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其姝,吾独能香
2020-10-23雷晶晶
文雷晶晶
薛绍徽(1866-1911年),晚清作家、翻译家、报人,戊戌变法时期上海妇女解放运动思想领袖之一。
19世纪70年代,薛绍徽的母亲、长姐和父亲相继去世。十几岁的她不甘靠绣工维持生计,便冒用哥哥“薛裕昆”的名字参加闽都坊间的“诗钟”竞赛,凭借过硬的文学功底接连夺得头彩。待身份水落石出,薛绍徽不仅扬名街巷,也成功吸引到一束热切的目光——陈寿彭。婚后,两人相濡以沫。
作为福州船政学堂的第三届学生,陈寿彭学贯中西,尤其精通英文和诗韵。中法马江之战前,船政拟安排陈寿彭担任大副,薛绍徽认为他性格不契合遂劝阻。陈寿彭听从妻子的建议,转而任职“出洋监督”,自此游学于欧洲各国。1889年,陈寿彭回国参加科考中榜,夫妻二人满怀欣喜地在乌山脚下购筑了“黛韵楼”充当藏书之所。薛绍徽亦有命名为《黛韵楼遗集》的文集,其文笔柔婉雄浑,不卑不亢且不入俗流,在闽派诗歌中带起一股清流。
1898年,陈寿彭在宁波储才学堂教授中学与西学,同时利用课余时间翻译了《中国江海险要图志》32卷。不过,同当时绝大多数自然科学学者一样,陈寿彭只倾向于翻译科学及工程类论著,对小说、故事的翻译并不看重,所以科幻作家凡尔纳《八十天环游地球》的英文版本,权作他与妻子的聊资。然而,薛绍徽对这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饶有兴趣,当即自荐充当陈寿彭的助手,次日即拉开“耳提面命,伸纸濡笔”的翻译序幕。由陈寿彭口译,薛绍徽笔述的“章回体故事”不仅表明了科学道理,也传播了主人公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那洗练而奇妙的译文,毫不逊于林纾、严复这样的“译才”。到1906年止,这部译作接连再版了三次。
四年之后的盛夏,薛绍徽随夫旅居上海,二人再次“灯下合译”完成了爱情小说《双线记》。1906年,他们翻译的《外国列女传》出版。
甲午海战后,薛绍徽应陈寿彭的四兄长陈秀同之邀加入“女学堂”的创设。1892年,陈秀同被同僚陷害入狱,薛绍徽与陈寿彭不惜出售包括黛韵楼在内的所有产业施救。在他看来,这位弟媳堪比《世说新语》中提到的才德双馨的谢道韫,足够担此重任了。
薛绍徽确有这种能力。可她并不认同戊戌维新人士一味将中国积弱归咎给妇女的观点,并且提出:发展女学的目的应是培养优秀女性成长为国家之栋梁,而非仅仅通过生硬的“妇女就业”增强国力。薛绍徽在上海女学运动期间,参与创立中国女学会、女子刊物《女学报》和女学堂。薛绍徽为《女学报》第一主笔,和其他维新妇女一起,就女学目的和内容,与戊戌变法领袖梁启超等公开辩论。
在薛绍徽的主张中,“女学”章程应该中西兼容,尤其在接纳西学新知的同时须保持中国“母训”的贤良传统。不仅如此,薛绍徽对女性运动也有独特而深刻的本质思考。比如全国掀起“放足运动”时,她提出只有让女性自己选择“缠与不缠”才谓真正的尊重与明智。比如,薛绍徽专程撰写了序言和《德》《言》《工》《容》四颂。她从不跟风“非此即彼”的思想新潮,也并不排斥时代缔造的革命女性,却始终沿袭魏晋以来的贤媛风骨并努力恪守古意。
这种有意识的传承,如同儿时她对吟咏、绘事、音律、女工、棋艺、昆曲等才艺的信手拈来;又如同那个梳着双发髻的姑娘,俏皮地踮起脚丫,在七穿井的花园里只撷一枝兰花,并自言“吾独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