平减指数为现价(1979)4038.2/3264.1=103.56,据此计算GDP平减指数。替代。在计算深圳的固定资产投资时,我们采用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这一口径,但要经过投资价格指数换算为1979年不变价。许多研究都把资本存量折旧率定为6%左右,我们暂取6%进行测算。资本存量的测算结果见表2。

5.模型估计结果。根据1979年以来深圳的实际GDP、资本存量、就业人数对带有时间t的生产函数进行回归,测算结果见表3—表5。可见,模型估计结果相当良好。变量系数符号合乎理论预期,各项估计都轻松通过显著性检验。由此得出深圳的生产函数:

测算结果表明,在观测期内,深圳的人均GDP变化的99%以上,都可以用人均资本装备水平和技术进步(全要素生产率)来解释。

表2 资本存量的测算结果

表3 回归统计

表4 方差分析

表5 参数估计

(三)生产函数模型估计结果的讨论

1. 资本积累、劳动力增加与技术进步三大变量,能够很好地解释40年来深圳的经济增长。将前面估计的人均产出、人均资本装备形式的生产函数还原为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的形式,即:

这一生产函数表明,从40年来深圳发展的历程看,深圳的资本存量每增加1%,深圳的实际GDP就增长约0.7%;深圳的劳动力每增加1%,深圳的实际GDP就增长约0.3%;深圳的全要素生产率平均每年提高3.2%。

新古典生产函数对深圳经济增长的解释力相当强。用资本积累、劳动力增加与技术进步(全要素生产率)这三个变量,就能够很好地解释与拟合近40年来深圳的经济增长(见图3)。

图3 深圳实际GDP及其拟合值

从图3可以看出,近几年深圳的实际GDP明显低于模型拟合值,即同样多的资本积累与劳动力增加,GDP没有达到应有的水平。这很可能是由以下原因引起的:一是投资结构不合理。总量生产函数不讨论结构问题,但它以结构合理为前提。如果投资结构不合理,投资不足的部门很可能形成瓶颈,制约经济的发展。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假定在运输部门已经满负荷运转的情况下新增投资全部集中于工业生产部门,使得生成能力成倍增长,但货物运输能力没有提高,必然导致所需的原材料不能及时运进来、制成品无法及时运出去,新形成的产能不得不“等米下锅”,投资就达不到应有的效率。反过来,如果投资全部集中于运输部门,使得运输能力成倍提高,但工业部门产能没有相应扩大,就会造成运输能力的闲置与浪费,投资也达不到应有的效率。合理的投资结构是按比例扩大生产能力与运输能力,使之达到满负荷运转,这样,投资才能达到应有的效率与产出水平。二是全要素生产率没有按照以往的年平均增速匀速提高。中美贸易摩擦,使得深圳引进消化吸收国际先进技术的难度增加,技术进步变慢,全要素生产率无法像贸易摩擦之前那样匀速提高。三是随着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对环境质量要求也越来越高,固定资产投资中用于环境保护和环境改善的投资(如污臭河道整治、道路绿化美化)逐渐加大。而环保投资与工商业投资相比,不能或只能产生较少的GDP。实际情况,或许是以上几种因素兼而有之。

2.新古典生产函数模型,考虑了经济增长所有的相关因素,包容力强。新古典生产函数模型,将经济增长的核心要素归结为三个方面,一是资本积累,二是劳动力增加,三是除了上述两大因素之外的所有其他因素,称为“索洛剩余”,即所谓的技术进步或全要素生产率。制度经济学的研究表明,好的制度,通过对权利、义务、责任和程序的有效安排,可以降低交易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制度变迁、制度完善带来的生产效率提高,会在全要素生产率中体现出来。思想解放、观念变革引起制度创新,从而带来的效率提高,也会体现在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上。

3.制度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是通过要素积累与效率提高实现的。新制度经济学认为,世界上大部分的经济是不发达的,原因就在于它们的制度阻碍了自己的发展。深圳之所以取得了发展的辉煌成就,就在于依靠改革打破了制约发展的制度障碍,这是学界与政界的共识。

根据我们按照新古典经济学框架进行的研究,深圳人均GDP增长的99%以上,可以由资本积累、劳动力增加和技术进步三个因素来解释。但要进一步追寻原因:资本、劳动和技术为什么会集聚于深圳?这涉及制度变迁和制度创新。深圳经济特区建立以来,进行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制度改革,如:在当时内地企业按55%的累进税率纳税的情况下,将深圳经济特区的企业所得税降为15%。大幅度的税率优惠,吸引了国内外资本纷纷进入特区;在劳动用工制度方面率先打破“大锅饭”,实行超产奖励制度,劳动者的收入大幅提高,吸引了大批劳动者源源不断地流入深圳;1987年出台的《关于鼓励科技人员兴办民间科技企业的暂行规定》,点燃了无数怀揣梦想的科技人员的创业激情,大量科技人员纷纷来到深圳创业,大大促进了深圳的技术进步。

