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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的古典文学有内味儿了!

2020-10-20莫笑君

课堂内外(高中版) 2020年9期
关键词:梅尧臣字字味儿

文/ 莫笑君

味道通常是用来形容食物的,但在我国文学史上,“味道”却一直被拿来评价古典诗歌。不用怀疑,古代文学评论界里,一定藏着一群吃货!

从一只羊说起

把文学评论家形容成吃货可真不冤,他们擅长用各种“滋味”进行文学点评,对于这项技能的运用,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一切都要从一只羊说起。

东汉的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对“美”下了定义:“美,甘也,从羊从大。羊在六畜主给膳也。”意思就是,“美”这个字,就是一个“羊”加一个“大”,所谓“大羊”,就是“肥羊”,“美”就是“美味”。羊对古人太重要了,祭祀要用羊,造方尊要学羊,连夸人都可以扯到羊。《诗经》里称赞君王有德,就叫“德如羔羊也”。后来,日本著名学者笠原仲二在《古代中国人的美意识》中写道:“中国人最原初的美意识,就起源于‘肥羊肉的味甘’……”

羊实在为古人付出了太多!

“味道”和“美”发生联系后,也并不是一下就进入了文学范畴,而是先去教育界刷了一波存在感,比如孔子在《述而》中说:“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

接着,它进入了音乐界。《左传》记录了晏子的语录:“声亦如味……清浊,大小,短长……君子听之,以平其心。”

它还涉足了政界。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果然“不做吃货的政治家不是好厨师”!

什么是“淡味儿”?

“味道”涉足了众多领域后,终于进入了文学圈。一开始专被用来品评诗歌,形成了一套成体系的“诗味论”。后来“滋味”的范畴越来越大,到曹雪芹那儿,成就一缕千古不绝之味:“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诗味论”起源于魏晋南北朝,钟嵘写了一部专门评论诗歌的文学专著《诗品》。在序言中,他提出“滋味说”,认为五言诗歌就是当时最“有滋味”的一种诗体,古典诗歌从此“有内味儿了”!

但“内味儿”到底是个什么“味儿”?钟嵘只说“文已尽而意有余”“闻之者心动”。唐宋的“大V”们知道了,纷纷拿出网购的零食开始晒图:晚唐司空图爱吃梅子,在“滋味说”基础上提出了“韵味说”:“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盐梅,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因此,“韵味说”也被称为“咸酸说”。

欧阳修不甘落后:“(梅尧臣)近诗尤古硬,咀嚼苦难嘬。初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这是欧阳修的“橄榄说”,他对梅尧臣的诗歌发表了一番“欲扬先抑”的点评:刚开始读像篇0分作文,读着读着才发现是满分作文,跟橄榄似的,嚼得越久越好。能被欧阳修如此点赞,梅尧臣的微博怕是立刻要转发过万!事实上,梅尧臣的厉害就在于,他是宋代第一个以“平淡”论诗的人。从他开始,宋代诗坛就开始崇尚“淡”“平”“真”,算是对“酸咸之外”的继承和发扬。

原来搞了半天,“滋味”是“淡味”啊,那不就是“没滋没味”?其实,“淡味”并不是“无味”,所谓“淡”是指去除过多文饰、返璞归真、贴近自然,给人余味和感悟。比如“淡黄的长裙,蓬松的……”错了错了,应该是苏轼写的“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人间有味是清欢。”这就是他“淡”“清”的审美主张。

苏轼还特别推崇柳宗元、陶渊明的诗歌风格,认为他们的风格体现了“枯淡之美”。他在《评陶韩柳诗》中写:“柳子厚诗,在陶渊明下,韦苏州上,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而温丽靖深不及也。所贵乎枯淡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

翠花,上“野味儿”!

上一期,我们讲诗词曲赋中“曲”的路子是最野的,它之所以那么“野”,就因为里头藏着两个“狂野”的审美标准——“蛤蜊味”和“蒜酪味”。

蛤蜊是东南沿海地区的百姓非常喜欢的一种海产品。它体积小、肉质嫩,蒜蓉爆炒、清蒸蘸醋,是老百姓下饭下酒的好菜。我们说元曲的一大特点就是“平民性”,在元杂剧中,说一个作品有“蛤蜊味”,就是指其平民风格浓郁、十分接地气。

蒜酪就是大蒜和乳酪。大蒜辛辣刺鼻,而乳酪香甜浓醇,都是平常不多用的“重口味”。但对北方游牧民族来说,蒜酪却是他们最常用、最喜爱的食品,和他们奔放、豪爽的民族性格也最为相似。放在元曲里,就是指作品风格活泼辛辣,什么都能写、什么都敢说。

比如元曲四大家之一的关汉卿,他有一部专门写风尘女子从良的古典喜剧《救风尘》,讲女配角宋引章本来准备嫁给安秀才从良,但因为拜金,转嫁给了恶棍周舍,得知周舍竟然搞家暴,好姐妹赵盼儿设计“假结婚”等戏码把宋引章救出来,还惩治了恶人。原文中,赵盼儿骂渣男“那厮虽穿着几件虼螂皮,人伦事晓得甚的!”虼螂就是屎壳郎,语言十分泼辣、富于俗趣。

关汉卿还有一篇代表作《南吕·一枝花不伏老》,里面有句著名的“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搥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这气韵狂野、桀骜不驯的独白,真是A爆了!

怎么,还有“怪味儿”?

你们期待的“有趣灵魂”来了。

明末,出现了很多文学流派。由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组成的“公安派”,以“性灵说”独步文坛。他们主张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口号是“要做自己!”“找回真我!”“成为不一样的烟火!”而湖北竟陵(现在叫天门)的“竟陵派”翻出一个白眼,对他们仨说了两个字:“呵呵。”

竟陵派认为,求“真”是可以的,但创作态度上一味随性,会导致作品太浅白、没深度。因此,在诗学主张上,竟陵派追求“幽”“厚”,诗歌的味道一定要幽深、孤峭,意蕴要厚重、深刻,“字字真,所以字字苦;字字厚,所以字字婉。”说白了,就是不想好好说话。虽然很能体现对文学的严肃追求,但怎么感觉都是一股中药怪味儿?

竟陵派遵照自己的主张,选编了一本《诗归》,对前朝诗歌做点评时也力求“幽”“深”。果然,书一出版就荣登热搜,一时间还“洛阳纸贵”,成为装腔必备,好多家庭买来收藏呢!名气来了,争议也来了,有人讽刺竟陵派那种冷僻的语言是“鬼语”,暗指“不说人话”,还说编书的人是“诗妖”,讲得是“亡国之音”,被喷得真是蛮惨的。

有意思的是,后来有人延续竟陵派的“怪味”主张,编了一本女性诗歌读本《名媛诗归》,照样畅销。在选编过程中,也频繁地用“幽”字来评诗,如评价一首诗“幽深澹宕”,或“尚有幽响,不觉其肤浅”,或“幽致”,或“幽秀”。

但这本书最大的卖点,在于为乘风破浪的姐姐们打call。书中选编的1600多首作品来自上古到明代的350位女诗人,书中还实名点赞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冲破礼教、勇敢追爱的行为,十分推崇“真性真情”。从这一点来说,竟陵派的“内味儿”其实是“榴莲味儿”,有人讨厌,也被一些人深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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