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他最好的感恩
2020-10-20李道萍
李道萍
羊子把所有的生活感触、感想,还有感恩和感激,皆以文字的方式呈现,无论是诗歌,还是散文,或是小说,还包括在他的文化研究和文学评论中,字里行间荡漾着他对祖国、对时代、对家乡、对生活和对生命的忠诚热爱,对自己民族的守护和讴歌。
又到了汶川樱桃成熟的时节,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读过羌族作家羊子的诗,仿佛那是奉献给世界的赞歌:
五月的阳光熟透岷江河谷的心情 / 时间清澈见底,樱桃笑得多甜 / 豌豆奔跑在回家的路上 / 汶川山上的羊群、草药和传说 / 白云一样轻盈而唯美 / 红领巾在国旗下幸福欢畅 / 天真是最真实的自由 /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在“跪请生活回家”的危情时分,羊子适时地抒写出灾难中的汶川人对于日常生活的美好回忆和急切想往,教人读后难以忘怀。十二年过去了,羊子依旧生活在汶川这片经历沧海桑田的土地上。
“写作是我最好的感恩。”听他多次这样说过。
“5·12”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羊子耳闻目睹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种救灾物资,从山外一路坎坷地运送进来,从高空飞机上投放下来。震后第九天,也就是当年的5月21日,他写出《汶川之歌》,发表在5月27日的《文艺报》上,包括《雷雨之中》《指挥部》《飞机》《悼同胞》《从废墟中站起来》,充满诗意地向祖国和人民汇报坚强自救中的汶川精神面貌,编者还加了按语:“汶川羌族诗人羊子在汶川大地震中得以幸存。在同胞遇难、遍地废墟的惨目伤怀的哀痛之中,诗人忍泪含悲写出了深情的诗作。本报兹择发羊子在余震中创作的五首诗歌,以飨广大读者。”
后来,在举世瞩目的恢复重建中,他更加清楚地看见震中汶川和灾区羌族所承受的全部苦难和创伤,也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古以来人类生生不息、坚韧顽强的生命力。经过一年多构想、探索和书写,他终于为世界奉献出了一部具有史诗价值和意义的鸿篇巨制——《汶川羌》。2011年9月22日上午,《诗刊》社、《民族文学》和四川省作协联合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了“《汶川羌》作品研讨会”,《文艺报》以《<汶川羌>以诗歌为民族立传》头版报道,《诗刊》以《为民族书写,为时代讴歌》专栏刊发研讨会内容,对作品所蕴含的文学性、民族性、现代性、艺术性等特征特质予十分客观的肯定。这,仿佛是羊子在其诗篇《微风》中的抒情一样:
从现实和可能的水面上吹過来,带着水的光芒,水的质地, / 轻轻地从树梢,从清晨,从傍晚,从微笑的唇边吹过来。/ 吹开舒心,抚摸惬意,微风是一把小小的扇子,轻轻地,/ 把花的灵魂吹到飞翔的雪白的羽毛身上,/把叶的精神吹到大地的胸口,一片一片层峦叠嶂的深处, / 轻轻地,把水的情感吹进迎面金黄的每一缕霞光,/ 吹进雨后炊烟。山间小路上阿妹背水的眼睛里。/
即使那些不曾来过汶川却心系汶川的人,未曾听说或者了解过羌族这个古老民族的人,只要接触过羊子的文字、羊子的诗篇,他们大都能够身临其境般感受灭顶之灾中令人窒息的无助、惶恐、绝望、呐喊和无边无际的黑暗,同时,也能够十分清醒而且坚定地触摸到期盼、守望、温暖、互助和迎面而来的曙光。
