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常驻人口数据的湖南城市“收缩”还是“扩张”分析

摘 要：收缩城市的概念源于1970年德国政府关注的人口流失问题。人口流失是零和博弈，一个地区人口的流入，必然意味着另一个地区人口的流出。人口流失表象的背后反映的是产业结构转型滞后、空间布局不合理、城市功能缺失等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城镇化进程在高速发展数年后面临“换挡减速”，经济结构亟需转型升级，以实现高质量发展。然而，很多地区面临经济发展转型升级困难，人口流失严重，“空城”“鬼城”时有出现，部分城市和地区陷入事实上的“收缩衰退”。从当前湖南各城市常住总人口数据来看，各城市发展大体处于“扩张”阶段，但从常住人口结构和增加速度来看，未来湖南城市发展也面临“收缩”挑战，如娄底、湘潭、张家界等中小城市情况更为严重。湖南各城市应未雨绸缪，加大改革开发力度，进一步改善营商环境，促进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从而实现“以业聚人，以人聚城”的目的，推动城市可持续发展。

关键词：湖南  城市收缩  人口流失

中图分类号：F2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298（2020）10（a）--03

2019年3月1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在《2019年新型城镇化建设重点任务》中，首次提到了“收缩型城市”的概念[1]。官方并未对“收缩型城市”作出明确的定义，但从各个学者、专家的解读和研究中可以看出，常住人口规模的变化被认为是衡量城市收缩与否的一个重要指标。其中，引用最多的一组数据是首都经贸大学吴康教授的研究结论：“2007—2016年，我国663个建制市中（地级和县级市），总计80个城市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人口收缩，占比高达12.1%” [2]。这完全颠覆了人们对城镇化进程的原有认知——城市越来越大、越来越繁荣。部分人对城市收缩缺乏正确的认识，认为城市收缩就是城市要衰败了，因此陷入恐慌之中，“扫码落户”“零门槛”等五花八门的抢人手段层出不穷，各个城市的“抢人大战”也从“抢人才”变为“抢人口”。“收缩型城市”到底意味着什么？从人口规模来看，湖南目前各城市的发展情况到底如何？当面临收缩挑战时，该如何应对？是要任其收缩，还是主动出击保持扩张？主动出击又有何应对之策？

1 “收缩型城市”意味着什么？

收缩城市的概念最早源于1970年德国政府关注的人口流失问题，并由德国学者于1988年正式提出，在此之前，城市收缩的概念相当于“人口衰减”“城市危机”“去城市化”等[3]。最初，研究者和决策者认为这种衰退只是一时的，并不是持续发展的现象。直至21世纪初，大量人口的持续流失和住宅空置现象的出现，才引起了学者和决策者的广泛关注，才对这种现象及其出现的原因，对城市发展的影响进行深入研究。从当前研究结果来看，城市收缩往往伴随着諸多的消极影响。

1.1 人口规模减小，就业机会减少

总就业量取决于社会总需求。一个区域人口总体规模减小，对吃、穿、住、行等方面的需求都会下降，那就意味着餐馆更少了，所需要的厨师、服务员都会减少，同样这种现象也会存在于服装制造、建筑、交通等各行各业中，就业机会减少，失业人数增加。为了维持生计，劳动力将会外出寻求就业机会，进一步加剧本地区人口流失。经济发展将会处于：人口减少—社会总需求下降—总就业量下降—就业机会减少—人口外流的恶性循环中，城市发展就将面临收缩风险。

1.2 人口结构变化，经济增长乏力

一个地区人口的流失特别是劳动力人口的流失，会大幅度提高该地区的老龄化程度。老龄化的加剧会使社会的消费和投资规模下降。一方面，老年人口增加，意味着社会整体收入水平下降，消费水平随之也下降，而且老年人身体状况不如从前，也会加大储蓄，减少消费，以为生病住院做准备;另一方面，在老龄化到来之前，家庭抚养负担相对较轻，家中父母一般由兄弟姊妹共养，家庭有较多闲置资本存入银行，储蓄规模相对较大，对应着高储蓄率、低利率水平，推动着社会投资的增长，而老年人增加后，家庭不得不拿出一部分闲置资本赡养老人，整体的储蓄规模下降，市场利率提高，从而一定程度上抑制市场投资热情[4]。因此，人口流失加剧老龄化程度，抑制社会消费和投资，使得经济增长放缓。

1.3 公共服务成本难分摊，制约服务质量的提升

在我国城镇化发展的过程中，一直追求的是发展模式，普遍追求“大”，认为人口越多、地理范围越广、GDP数字越大的城市才是好城市。大城市也往往容易获得资源优势。比如，大型图书馆、地铁等公共服务设施的修建，只有人足够多时它的社会效益才会高，因为公共产品具有排他性，每个人的消费量是一样的，消费的人越多，意味着社会总的效益越多。相反，人口规模小的地区，因为缺乏足够多的人来分摊公共服务的成本，地方政府财力只能保障提供基本的公共服务，又进一步制约了城市通过类似地铁、图书馆这样的地标来拉动地价上涨，促进城市开发，吸引产业入驻和人口流入。

