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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诗人”麦克卢汉的预见与前瞻

2020-10-21李晓玉门薇薇

世界文化 2020年10期
关键词:卢汉麦克媒介

李晓玉 门薇薇

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1911—1980)出生于加拿大艾伯塔省埃德蒙顿市,是20世纪著名的媒介理论家、思想家,传播学研究学派中多伦多学派的一代旗手。同其他传播学者一样,麦克卢汉也是站在“十字路口”上做研究的人。早先他从事工科研究,后转向文学,并在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学取得文学学士和硕士学位,1942年获得剑桥博士学位;之后在美国多所大学执教。麦克卢汉在执教过程中发现他自己与相差不到10岁的学生们之间已经有了沟通上的隔阂,这成为他转向研究媒介与传播的一个动因。

作为多伦多学派的核心人物,麦克卢汉勾勒出丰富、多角度的媒介研究框架,他将媒介的概念泛化为所有与人互动的介质,并开拓从媒介角度观察人类的视角,赋予媒介新的使命和历史作用。虽然他的研究重点经历多次转向,但媒介研究成果的发布才使他真正进入大众视野,他提出的“部落化”“地球村”成为人们描述社会现象的热词。

从1951年的第一本专著《机器新娘》开始,麦克卢汉逐步扩展着他的媒介学说版图。在这本书中,麦克卢汉对媒介的独特见解已初见端倪。他在狂热的机械化浪潮中冷眼对待喧嚣,深刻分析了广告、报纸、广播等媒介对人类心理和社会的影响,指出人们处于工业化时代下的“被催眠状态”。此后的《古登堡星汉灿烂:印刷文明的诞生》(1962)表达了麦克卢汉对印刷、文字的思考,他探讨人类哲学问题,并在此书中首次提出“地球村”的概念,指出电子媒介会使人类交往重新回到部落间个体对个体的交流,人人参与的地球村形成。这一理论的提出奠定了其新媒体预见家的地位。1964年,麦克卢汉出版了他最著名的《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一书。麦克卢汉是个“泛媒介主义者”,在他眼中,住宅、汽车、游戏都是媒介,他细致探讨了这些媒介的区别以及与人类社会的关联,提出并阐释了“信息时代”“媒介是人的延伸”“媒介即讯息”等学术观点。媒介学者拉潘姆称该书出版几个月后就有了《圣经》般的地位。

麦克卢汉的媒介观点晦涩难懂,却有超越时空的启示意义。今天的传播学媒介研究基于此,而这些理论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也不断得到检验。“媒介即讯息”是最广为流传的观点。麦克卢汉认为,一个时代最有价值的不是各类媒介传播、提供的信息,而是媒介本身。正如我们现在使用的微信、抖音等APP,微信每天传输的信息不是重点,这种媒介带来的变革、创造力和可能性才更应被关注。微信不仅承担人际交流的渠道作用,还是传播信息的媒体平台、自我展示的窗口、支撑吃喝玩乐多重场景的工具、社群营销的场所和组织工具,是线上线下的连通器。微信已融入日常生活,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媒介即讯息,麦克卢汉的伟大洞见穿越时光,成为描绘当今媒介特点的最恰切的定义。

作为传播学者,麦克卢汉却好像最不懂“传播”。“媒介即按摩”“冷热媒介”“媒介是人的延伸”……这些令人费解的表述给他的著作造成诸多阅读障碍,以至于英语中有一个词“麦克卢汉式”(McLuhanesque),即用来描述没有联系、让人似懂非懂的事物。尽管这些语言习惯没有影响他成为媒介世界的先驱式人物,但也使他饱受争议。究竟是什么影响了他的语言风格呢?

