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的天空
2020-10-26顾艳
顾艳
一
很多年前,十八岁的孟晋离开杭州,入伍西藏阿里。阿里属西藏西部,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如果,把世界比作一间斗拱飞檐的大房子,西藏是世界的屋脊;那么,阿里就是屋脊上的屋脊了。当年,孟晋的父母都不想让唯一的儿子跑那么远,还怕儿子适应不了西藏阿里的气候,但孟晋是一个革命青年,哪里艰苦就去哪里。
在部队,孟晋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士兵。入伍不久,就当了班长。读高二那年的暑假,孟晋学过木匠。因此,孟晋有了这门手艺,在战友们休息时,就给连队里干木匠活——打家具。譬如:连部办公室的写字桌,士兵们的床头柜等;孟晋打的每一件家具都精雕细琢,美观实用,受到战友们的一致好评。
第二年春天,孟晋得到了一支手枪。手枪短短的枪身,乌蓝色的枪口,宛如深不见底的老井;枪套却很新,散发着皮夹克的味道。孟晋总是枪不离身,像一个边防战士那样有着高度的警惕性。巡逻时,孟晋面对一望无垠的茫茫草原,就会想起南北朝乐府诗集里的那首《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古人诗中的意境是那么美好,而现实中,孟晋确实喜欢草原的广阔视野,与头顶上暗夜里的星空。阿里的星空,美得无与伦比。
白玛康珠是他们连队的卫生员,有着藏族姑娘黑里透红的皮肤;一双大眼睛,清澈而纯明。她的家乡在日喀则,日喀则“色玛朝”鼓舞,她跳得非常漂亮。有时她在草原,走着走着就跳起舞来。孟晋巡逻时,常常被她的鼓声和疯狂的舞步吸引。孟晋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小女孩们跳藏族舞都跳得太文气、太温柔了。她们在腰间扎一条花围裙,而花围裙是用五彩蜡光纸的窄条贴在白毛巾上,用来显示藏族女装的标志。到了西藏,孟晋才真正看到了藏族围裙。它们围在藏族女人身上,鲜艳的七彩绸条被高原紫外线晒褪了颜色,却依然像天上的彩虹飘缀在女人们身上,圣洁而美丽。
阿里的天空瓦蓝瓦蓝,悬着几朵白云。白玛康珠在营房前,牵着一匹高大魁梧的枣红马对孟晋说,自己要随着医疗队去乡下给牧民看病,趁着还没有出发,让他练习一下骑术。白玛康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每次只要她出发就会牵着马,让孟晋过一下骑马的瘾。而孟晋呢,对骑马情有独钟。他借着白玛康珠的坐骑,一跃而上。他本想凭着勇敢和大胆,在草原上纵马扬鞭。然而,这一次枣红马不听他的指令,屁股一撅,孟晋就重重地摔下了马背。在白玛康珠面前摔下了马背,孟晋觉得很丢脸,这使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经验老到的骑手。在草原,骑手就是胆量和智慧,阳刚与勇猛的雄性角逐。
几天后,当白玛康珠再一次牵着高大魁梧的枣红马给孟晋训练时,孟晋发现枣红马傲慢的眼神,虽然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当孟晋纵身上马时,它忽然就乖乖地收敛起骄傲的神色,服从他的调遣。孟晋松开马嚼子,抖抖缰绳,朝向漫无边际的草原飞奔而去。那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种提前告别漫长寒冷冬季的感觉,让孟晋的骑术发挥得很好。他连续跑出几块洼地,才让枣红马转身回去。这次他的感觉不错,骑得过瘾。总有一天,他要参加草原赛马比赛。他曾经看到一个十岁小男孩,得了五千米冠军,那是力与速度的抵达;而小男孩的父亲,举着名次木牌,就像举着成吉思汗的令牌,这时候阿里的草原是他的,阿里的天空也是属于他的。
当孟晋美美地做着赛马比赛梦时,上级领导忽然调他去牧羊了。连长说原来的牧羊兵复员回去了,选来选去还是你最合适。你木工活儿做得那么好,说明你有耐心又懂得艺术。牧羊最需要耐心和艺术,才能把羊儿们调教好。孟晋第一次听说牧羊需要艺术,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养过小动物,如何来养连队里的几百只绒山羊呢?这让他有些困惑,但军令如山、律如铁,孟晋只能服从命令。
孟晋站完最后一班岗回到营房时,白玛康珠正站在营房前牵着枣红马等他,他俩就去草原骑马了。阿里草原的黄昏景色优美,他俩都骑在马背上。白玛康珠坐在前面,孟晋坐在后面,枣红马在草原上奔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美女和俊男,再加上英雄豪情,那画面就像电影中的镜头。孟晋有些激动,他发现枣红马越来越通人性,对他也越来越和蔼可亲了。几圈跑下来,孟晋觉得自己的骑马技术提高了不少。力量与速度,就是赛马比赛成功的基础。
孟晋终于明白,他就是马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叫它干什么,它就得干什么。叫它朝东,它就不能朝西。否则,就有鞭子等着它。马是非常威风的种族,但在人面前它只能乖乖地低下高贵的头颅。有时它会流露出委屈、哀怨、不满甚至敌视的表情,但当你与它亲的时候,它照样会对你亲。马通人性又具有贵族的气质,它平静的内心、潇洒的外表和勇于拼搏的精神,都是人类的榜样。在赛马运动中,赛手是靠着马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在这个意义上,人和马是平等的。
孟晋喜欢马,对马的研究也渐入佳境。他梦想在赛马运动中得冠军,却突然地被安排去牧羊,这实在令他太不爽了。倒是白玛康珠觉得牧羊也不错,每天在阿里的天空下与羊儿们在一起,画下来就是一幅美景,谁说不是艺术呢?
