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初探

昝廷全，昝小娜

(1.中国传媒大学 中国系统经济学研究中心，北京100024；2.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经济学院，北京100025)

1 引言

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经济取得了世人瞩目的成就，经济总量(GDP)排名全球第二，世界第一贸易大国，最大的外汇储备国。也就是说，中国近40年以来的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功。但是，对于为什么成功，即在对于成功原因的解读上存在许多不同的观点，其中占主导地位的两种观点分别是：一种观点认为，中国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引进了市场经济制度，进行了市场导向的改革；另一种观点认为，中国成功的原因是采用了“有为的政府+高效的市场”，并将其称之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前一种观点主要试图利用西方主流经济学(即西方市场经济理论)解读中国取得的巨大经济成就，就经济谈经济，而且还有隔靴挠痒之感，显然很难对中国经济这一全新的经济模式提供全面解读。后一种观点试图从经济实践层面出发进行理论解读，但并没有发展出一套真正有说服力的理论体系。理论上成熟是行动上坚定的保证。对中国经济取得巨大成功的科学解读至关重要，因为这涉及下一步改革的方向和战略措施，以及深化改革的决心。

本文试图从系统经济学出发，首先把经济系统看作是社会系统的一个子系统，然后，将社会系统和经济制度相结合，我们自然得到如下四种类型的基本社会经济制度：契约社会市场经济、契约社会计划经济、非契约社会计划经济和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本文简要介绍了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制度的基本概念、内涵和意义，勾画了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基本哲理框架，并将其与契约社会市场经济制度进行了简单对比；最后，从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的角度对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所取得的伟大成就进行了简要解读，试图揭示中国经济发展的成功秘诀，并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归结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进而提出中国经济发展的系统模式。

2 社会经济制度的四种基本类型

2.1 社会系统的星园模型

根据系统经济学观点，经济是社会系统的一个子系统。因此，为了加深对于经济系统的理解，必须结合经济系统镶嵌其中的社会系统。昝廷全(2017)曾经提出社会系统的星园模型。其基本思想是，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社会系统的构成亦在不断变化和扩展；根据人类社会的目前状态，可以把社会系统划分为五个基本模块，即：科学、技术、经济、政治和文化；与此同时，整个人类社会镶嵌于特定的自然环境之中，自然环境构成了人类社会的生态环境约束。社会系统星园模型如图1所示，五角星的五个顶端分别代表科学、技术、经济、政治和文化，五角星外边的圆圈代表社会系统的自然生态环境约束。

图1 社会系统星园模型示意图(昝廷全，2017)

2.2 契约社会与非契约社会

根据是否根据契约进行社会整合，可以把社会系统划分为契约社会和非契约社会。从理论上讲，契约社会的基本单元是个人，通过个人与个人之间自愿达成的契约而整合成的社会，被称为契约社会。显然，契约社会是现实社会系统的一个理想模型、一个极端，因而构成衡量社会系统的一个内在尺度。有些西方社会学者把契约社会看作是现代社会的本质特征之一。

中国传统社会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家国同构”，由此决定了中国社会的独特整合方式。金观涛(2010)提出了中国传统社会的三层次结构(参见图2)：上层是大一统官僚机构，中层是乡绅自治，基层是宗法家族。这三个层次通过对儒家意识形态的认同进行相互协调和整合，这是中国传统社会的独特整合方式。

图2 中国传统社会的三层次结构示意图(金观涛，2010)

1921年7月1日，中国共产党成立。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为重大的历史事件。正是在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毛泽东主席于1949年10月1日在北京天安门城楼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习近平总书记最近指出(2020)，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就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正是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把孙中山先生所说的“一盘散沙”的中国成功整合了起来(孙中山，2012)。“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1954)。将马列主义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从此成为了中国的官方意识形态，并成为了中国共产党整合中国社会的理论基础。

非契约社会的最大特点就是中央集中控制(Centrally-controlled)。这与契约社会具有很大的不同。中央集中控制的社会依靠“中央”来代表和表达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和社会的整体利益。中国共产党是使命党，其宗旨和使命就是“为人民服务”。契约社会通过民主投票“合成”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和社会的整体利益(卢梭，1977)。稍作理论分析就会发现，通过民主投票“合成”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和社会的整体利益具有先天的局限性，特别是在新媒体环境下很容易演化为不切实际的民粹主义。约翰·罗尔斯(John Rawls)以正义为主题对社会基本结构和社会制度进行了探讨，并于1971年出版了在西方影响广泛的《正义论》。

