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稠稠小米粥

张寄寒

四月的暮春，天气时冷时暖，空气中萦绕着一阵阵浓郁的栀子花香。这几天，远处时常传来一阵阵“砰砰”的枪炮声。我和妹妹总是提心吊胆地拉着妈妈的衣襟问：“这是什么声音？是不是枪炮声？”妈妈神秘地对我们说：“解放军要打过来了！我们有好日子过了！”我和妹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吃罢晚饭，我和妹妹在门口和邻居家的小伙伴玩藏猫猫游戏，正玩得起劲时，妈妈大声叫我们回家。我和妹妹很不情愿地回到家，一进门，妈妈立刻把门关得紧紧的，严肃地对我们说：“小孩儿在外面不安全知道吗？”我和妹妹听后乖乖地在油灯下看妈妈“咝啦，咝啦”地纳鞋底。窗外的夜空，月亮还没有升起，夜色朦胧，四下漆黑一片。

远处的枪炮声时断时续。妈妈催我们早点儿睡，出于好奇我没有一点儿睡意。妈妈一边给我们铺好被子，一边让我们洗脚。洗好脚，我和妹妹都钻进了被窝。我和妹妹对妈妈说的解放军打过来了、我们有好日子过了的话题挺感兴趣，热烈地议论起来。妹妹问我：“解放军长什么样啊？”我说：“我见过！”妹妹问：“你在哪儿见过？”我说：“我在一家米店墙上贴着的一张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图片上看到的。解放军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粗布绑腿，脚穿解放军鞋。胸前有一块布上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朴素的装束，英气勃勃。”

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妈妈去开门，我们侧耳细听，一个有着浑厚外地口音的男子和妈妈对话，妈妈连声说：“可以，可以！”那男子说：“大妈太感谢了！给你们添麻烦！”妈妈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没多久，院子里传来很多人的说话声！我和妹妹立刻穿衣起床，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到院子，妈妈就对我们说，赶快给解放军叔叔摊柴地铺！我和妹妹立刻走进杂物间去搬稻柴，解放军叔叔们个个动手，有的和我们搬稻柴，有的和妈妈摊地铺，一会儿两排柴地铺就做好了。解放军叔叔们打开背包，把薄薄的军被铺在上面。我和妹妹情不自禁地在柴地铺上翻了几个跟头，解放军叔叔一边笑着搂着我们，一边问长问短。妈妈叫我们回房，又大声地对解放军叔叔说：“你们辛苦了一天，这儿有两瓶热水、一桶冷水、一个脚盆，给你们洗漱，早点休息吧！”解放军叔叔连声道谢。

回到房间，我和妹妹问长问短，妈妈说：“他们是解放军，今天晚上大部队急行路过这儿，明天一大早向苏州方向行军，攻打苏州城。”妹妹听不懂，便呼呼入睡，我却没有一点儿睡意。妈妈悄悄地对我说：“你也早点睡！”我点点头。妈妈进入灶屋间，一会儿用碗在米缸里舀米，一会儿用淘箩在水缸里淘米，一会儿用菜刀在案板上切菜，忙里忙外。

等了很久，不见妈妈回屋，我便蹑手蹑脚地起床。我把耳朵贴在客厅墙边，只听得一片熟睡的呼噜声，心想解放军叔叔行军真辛苦，让他们好好睡一觉。我又蹑手蹑脚地回屋，躺在床上遐想解放军叔叔行军路上的艰辛，想着想着，便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我起身走进灶屋间，闻到白米粥的香味，听到屋里解放军叔叔们起身的声音。妈妈走过去对他们说：“你们吃了早饭再走！”一个解放军叔叔握着妈妈的手说：“我们不吃了！必须赶路！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太感谢了！”妈妈说：“白米粥早已烧好，一定要吃的！我的一片心意！”

解放军叔叔被妈妈的话感动了，他说：“同志们，不要辜负大妈的一片心意，我们吃吧！”于是，妈妈用青边大碗盛了八大碗，放在八仙桌上。八个解放军叔叔“呼噜呼噜” 地喝粥， 一会儿便吃完了。之后，他们把自己背的米袋里的小米，倒入我家的一个脸盆里。妈妈不让他们倒，他们说：“我们是革命军人，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妈妈夺过脸盆，不让他们再倒。他们快速地打好铺盖，收拾地上的柴地铺，又用扫帚把屋里整理得干干净净，整装待发。

我和妈妈把他们送出家门口，站在青龙桥上，目送八个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叔叔在黎明前的晨曦里渐渐远去。

不多一会儿，我们这条街上家家户户的门口，都簇拥着一队队的解放军叔叔，他们正向一家家居民挥手告别。我和妹妹站在门口守候着走过我家门口的解放军叔叔，不停地向他们挥手告别，解放军叔叔边笑边和我们挥手。

我们这条街上忽然飘满了小米粥的香味，我和妹妹回家，妈妈已经把解放军叔叔留下的小米熬了一锅小米粥，妈妈给我们盛了两小碗，我们端着碗到门外，只见一家家的小孩都端了一碗小米粥，大家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议论起解放军叔叔留下的黄澄澄的小米，還有解放军叔叔和蔼可亲的笑脸。

难忘的小米粥，难忘解放军叔叔夜宿我家的夜晚。弹指间，七十年的岁月匆匆而过，七十年新中国建设日新月异，换了人间。

如今那碗稠稠的小米粥，依然温暖我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