因此，就业机会的增加、经济的增长以及公共服务的改善与人口规模是密切相关且相互作用的。人口规模大的城市，就业机会也多、经济增长潜力大、公共服务也更为完善，对人口流动具有吸引力。相反，人口规模小的城市，就业机会少、增长潜力小、公共服务相对也不健全，对人口流动形成巨大的推力，人口的外流又进一步加剧这些因素对地方发展的影响，使得城市发展进入到一个恶性循环中，最终导致城市发展陷入困境。然而，在城镇化发展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特例”，城市收缩也不一定会导致城市发展陷入困境;相反，城市收缩成为部分大城市解决“城市病”的一种有效途径，也可能意味着一个城市发展新的开始，比如义乌、昆山、张家港、乌镇、郑州等城市，通过挖掘自身优势，凸显自身特色，实现经济发展转型升级，重新积聚“人气”，城市发展得更好。因此，城市收缩会给经济发展带来一定的消极影响，但收缩型城市最终会不会走向消亡，关键还在于城市经济发展能否实现转型升级，如果转型升级成功了，收缩型城市也能够实现可持续发展，而不会走向消亡。

2 目前湖南城市发展面临收缩挑战

2018年湖南省常住总人口规模达到6898.8万，在中国大陆31个省份中排名第七，在中部六省中，仅次于河南。与2017年相比，常住人口增长率0.56%也位居全国前列。单是从常住总人口规模来看，湖南属于人口稳定增长型城市。但深入分析湖南常住人口结构会发现，湖南也面临一定的人口收缩挑战，特别是湖南各中小城市。

2.1 人口增长缓慢，人口增长率呈下降趋势

就湖南全省整体水平而言，不管是常住人口增长率还是人口的自然增长率，从2009—2018年末整体下滑，常住人口增长率从2009年的6‰降至2018年的5.6‰，在2011年甚至下降到4‰，而人口的自然增长率下降更为明显，从2009年的6.11‰下降到2018年的5.11‰，虽然2015—2016年受二孩政策放开的影响，人口自然增长率有所回升，但幅度也不大。所以，近十年湖南常住人口规模绝对量虽有增长，但增长得非常缓慢，整体趋势下降。除长沙外的其他市州，人口规模的变化更不容乐观。从各个地级市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来看，娄底、衡阳、湘潭等城市曾一度出现过负增长的情况。虽然与学者定义的收缩型城市人口标准——常住人口规模连续三年收缩，还有一定的差距，且收缩趋势还需引起警惕。

2.2 人口增长整体以自然增长为主，大部分城市仍属于人口净流出地

城市人口增长主要来源于人口的自然增长和机械增长，自然增长是人口的自然再生产，取决于人口基数和自然增长率;而机械增长主要是人口迁移带来的人口增长，受地区经济发展条件、人口吸引政策等方面的影响。通过观察各个市州统计公报发现，湖南各个城市2009—2018年常住人口规模虽然都有一定程度的增长，但将数据与人口自然增长情况对比分析后，发现常住人口的增加主要来源于人口的自然增长，如2018年除长沙流动人口净增长18万多、岳阳增长2万多之外，大部分城市人口整体上属于净流出状态，说明湖南中小城市对人口的集聚能力不强。

2.3 客观存在的虹吸效应，加剧中小城市的收缩趋势

虹吸效应是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大城市、具有优势发展地位的城市会对周边中小城市的要素资源具有吸引力，这是由资源要素的逐利性所决定的，不管是资本还是劳动力资源，都会向经济发展条件更好、发展空间更大、公共服务更完善的大城市流动。比如长沙对其他地级市劳动力资源的虹吸作用非常明显。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长沙总流入人口197.83万中，高达88.3%是省内流入的。务工经商、学习培训是驱使人口流入的两大动因，这就决定了流入的人口基本上是劳动年龄人口，而其他城市则在人口规模减少的同时，老龄化加剧，双重因素加剧收缩挑战。

因此，从湖南常住人口总體来看，人口增长缓慢，增速下滑，而且人口增长以自然增长为主，14个市州中，除了长沙属于人口净流入地之外，其他地级市都属于人口净流出地。特别是长沙虹吸效应的客观存在和湖南整体较高的老年化率，进一步加剧了中小城市的收缩风险。

3 积极应对收缩挑战的建议

剥茧抽丝，追本溯源。要应对城市收缩挑战，还需先弄清楚城市收缩的原因，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从湖南各城市的具体情况来看，城市收缩主要分为以下三类。一是大城市周边的收缩，比如湘潭、株洲，因为离长沙很近，交通方便，很多人选择长沙就业，特别是高校毕业生，导致自身发展人才资源的不足，经济发展乏力。二是结构危机型收缩，比如湘潭、郴州、衡阳等城市，虽然工业发展较早、工业基础较好，但因为对资源过分依赖，或者产业结构过于单一，导致在工业化后期，产业发展转型困难，产业升级滞后成为城市收缩的主要原因。三是欠发达地区偏远城市的收缩，比如怀化、永州、湘西州等地区，因为经济基础较为薄弱、地理位置较为偏远，阻挡不了年轻人外出追求更好的就业环境和就业机会。针对这三个类型的收缩，湖南城市主要应从以下几个方面着力，应对收缩挑战。