2.3 四种不同的社会经济制度

从人类社会的经济实践来讲，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是最为典型的两种基本经济制度，将其与社会类型(契约社会和非契约社会)相结合，可以得到得到四种典型的社会经济制度：契约社会计划经济、契约社会市场经济、非契约社会计划经济和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可以将其写成如图-3所示的矩阵形式。

图3 社会经济制度的四种基本形式

现在分别对这四种基本社会经济制度逐一进行简要论述。首先是契约社会计划经济。严格意义上的契约社会计划经济在人类历史上并没有存在过。契约的出发点是个体，而计划通常是针对整体而言的。这种相向的出发点就构成了契约社会计划经济的内在困难。以“美国修建高铁为什么如此困难”可以很好的诠释这种难度。修建高铁可能是出于“整体”利益的考虑和计划。但是，由于修建高铁会给有些人带来利益，同时，也会给另外的人造成不利或损失，所以，有些人赞成修建高铁，有些人反对修建高铁。如果没有集中决策，完全依靠民主投票，就完全有可能出现久拖不决的局面。当然，在西方契约社会市场经济发展的历程中，市场也频频出现“失灵”，在“市场失灵”的时候也在求救于政府这只“有形的手”，与之对应的把市场称作“无形之手”。最为著名的主张政府干预市场的理论就是凯恩斯主义。稍微详细的分析就会发现，凯恩斯主义偏重于实践层面，而没有深入到基本社会经济制度的理论内核。

其次是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现在所谓的西方主流经济学，基本上都是关于契约社会市场经济制度的研究。或者说，西方市场经济理论诞生的现实背景就是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稍后我们将会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无法利用诞生于西方契约社会的市场经济理论来解释中国经济，当然也无法解释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契约社会的契约本质从客观上决定了契约社会的经济制度自然就是市场制度。在契约社会，市场可以到达社会的任何角落。即使是政府，也要遵守市场规则。由于存在“市场失灵”，再加上契约社会的特点，就从客观上决定了西方契约社会周而复始的经济危机。

第三是非契约社会计划经济。非契约社会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中央集中控制”。因此，计划经济是非契约社会最自然的经济制度。计划经济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这也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初选择计划经济制度的根本原因之一。关于计划经济制度的研究文献很多，特别是由于纯粹计划经济制度在全球实践的不理想，比较主流的观点是否定计划经济，推崇市场经济。我们认为，虽然完全的计划经济可能已被实践证明并不可取，但是，非契约社会的“集中控制”和计划经济中的“计划”，对于任何国家的经济发展都是必不可少的元素。

第四是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前文已经指出，在契约社会市场经济中，市场可以到达社会的任何角落，政府也要遵守市场规则。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在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中，政府可以到达社会的任何角落，市场必须接受政府的调控。中国改革开放的起点是非契约社会计划经济，改革的价值取向是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中国改革开放取得巨大成就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将非契约社会的“集中控制”优势和市场的自组织功能有机地结合了起来，这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本质和制度优势的根本之所在。

3 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基本哲理框架

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我们设想，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基本哲理框架大致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的基本概念

(2)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的必要性和正当性

(3)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基本模型：

a、有约束的自组织模型

b、基于统计规律的参数设定模型

(4)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的意义

(5)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适用条件与局限性

4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

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成就，我们将中国的社会经济制度统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了准确理解什么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首先必须明确什么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习近平总书记最近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就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在此基础上，我们认为，所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本质，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

5 讨论与展望

关于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基本想法，我们在大约半年前就已经萌生，并在昝廷全微信公众号【系统思维】和今日头条昝廷全教授账号中发表了相关的短文、制作了相关的短视频，但是，总体来讲，目前还处于起步和草创阶段。

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是诞生于中国大地的新理论，根植于中国改革开放的沃土，事关对于“中国奇迹”的正确理解和解读，从而必将对进一步深化改革产生重要影响。例如，根据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中国无论如何改革，最终都不能走向西方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的道路。这里无关意识形态问题，是由经济规律客观决定的。这就从客观上决定了西方社会希望中国全盘西化是违反客观经济规律的。

从理论上讲，只要将非契约社会的约束(集中控制)去掉，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就转变成了契约社会市场经济。于是，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比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具有更大的普适性。或者说，可以将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看作是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特例。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是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子集，可以通过放松非契约社会市场经济理论中的约束而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