白玛康珠喜欢上了孟晋,但藏族士兵的粗犷、勇敢和力量,也十分诱惑着她的芳心。因此,当藏族士兵追上她的时候,她的双眼里饱含着快乐和幸福,这一切都被孟晋看在眼里。孟晋本来就不是藏族士兵的对手,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利于他,再被调去牧羊就没有希望了。为此,孟晋有点儿失恋的感觉。
二
连长给孟晋的任务不简单,大小三百多只羊是连队的副业。在此前,下士分管着这三百多只羊。下士复员时,连长起先换了上等兵,但羊群不听他的,满草原乱跑,上等兵心里着急,想不出法子训练它们,连长只好换人。据说,连长换他是司务长的推荐,那个司务长也是江南人,平时和他亲兄弟一样,做他的顶头上司应该不错。
第一天做牧羊人,孟晋天没亮就起床了。等吹起床哨时,他已经打开羊圈的门,让羊儿们先到水槽喝水。水槽的水不多,羊群提出了抗議,犄角砸得槽帮哐哐响。一只老公羊还露出满嘴黄牙,舔着水槽半截枯朽的木头。看这情况,孟晋忽然明白要管好它们,就得先给它们水喝。他赶紧拎起水桶,往水槽加水。哗啦啦的水声,夹着一股清新的空气,弥漫了淡淡的晨雾。
绒山羊们见孟晋不断往水槽加水,本来的抗议变成了撒欢。它们尽情喝水,把肚子撑得像灯笼一样,才一拨一拨地离开水槽。它们傲慢地立在草滩,打量着陌生的新主人。这正是春末夏初,草滩降过一些雨水,草儿生长茂盛,硬扎扎戳在地上,很刚猛。草是好草,养一群羊绰绰有余。
这群羊,撒到草滩上,白花花一片很是壮观。孟晋看着喜欢,没想到第一天就做了羊的俘虏。也许给它们喝足了水,他并没觉得羊儿不听他的使唤。他有些得意,这活儿抽空档可以望天空,写诗歌或者阅读,真比巡逻站岗轻松多了。他从裤兜里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立即写起诗来:在滚着太阳的原野上/无数的闪动弧线,让宇宙/宛如一只浑圆瓷瓶/灿烂的光斑/轻轻滑过陡峭山坡/抚摸着所有裸露的心/空气中有青草叫喊的声音/绒山羊成群,缓缓而行/我用手指戳穿这片无垠/大山耸立着男人的脊梁/呵,古老旷远的风/仿佛长发披肩的精灵/使肃穆安详的小树/不再安详。
孟晋写完这几句诗,发现还需要一个诗的题目。他就在诗句的最前面,写上了“草原”二字。他想如果在这里牧羊两年,那么他绝对能做到连长说的“耐心和艺术”了。孟晋恍然大悟,原来连长是最懂他的,不想让他的才华白白浪费。
绒山羊儿们,仍然在草滩上奔跑。孟晋想到了秋天,一季的秋膘蓄满,这些羊都成了银蛋蛋。到时候剪羊毛,剪下的羊毛就是一笔不薄的收入。然而,三百多只羊太多了,下滩的时候,羊撒欢地乱跑,乱磨蹭,草棵上挂满了毛絮。它们几乎不听他手里指挥的羊鞭,累得他血往脸上涌,直到天黑透了,才把羊群赶回羊圈。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虽然下滩时有些辛苦,但一整天的确可以一边牧羊、一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这叫做与羊儿们共享时间吧,孟晋不免开心起来。第二天一早,孟晋依然是天没亮就起床了。他先灌满了水槽的水,然后逐个把六只头羊从羊圈里悄悄地牵了出来。他要先训练它们。六只头羊“咩咩”地叫着,跟着他来到草滩。
孟晋牵出一只羊说:“你是群羊之首‘大老白。记住自己的名字‘大老白”。“大老白”咩咩地叫了两声,仿佛听懂了主人的意思。接着,孟晋又牵出第二只头羊说:“你是二老黄。”孟晋就这么一只只说下去。说完了,他让它们演习一遍。“大老白”过来,然而“大老白”站着一动不动。他只好耐心地对它说:“你就是‘大老白,我叫你过来,你必须过来,懂吗?”