3.1 加快推进长株潭一体化进程，打造国家级中心城市，发挥龙头带动作用

与虹吸效应相伴随的还有一个溢出效应，是指具有优势地位的城市，当人口、环境等达到一定承载力极限时，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因为城市饱和而无法发挥更高效应时，就会向周边中小城市、小城镇溢出，以追求更高的回报率。因此，长株潭城市群应该发挥火车头的带动作用，加快推进长株潭一体化，使之成为国家级十大中心城市，并加快建设长株潭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吸引全国乃至全球的创新资源和要素向长株潭城市群聚集，建设全国重要的先进制造业和高技术产业中心，全面提升长株潭城市群的竞争力，率先在科技、服务等方面实现创新，从而发挥大城市龙头带动作用，尽早实现大城市的溢出效应，推动区域的转型发展。

3.2 凸显产业发展的重点，形成产业优势，提升产业人口集聚功能

城市发展的核心在于人，“以人聚城”方可实现城市可持续发展，而人气的集聚需要产业的支撑。湖南十四个市州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优势，关键是如何挖掘自身优势，培育成产业优势。一方面要继续发挥其传统特色优势，比如岳阳发挥其桥头堡的作用，大力发展港区经济;株洲发挥其在动力机车制造方面的优势，大力发展高铁经济;郴州利用其丰富的资源和湖南“南大门”的优势，积极承接珠三角的产业转移，对接粤港澳大湾区，推动郴州成为粤港澳大湾区经济圈的延伸前沿。而湘西地区，如张家界市、湘西州、怀化、邵阳、永州等地则要发挥其在生态、民俗文化等方面的资源优势，大力发展生态文化旅游产业，并以此对接成渝经济区、对接长江经济带建设，最终通过与这些区域经济发展重点战略的对接，链接到“一带一路”建设上，拓宽产业发展的空间，构建产业核心竞争力。传统优势要发挥，更要结合现代产业发展趋势，挖掘自身特色资源，在转型发展中，提供持续动能。比如传统文化IP的衍生作品，影视IP文旅特色小镇等。总而言之，就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使得城市产业结构实现转型升级，最终实现“以人聚城”。

3.3 加大改革力度，优化营商环境，增强城市竞争“软实力”

中小城市经济发展硬实力先天不足，只能在后天软实力上下功夫。一是加大改革力度。特别要改变过去追求“大而全”的城市发展思维，立足城市发展实际，科学制定城市发展规划，实现“精明增长”。二是优化营商環境。很多选择在中小城市创业、投资的企业，都是看中了中小城市的服务和土地等方面的优惠政策。因此，我们要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创造良好的就业创业环境，增加就业机会。三是“外引内培”，加强人才队伍建设。“人才是第一资源”。行业领军人物对整个产业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中小城市产业发展后劲不足，很大程度上因为人才资源的缺乏，或者即使有人才，也不能人尽其用，专业的事缺乏专业的人做，导致整体效率不高。中小城市在整体硬实力不强时，在“引人难”“留人难”的现实下，要构建合理高效的人才工作机制，树立“人人皆可成才”“人才为我所用，不必为我所有”的理念，加强本地人才资源的培育以及地区之间人才资源的共享，为城市可持续发展提供人才支撑。四是城市之间要构建开放合作的发展理念，实现抱团发展。湖南各城市都在一定的地域空间范围内，资源要素具有一定的趋同性，所以城市之间要打消“肥水外流”的顾虑，形成开放合作的理念。一方面能够消除自身无序竞争和恶性竞争带来的内耗;另一方面也能够通过合作承接更多规模更大、质量更优的产业投资项目，扩大自身经济发展，消除自身因为经济体量小而无法承接相关项目的障碍，从而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促进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收缩”和“集聚”是一个硬币的两个面，有地方“收缩”，就有地方“集聚”，城市流失的人口不会无故“蒸发”，总要选择在另一个地方“落户”。从城镇化发展的实践来看，流失的人口总会选择在产业集聚、交通便利、环境优美、服务完善的地方落脚。这种“人气”又进一步带动了经济的发展，经济的发展又进一步成为吸引人口的“拉力”，人口来了，需求增加，经济发展，税收也会随之增加，政府能够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务和城市治理，城市发展处于一个良性循环当中。相反，收缩的城市，由于需求不足，就业机会减少，会“推”走一批批想寻找更好就业机会的人，使城市发展处于恶性循环当中。因此，面对收缩挑战，我们不能放任其发展，还应主动出击，积极应对，寻找新的发展思路，从而实现城市的高质量和可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2019年新型城镇化建设重点任务[EB/OL].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网站http：//www.ndrc.gov.cn/zcfb/zcfbtz/201904/W020190408339953053184.pdf

吴康.城市收缩的认知误区与空间规划响应[J].北京规划建设，2019（03）.

吴康.城市收缩的研究进展与展望[J].经济地理，2017（11）.

黄柳.试论中小城市人口结构变化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以十二五时期湘潭数据为例[J].湖南行政学院学报，201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