这些真实的英雄 / 以坚强、无畏、崇高 / 青春、纯净、美好的品德 / 源源不断地 / 一个一个地来了 / 向着恐怖环绕的汶川 / 靠近,再靠近 / 把个人的生与死放在一边 / 只有一个心愿 / 快快抓住汶川的手 / 把宽阔的胸膛 / 贴近汶川破碎的脸庞 / 从死神的手中夺回希望 /——《潮涌大爱》
总有一片家园升起炊烟,打开门窗,迎接天光。/ 总有一个故事孕育村庄,繁荣不同的梦想。/ 总有一个广场盛开族群的力量。羌。/ 总有一家火塘留着当初的火种。羌。/ 总有一块白石走进心扉,传递宇宙的光芒。/ ——《总》
时年82岁高龄的著名诗人流沙河先生,与羊子在成都大慈寺禅茶堂单独会面时,开门见山地说,《汶川羌》是用来阅读的,《汶川羌》这个名字好。分别之前,还毫不吝啬地签名留下“诗歌之子,民族之光”这样珍贵的赞语。
羊子由衷地说:“生活在这个时代,我是非常幸运的,当然,也是勤勉的。”他经历旷世灾难,见证伟大时代,见证国家繁荣和民族团结,作为一个优秀的诗人,他无时无刻不懂得感恩,而感恩的方式和途径,最恰当的莫过于是文学创作。伴随岷江每一天滔滔不绝的奔流,在羊子蓬勃青春的生命里,我们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倾听到他的倾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写作更让他着迷,更让他执着于以文学的方式思考、生活、创作和诗意地探索。
虽然《神奇的九寨》早已唱遍祖国大江南北,但是,喜欢这首歌的人却不一定知道,歌词的作者就是羊子。即便这样,相信那些关注当代民族文学的人,对于羊子及其文学创作一定是不会陌生的。他先后创作出《静静巍峨》《汶川年代:生长在昆仑》这样表达心境的诗歌作品,入评第六届、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还出版有散文集《最后一山冰川》《岷山滋养:一个真实的汶川》和与人合作的长篇小说《血祭》等备受关注的作品。在他的作品里,读者无不会感受到历史文化的纵深,还有文辞中深藏的突如其来一般的痛楚,教人热泪盈眶,却又不失充满力量和希望的温暖与期盼。
“以独特的声音,汇入一个时代的文学合唱。”2019年8月作家出版社出版诗集《祖先照亮我的脸》,作家张炜这样推荐说。此前,诗人梁平直接主张:“羊子以自己优秀的诗歌为自己的民族树碑立传,羊子也因为自己的民族而生动,而成为这个民族杰出的歌者,让自己站成一个民族的文学标杆。”
就是这样,羊子把所有的生活感触、感想,还有感恩和感激,皆以文字的方式呈现,无论是诗歌,还是散文,或是小说,还包括在他的文化研究和文学评论中,字里行间荡漾着他对祖国、对时代、对家乡、对生活和对生命的忠诚热爱,对自己民族的守护和讴歌。的确,写作就是羊子最好的感恩。他说,他受到的恩情从生命伊始就有了,后来读书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即便后来参加工作,他都在用心经历时代,都在感受生活,从内心深处来理解家庭、国家的关怀与培养,直到某一天开始提笔书写,曾经那些温暖、温馨、美好的感动,经历中闪烁人性光芒的人和事,以及身边生动变化的自然世界,无不触动他的情怀,好似召唤一般要他回应,要他书写。
带着几分欣慰,他说:“无论我走到哪里,诗意就盎然到那里。”我的思绪随之漫漶起来。显然,这是羊子文学自信力的表现。不管是哲学里的诗意的栖居,还是文学中的诗意的栖居,在羌族作家羊子这里,诗意的栖居就是他现实中的诗性生活。
此时,窗外的山河绿意婆娑。四面村庄、道路、梯田,与眼前的楼房、街道、桥梁,仿佛心心相印,充满祥和。热爱生活的羊子,又在他昆仑书院的院子里,孩子一般栽种着一株株渴望飞翔的绿植,妆点他的书院、他的梦想、他分分秒秒牵挂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