“大老白”咩咩地叫了两声,似乎听明白了。接着轮到“二老黄”、“三聪聪”等,孟晋就这么一只只训练下去,直到它们有一点记忆才结束。这天羊群上草滩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孟晋手里握着羊鞭赶着羊群,但他不抽打它们,即使“大老白”,“二老黄”不听他的指挥,他也不抽打它们。他有足够的耐心,来调教它们。
一连几天,天蒙蒙亮他就训练这六只头羊了。这六只头羊,以前都有过挨打经历。不知是它们对孟晋抱有知遇之恩,还是真的被驯服了,反正它们渐渐听话了。只要孟晋一声口令,羊群便拉成白花花的线,像一条路。不出几天,训练羊们的工作就顺利完成。那天白玛康珠骑着枣红马来草滩看他,他正喊:“大老白回家了。”大老白就率领着众兄弟姐妹往滩下走,而且走得出奇地整齐。白玛康珠惊呆了,连连竖起大拇指。
枣红马见到孟晋,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目光温柔地望着他,似乎在说:“你上来吧!”孟晋当然不客气,一跃而上,很快找到了“马感”。一圈奔跑下来,觉得飞一样的,感觉很好。白玛康珠在一旁给他当观众,看他一圈一圈地飞,飞翔的感觉那么好,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白玛康珠有些激动地说:“你可以参加赛马比赛啦!”
孟晋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雄心,他的自卑先败下阵来,觉得自己一定赛不过藏族士兵。白玛康珠让他参加比赛是一种决斗心理,也就是谁赢,她就嫁给谁!孟晋摇摇头,表示不想参加。白玛康珠非常生气,头一扭道:“你不参加,就是不爱我,或者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人了。”说完,她就骑上枣红马“嘚嘚”地转身走了。她之所以没有快马扬鞭,是想让孟晋回心转意。可孟晋毕竟是江南男人,他没有西北男人的火辣热情,只有默默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白玛康珠一走,孟晋从前赛马比赛的美梦也就宣告结束。不过,他对白玛康珠和枣红马都怀有深情。的确可以说,这都是他的初恋。他在初恋中学会了骑马,懂得了一匹忠于职守、饱经沧桑的走马是人的好坐骑。比如:枣红马,它碎步走来绅士般优雅,坐在上面平稳不颠,像人抬的轿,晃晃悠悠,飘然欲仙而且速度不慢。只是这些都随风飘散了,幸运的是他丢了马,还有羊。这几百只绒山羊,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三
转眼秋深了,羊身上开始瘙痒,要蓄膘了。羊粪里有草籽儿,草都黄了,羊的胃里开始发胀。羊儿们胖了很多,尾巴都长得粗粗壮壮。有段时间,司务长去新疆喀什,给他带回来望远镜,他就不用跟在羊们身边,可以坐在草滩上放心地看书,不时地拿起望远镜望望羊群,仿佛他是一个父亲,目光仁慈地望着他的孩子们,心里感到温暖。
那一日天气非常好,阳光洒满了大地。一只母羊要产羔儿了,躺倒在地上“咩咩”大叫,孟晋熬了一锅小米汤给它喝。从前羊下羔儿,猪生崽儿,都是女人们的事;接生婆也统统是女的。后来就不一样了,医院里妇产科医生男的也不少,就是产房里也有很多男护士。孟晋虽然是个男青年,但在这里,一切都是他的事。他让“大老白”“二老黄”领着它们的部下上草滩,自己守在产羔儿的母羊身边。母羊的叫声越来越大,简直有些凄厉。它每叫一声,屁股就往上抬一下。一定是疼得受不了,母羊才有这种叫法。他很替母羊担心,胸口怦怦乱跳,不敢再往下看,手捂胸口退到一边去了。
“羊羔儿,羊羔儿,你快快生出来。”孟晋为母羊祈祷着。生孩子原来是那么的疼痛啊!不知为何,他鼻子一酸,眼圈儿也红了。一会儿,母羊把羊羔儿全部生出来时,它“咩咩”的叫声,已经是幸福的叫声了。
母羊生完两只羊羔儿,马上站了起来。母羊恢復了平静,目光里充满了温爱。母羊生的是一对龙凤胎,两个小羊羔儿一落地就会站起来。它们的蹄甲子虽然软软的,腿也是软软的,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仿佛两个小醉汉。说它们是醉汉,其实一点也不醉,它们清醒着呢,刚睁开眼睛就知道找奶吃,摇摇晃晃地奔奶子去了。