由此可见,没有制度创新,就没有劳动、资本和技术在深圳的积聚,就没有深圳经济的高速增长。从这个意义上讲,制度变迁是深圳经济发展的第一推动力。各种因素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见图4)。

图4 各种因素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

当然,也不能认为观念变革就是终极原因、是深圳发展的“第一推动力”。它只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一个环节。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历史的发展与变迁是很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在诸多因素中“归根结底”的原因只能是经济因素。

从方法论的角度讲,作为回顾深圳发展历程有用的定量分析工具,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已经能够系统地分析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将宏观总量的生产函数应用到各个行业各个部门,能够同时考虑总量与结构问题。它将税率与工资水平分别纳入价格方程与劳动力供求方程,可以较好地模拟税收政策、工资政策等变动带来的影响。它通过引力方程把贸易流量、运输费用和空间距离联系起来,因而也能够分析区位优势的问题。但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通常规模庞大、操作复杂,如中国社科院与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政策研究中心合作开发的PRCGEM模型,包括118个部门、30个地区,186类共近万个方程,250类数十万个变量。①郑玉歆、樊明太等:《中国CGE模型及政策分析》,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相比之下,新古典生产函数,仅用几个变量就解释了GDP的绝大部分变化。

三、深圳“十四五”经济增长展望

新古典生产函数不仅可以用于回顾历史,还可以用于预测未来的经济增长。预测未来五年深圳的经济增长,必须对未来资本存量、社会劳动者人数做出预测。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劳动力的流入和流出与工作机会高度相关。可以认为:如果深圳的资本投入增长,总可以获得足够的劳动力来推动这些资本的运用;深圳经济增长主要取决于资本投入的增长,劳动投入的增长只是资本投入增长的结果而不是推动增长的原因,而且相当大部分的技术进步会体现在新设备的高效率上。从这个意义上说,深圳的经济增长,主要取决于资本投入的增加。

(一)“十四五”期间深圳GDP的年均增长率,取决于未来五年的总投资规模

人均资本装备水平不断提高,新增等量资本所需追加的劳动力越来越少。深圳资本与劳动的关系,或者说资本对劳动的需求,可以用人均资本装备来表示。近三十年来,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深圳的人均资本装备水平也不断提高,详情见图5。

图5 深圳人均资本装备及其变动趋势

深圳未来五年的年均经济增长率与这一时期的固定资产总投资规模成线性关系。对于深圳未来五年的固定资产投资,我们大致按高、中、低三种方案进行预测。其中,高增长方案假设深圳在“十四五”期间的固定资产投资额,依然够沿着近几年来形成的二次曲线趋势增长,低增长方案假设深圳在“十四五”期间的固定资产投资额,将按近几年来形成的线性趋势增长;中增长方案则取二次曲线与线性预测的平均值。二次趋势线揭示了正常情况下深圳“十四五”期间投资增长的可能性,我们还可以根据线性增长趋势对深圳“十四五”期间的投资增长进行模拟预测,结果见图6。

图6 深圳名义固定资产额拟合与预测

图7 深圳固定资产投资预测

如果“十四五”期间,深圳的固定资产投资能够沿着近些年形成的二次曲线趋势稳步增长,那么,2021-2025年深圳的名义固定资产投资额将分别达到10312亿元、11981亿元、13795亿元、15753亿元、17856亿元,即五年总投资达到69697亿元。将预计的“十四五”期间名义投资额折算为实际值再代入资本存量计算方程,可得2021—2025年资本存量估计值。2021—2025年深圳就业人员数,可以用资本存量除以当年的人均资本装备求得。将“十四五”期间各年的资本存量与就业人员数代入深圳的生产函数,即可以求得各年GDP及其增长率。考虑到近年来国际经贸环境的“百年未见之大变局”会深刻影响经济增长的轨迹,使得模型预测值出现系统性偏差,必须根据偏离情况,乘以一个适当的比例修正系数,才能得到较为符合实际的预测值。详情见表6:

表6 “十四五”期间深圳的固定资产投资与 GDP增长率预测

按照同样的方法与步骤对中与低方案的固定资产投资额与相应的GDP增长率进行预测,所得结果如表7:

表7 深圳“十四五”固定资产投资及相应的GDP增长预测

将表7以及其他几种可能的“十四五”期间固定资产累计投资总额与相应的GDP增长率合在一起制成一张散点图,可以观测到两者之间的关系,见图8:

图8 深圳市“十四五”期间固定资产累计总投资额与相应GDP年均增长率的关系

可见,“十四五”期间,深圳固定资产投资总额与年均GDP增长率之间,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线性关系:固定资产投资总额每增加1万亿元,其年均GDP增长率就能够提高0.85个百分点。“十四五”期间深圳各种可能的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及其对应的GDP增长率,都可以根据图7显示的线性关系推算出来。这一线性关系的成立,不是偶然的。

由上述线性关系,可以推论:如果“十四五”期间深圳固定资产投资总额能够确保达到65000亿元以上,那么实现6%的GDP年均增长率就是有保障的;如果同期的固定资产投资总额能够达到69697亿元,那么实现6.4%的GDP年均增长率是很有希望的;如果未来五年深圳难以找到足够多的投资项目,企业投资信心不足,致使完成47262亿元的固定资产总投资额都有很大难度,那么,深圳“十四五”期间的增长率将不足5.2%。