他独具一格、天马行空的表达,与早年接触文学不无关系。“电子媒介敲响了西方文化的丧钟,并给它的棺材捶上了铁钉,马可尼星座遮蔽了古登堡星汉的光辉,机械时代被赶出了历史舞台……”作为文学学者,麦克卢汉用诗一般的语言描绘他心目中的媒介世界。新批评学派的象征主义也影响了麦克卢汉的思维逻辑。他认为,依靠感觉和官能可以把握事物的本质特征,因此他常用“冷”“热”等词语描绘他对媒介的感受。在学术思维上,麦克卢汉反对逻辑证明,不注重实证方法,而是“只探索不解释”,习惯采用各种不同意象和事物的类比、暗喻来呈现自己的观点,因此有了颇具诗性的学术表达。

文学除了影响麦克卢汉的表达方式,还影响他的研究视角。麦克卢汉曾在剑桥大学攻读英国文学,后去往美国、加拿大的高校教授文学,过着中产阶级的体面生活,对资本主义持保守态度。在《机器新娘》中麦克卢汉表达了对广告的厌恶,认为广告影响人们的现实生活和道德判断;但他认为这只是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短期阵痛,会慢慢消失,因此他高歌媒介的变革与发展,并对未来的电子媒介充满期待。

除了文学,麦克卢汉的著作中还可以见到宗教的影子。“天使化和神秘现象都是电子世界的副产品”“技术产生的普世理解和同一……这种整合开创了淡定预见的意识普适性”。对于未来媒介发展的想象,麦克卢汉用宗教化的语言给予描述。天主教也影响到他看待媒体的视角。他相信“媒介善论”,无论是广告还是游戏,任何媒介造成社会的混乱复杂只是暂时的乱象,这些都会由媒介本身的发展来挽救,救赎终会到来。正如他所期望的“地球村”能将全球语言统一,任何人可以彼此连接,回到希望的伊甸园。

诗意、宗教化的表述给理解麦克卢汉的观点带来诸多困难,但也正是这样独特甚至怪诞的表述,吸引着世人关注和探究的兴趣。这或许正是这位传播学大师的“功力”所在。

由于对媒介的推崇以及对无理性人格的悲观态度,麦克卢汉被视为“技术决定论者”而饱受批评。然而,他关于“地球村”的前瞻式表述在今天愈发被证实。20世纪60年代,第一台计算机诞生还不到20年,信息尚无指数式爆炸,广泛连接还未实现,麦克卢汉便创造性地预测了传媒的未来图景。他认为,世界在经历了部落化、脱部落化之后,仍会重新回到部落化,人们相互依存深度卷入,社会距离缩短,时空界限不复存在,“处处是中心”。在他的描述中,世界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人类命运共同体和社区世界,休戚相关,荣辱与共。这不正是我们现在的时代面貌吗?2020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逐步蔓延至全球,格陵兰岛也无法幸免于难。整个世界就是靠航班、铁路和密密麻麻的交通线路连接起来的地球村,地域界限消失;而除了这种物理上的链接之外,媒介则帮助人类形成了更大意义上的全球互联,使全人类聚焦共同的生存发展议题和社会问题,如“Me Too”运动(女性反性骚扰、 性侵运动)、“BLM”运动(黑人国际维权运动)在全球如火如荼地进行。

麦克卢汉为何会做出准确的预测?这或许与他的“逆转”思想有关。“我们透过后视镜来观察目前,我们倒着走向未来”,先了解一种媒介的前世今生,深入到过去才会看到未来的发展方向。麦克卢汉的“后视镜理论”给了我们答案。在描述印刷术带来的影响时,他追溯到航海时期探索航路时对大量地图的需求,追溯到字母表对木版画的书面转换效果,由此得出印刷术流行的深层原因。印刷品的同一性、可重复性造成文字的廉价,从而打破贵族文学的神话;印刷技术带来可量化的、时空连续的思想,使上帝与自然分离,世界失去神圣的色彩。由此,印刷术下的未来将是平民文化的未来。想必“地球村”理论也是麦克卢汉在对媒介做出大量研究而得到的启发。麦克卢汉运用“后视镜”的方法研究媒介历史、演化进程及其影响,洞见媒介发展趋势,预见“信息时代”“信息高速公路”的到来,他的前瞻性与批判性使其成为“IT世界的先知”。

在那个时代,麦克卢汉的敏锐洞见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他也因此招致无数的批评,被称为“攻击理性的暴君”“走火入魔的形而上学巫师”,以至于关于他的去世也只有寥寥几条报道。但在多年之后,偏见与不解消融,真理探出头角,麦克卢汉又占据了我们的头脑,我们再次谈论他的“媒介即讯息”,再次发现他的无限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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