也许天下的母亲们,都是仁慈的。母羊舔着它的这两个小小孩子。先舔着它们身上粘粘的羊水,再舔它们的背、舔它们的小耳朵、它们的小眼睛,直舔得它们不耐烦“咩咩”地叫着要吃奶。母亲却毫不理会,照样没有马上给它们奶吃。它舌头追着它们舔,舔得很负责,很用力。经母羊这么一舔,小羊羔儿身上的毛就丝丝缕缕支奓起来,有了羊的模样。
孟晋很想用手去摸一摸小羊羔儿。他蹲下身子,剛把手伸过去,还没有触到小羊羔儿,母羊就警惕地移动了一下,巧妙地嗅一下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行动。母羊很聪明,它时刻保护着自己的羔儿;而羔儿在趁母亲与孟晋对视的一刹那,钻到了母亲肚子下面,分别叼到一只奶头吃起来。它们天生很会吃,把整个奶头都含在嘴里。母羊的目光很慈爱地望着它的孩子们,这是母亲的伟大,孟晋深深地感受到了。
冬天到了,水槽开始结一层薄冰,玻璃似的晶莹剔透。羊喝水越来越少,伸出小巧的舌头舔冰,舔出一个个圆润的洞口。水从洞口涌上来,槽里长满了泉眼。羊儿们会做冬天的游戏,孟晋慈爱地望着它们,父亲的感觉在他心中一天天滋长起来。
眨眼,又是一年。这一年,羊群又添了不少羊羔儿。孟晋心里大有把这群羊放到底的决心。从江南来到西部,仿佛就是为了这群羊而来的。他要看着所有的母羊们,生儿育女。他有一个饱满的希望,希望日后办一个羊毛加工场;即使永远定居在阿里的天空下,也心甘情愿。就在孟晋有这个想法时,白玛康珠和她的枣红马回到了他的身边,恋爱的火焰重新燃起,孟晋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该成家立业创事业了。
第二年初秋,连长让孟晋去军医学院进修。接到通知的那天,连长对孟晋说:“好好去读书吧!你还年轻着呢!”孟晋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他真的没想到。也许,机会总是给那些踏踏实实工作的人。
孟晋在即将离开阿里去军医学院读书的日子里,首先与白玛康珠办了喜事。他们终于结为夫妻,可孟晋的父母就不高兴了。不过老人家听到儿子即将去军医学院读书的消息,便打算着待儿子读完书把他们一起调回江南来。当然,这只是父母的一厢情愿。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喜欢上了阿里的天空、阿里的草原,还有阿里的白玛康珠这个女人。
孟晋出发前,一直与这群羊在一起。“大老白”“二老黄”那几只头羊们,似乎明白了它们的主人即将离它们而去。它们特别听话,总是默默地在孟晋身边悠转,仿佛孩儿恋着父亲,不愿父亲远去。孟晋知道羊儿也是通人性的。所以那些天,他一想到要离开这群羊,真有点舍不得。
终于到了离开阿里的那天,妻子白玛康珠骑着枣红马送他去军医学院。当他们经过草滩时,孟晋冲羊群喊:“大老白,二老黄……”一会儿,羊群便齐刷刷地飞奔而来,左右两排围着枣红马。它们“咩咩”地叫着,仿佛是夹道欢送。孟晋一阵感动,当枣红马离开草滩后,他的眼前仍旧是一片白色的浮动物。
现在,孟晋在军医学院读书,只要安静下来就会想起家里的白玛康珠,以及刚出世还没有见过面的女儿央珍小宝宝;还有枣红马和那一群绒山羊。因为他们,他才拥有了阿里的天空,阿里的草原,阿里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吟诵起《孤独的骑手》:
在草滩饮尽所有月光时
阿里长长的歌谣
散落在灰云密布的天空里
我纵马扬鞭,尘世远去
与涨潮的瀚海灵犀相通
灵魂飘入宇宙
心灵不再是荒原
有洗濯一新的浅草密树
奔驰中,宛如高大无比的铜像
苍穹无声凝视
那是涂抹青铜的野性
越过连绵峻岭,旋风里
千万个涟漪荡涤黑暗
岩石依然挺立
孟晋吟诵着自己写的诗,恍惚中仿佛已脱胎换骨成为一个身体强壮,粗犷、勇敢又有力量的藏族男人了。他会心一笑,又开始重新吟诵了起来……
责任编辑:易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