上述分析,考虑了固定资产折旧,但没有考虑企业外迁造成的资本存量下降。如果将企业外迁造成的资本存量减少代入模型测算,GDP增长率还会相应下降。另外,上面的分析,仍然假定深圳的技术进步会按过去的速度匀速前进,主要基于以下考虑:虽然未来几年引进消化美国先进技术的难度加大了,但深圳可以更多地引进其它国家的先进技术,同时,深圳的研发投入将持续加大,总起来看,技术进步的速度或许不至于有显著差异。

(二)深圳固定资产投资总额与年均GDP增长率之间的线性关系,有较强的决策参考意义

如上所述,经过复杂的推导和计算,最后,我们发现了一个十分简洁明快的经济关系,即:深圳市“十四五”期间的年均经济增长率,与规划期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累计总额之间,呈十分明显的线性关系。这一线性关系,这不是数据巧合,是有着内存联系的一种较为稳定关系,因而具有较强的决策参考意义。

我们知道,柯布—道格拉斯的生产函数 ,①下面大写字母表示经济变量,小写字母表示相应变量的增长率。写成增长率形式,为:y = a + α*k + β*l

在通常的规模报酬不变的假设下,有 α + β = 1

于是,增长率方程变为:y = a + α*k +(1-α)*l

令资本折旧率为δ,根据资本存量的永续盘存法计算公式,资本存量的增长率k,可以写为:k =(Kt- Kt-1)/Kt-1= It / Kt-1- δ = - δ +(1 / Kt-1)*It

由于Kt-1是上一年的资本存量,是一个既定数值,(1 / Kt-1)是一个常数系数,(-δ)是上面一元线性方程的截距项,因此,资本存量增长率与当年投资额的大小呈严格的线性关系。

在技术水平不变的条件下,体现着技术水平的人均资本装备水平不随着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的变化而变化。②当然,如果新增投资总是用于购买最新最先进的设备,从而使得全社会先进设备的拥有量随投资额而增大,技术不变的假设就会遭到破坏,这时全社会的技术水平会随着投资的扩大而提高。在劳动力充分供给的条件下,资本存量变化会引起劳动力同比例变化。于是:

在这种情况下,生产函数中资本的产出弹性α与表示劳动的产出弹性β的具体数值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它们在增长率公式中已经消失了。

当人均资本装备水平随着新增资本存量规模而变动时,资本或劳动的产出弹性值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这时,有:

其中,(k - l)正是劳均资本装备水平的变化率。由于劳动的产出弹性β为常数,如果人均资本装备水平的变化率(k - l)不变,那么,-β*(k - l)就是一个常数;如果a再为常数(即a表示年平均技术进步速度或平均的全要素生产率变化,本文中正是这样定义的),那么,GDP增长率仍然与资本存量从而与固定资产投资额成严格的线性关系。如果(k - l)不再保持不变,但变化幅度较小,接近于常数,那么,GDP增长率y与固定资产投资额成近似线性关系,各散点会分布在直线附近。从深圳的实际数据来看,劳均资本装备水平的变化率自1995年以来,走势较为平稳,变化幅度比较小。

如果每一年的GDP增长率都与固定资产投资额成严格线性关系,那么,五年经济增长率的平均值(约等于各年经济增长率的算术平均值),在(1 / Kt-1)很小且变化不急剧的情况下,可令各年的(1 / Kt-1)约等于一个常数,因此,各年经济增长率的平均值就与各年固定资产投资的累计额成不十分严格的线性关系。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五年经济增长率平均值与五年固定资产投资总额散点图呈明显的线性关系。

因此,我们通过复杂计算得出的关于“十四五”期间年均经济增长率与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的线性关系,不是数据巧合,而是具有相当的普遍性。

当然,还应强调,这一线性关系的成立,应该以投资结构的合理为前提,以投资的有效性为前提。顺便指出,资本积累的重要性,以创新为研究重点的“新经济增长理论”也不否认。“新经济增长理论”认为,资本的贡献要大于传统增长模型刻画的贡献,因为增加的资本不仅通过其对生产的直接贡献来提高产量,而且通过“干中学”等间接推动新思想的发展来提高产量。资本不仅包含物质资本,而且也包含人力资本,因而资本仍然是增长问题的关键。存在着投资(即资本的积累)刺激知识的积累,反过来知识的积累又促进投资的良性循环。

总的来说,一定规模的投资,是推动经济特区持续快速发展的重要支撑。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近预计2020年全球经济增长率将下降4.9%,同时预计中国2020年经济增速为1%,为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唯一增长的国家;2021年中国经济增长将达到8.2%,是所有国家中增速最高的。对比之下,我们都应该对深圳经济特区的发展前景有更加坚定的信心。只要政府与民间齐心协力、加大投入,再接再厉,就能够续写深圳经济特区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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