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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与墓园

2020-10-23GULU

新青年 2020年8期
关键词:毕飞宇墓园公墓

GULU

她侧卧在草地上,专心致志地读着手中的书。在明媚的阳光里读书,原本是件寻常的事,可不寻常的是——她正身处墓园。

她在读谁的书?读给谁听?不得而知,只是知道了:“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去墓园读书可以寄走思念。

那位照片上的女子,让我想起作家三毛。读国中时,三毛因为被老师当众侮辱而决定逃学。每天,家里人以为她去上学了,给她饭钱,她不吃饭,将钱存起来,去旧书摊买书,然后带到台北的六张犁公墓去看。——看书的同时,埋下不愉快的心事——“在逃学完完全全释放的时光里,念我真正爱念的东西,那真是生命最大的享受。”(《逃学为读书》)。三毛去世后,陪她一同下葬的是她最爱的《红楼梦》,在墓园,她可以天长地久地念“真正爱念”的书了。

画家吉竹申介曾在绘本《有呀有呀书店》中,设计出一座“书架式墓碑”,他设想:每到扫墓时节,墓碑会“啪”地打开,里面是一个摆满了书的书架,是墓主人想推荐给最亲近的人看的书,来扫墓的人,可以从书架上选一本书带走,作为交换,把这一年最畅销的书放到书架上。希望三毛能拥有这样的墓碑:她一定乐于分享自己爱看的书,却不一定想看到每一年最畅销的书。

墓园,是灵魂的憩居地,是人世的倒影,也是一处特别的读书地。虽说特别,但如果想读书,不一定要去墓园。若读者和书之间,有了作家毕飞宇所说的“日常的感情”,车站椅、公园椅、商场椅、银行等候椅……总有一方寂静在迎候着捧书人。——当读书成为习惯,去墓园读书也成为最自然的事。

在法国参加书展时,毕飞宇拜访了巴黎的贝尔拉雪兹公墓。他发现公墓的长椅上,许多普通的市民,在安安静静地读着书。其中,有一对70多岁的老夫妇,坐在很冷的阳光里,戴着手套,一个人的手上拿着一本书,看上去安详又满足,“我是一个写书的人,我多么希望在我百年之后有一对年老的夫妇静坐在我的墓前,”他希望他们手里捧着他的書,这是令他想想都要微笑的愿望。

因为阅读者的存在,人虽逝去,但书的灵魂却在茁壮生长。

每一本书都是有灵魂的,——有作者的灵魂,也有读者的灵魂——每经过一次换手接受新的目光凝视,书的灵魂就成长一次,在西班牙小说《风之影》中,达涅尔的父亲这样告诉他。

当一座图书馆消失时,当一家书店倒闭时,散落无所归的书,需要一座墓园寄居。在那里,被丢失的故事等待被整理,被遗弃的书的灵魂等待被重新唤起。于是,就有了专门收罗为世人所遗忘书籍的图书馆“遗忘之书墓园”。

11岁那年,达涅尔被父亲领到“遗忘之书墓园”,那里“迷宫般的长廊以及堆满书籍的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尖顶,仿佛一座由隧道、楼梯、平台和桥梁交缠回绕的蜂巢……”

在这座旧书本的迷宫里,父亲给他办了一个“爱书人的成年礼”:选一本属于自己的命运之书,“确保它永不会遗失,永葆生命力。”在充满灰尘与旧书味的魔幻迷宫中漫游,与成千上万本书擦身而过之后,达涅尔挑中了想要的书——《风之影》。为了追索书中潜藏的灵魂,他开始了一段传奇的旅程。

人们说:卡洛斯·萨丰在《风之影》中创造的“遗忘之书墓园”,犹如J.K.罗琳笔下的霍格沃兹一样成功。只要有人能够阅读书籍,唤醒书的灵魂,书籍就不会死亡,不会被遗忘。所以我希望,世间永不会有“遗忘之书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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