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往事
2020-10-23李仙云
文李仙云
每年的夏总是少不了雨,充沛的雨量让三伏暑天在濡湿中多了一丝清凉,以消暑气熏蒸、大汗披沥之感,今年犹胜。
公园里,紫薇花在蒙蒙细雨中开得缤纷熠燿,一朵朵紫盈盈粉灿灿缀满枝头,一粒粒细小的水珠在花瓣间滚动滴落,似满腹心事的妙龄女子在倾诉心语。我与花两两相望,那些栖息于记忆深处的盛夏往事,竟如那枝间明艳动人的花儿,让人心驰神骋,神思缥缈。
孩提时代,盛夏清晨,总喜欢跟在爷爷身后。田间地头,菜叶禾苗间挂满露珠,穿梭其间,时常是脚底挂泥,塑料凉鞋湿漉漉滑腻难行,有时索性扔掉鞋子赤足疯跑。爷爷一边大汗淋漓地锄着地里的杂草,一边捋着胡须说:“伏天无酷热,五谷多不结啊!”
那“汗滴禾下土”的一幕,就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
蝉儿在枝头狂鸣,调皮捣蛋的男娃们掏出弹弓一阵碎石狂射,可知了声依旧,却惊得一树鸟儿四散乱飞。我则在清风逶迤中,采撷着一朵朵粉嫩香甜的喇叭花,有时再拽下几枝狗尾巴草搭配,只管自顾自把玩着。有时,风儿会撷着五大大(通泰方言片区中,扬州、镇江、泰州部分地区,“大大”是指父亲的哥哥,也指与父亲同辈且比父亲年长的男性长辈)地里的甜瓜香飘入鼻翼。看我呆呆地盯着一个个馋人的小瓜,五婶总会挑个熟透的摘下塞给我。那咬一口脆生生倍儿香的美味,爷爷说,方圆几里,就五大大能种植出那个味。
学生时代的暑假,夕阳西下时,我常与友人相伴,怀抱着刚半岁的小侄女,穿过一条铁路,再沿坡下行,来到一大片香馨清悠的荷花池边。荷塘里菡萏吐蕊,翠叶如绫,有时友人会摘下一片荷叶轻放在小侄女头上,她“咯咯咯”的笑声便洒满了池塘。
至今记得在那个酷热难耐的暑假中午,补课归来途径荷花池,我坐于树下休憩,同年级的一个男生羞赧着鼓足勇气走到我身边,把一朵粉红色荷花和一个快要融化的雪糕递给我,而我却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多年后,我依然对当年那个鲁莽蠢傻的自己耿耿于怀,何以如此去伤害一份纯真的情感,让他在炎炎夏日如遭冷雨浇淋。
又是一年盛夏,我刚从一场大病中缓过来。丈夫陪我在公园漫步,突然遇到住院时同病房的病友,我们坐于林间畅聊。她经过手术与半年多的中药调理,身体已无大恙。经历了病痛折磨,我们都对生活有了更多领悟与热爱,放眼所望,看到翠竹青青绿草茵茵,我们竟异口同声说了句:“活着真好!”
回到今年的盛夏,雨过初霁,空气清新,一切都像被濯洗过一般亮目润心,神思游走于悠悠往事间,突然就想到钱红丽老师那句话:“多年的日后,有些往事逐一成了美丽的回忆,琥珀一样的被养在光阴深处,愈旧,愈显出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