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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史概述

2020-10-19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广州510275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北京100029

中国文化遗产 2020年5期
关键词:吴哥古迹考古学

(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 广东广州 510275;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 北京 100029)

引言

19世纪中期以后,法国殖民者开始在印度支那登陆,1873年在西贡(Saigon)和河内(Ha Noi)升起法国国旗,1864年成为柬埔寨的宗主国,1885年-1899年之间成为老挝封建王国的宗主国。法国人通过军事力量和商业利益的推动,最终完成对印度支那的殖民统一。

随之而来的是西方科技与学术传统的传入。西方考古学作为历史学科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本质是通过研究考古材料来了解古人的行为、社会与文化变迁,也就是说要“透物见人”。历史研究是要以人为本,从人出发向人回归,历史学的功能就是帮助我们知人论世[1]。

自1850年以来,法属印度支那的考古学(主要以历史时期的吴哥古迹考古为主)一直以两种平行的考古学传统为特征:一种源于人文科学,另一种源于自然科学。而当时考古学、碑铭学和艺术史的研究者是一群殖民官员和行政官员,他们认为对新殖民地本土文化和历史的研究是获得并保持对该地区殖民控制的重要手段。吴哥古迹的考古与文物保护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发展起来的。

吴哥古迹主要位于柬埔寨及周边地区,其中包括柬埔寨全境、泰国的东北部、老挝、越南的南部。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史,与不同时期的人物活动和政策法规息息相关。英国哲学家罗宾·柯林武德(Robin Gcorge Collingwood)说:“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2]。回顾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史的整体发展历程,大致可以分为萌芽期、发展期、持续发展期、停滞恢复期和繁荣期五个时期。从历史的角度来考察吴哥古迹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史,探究其思想上的沟通与流转,对做好吴哥古迹的保护工作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

一、萌芽期(1858-1899年)

19世纪中后期,法国人在印度支那进行了几次重要的考察,绘制领土地图,记录地区资源,并寻找潜在的贸易路线,以期把殖民地与中国南部的市场联系起来。最早的考察活动可追溯至1858-1861年,由法国探险家和博物学家亨利·穆奥(Henri Mouhot)对泰国、老挝和柬埔寨等地区进行了三次有关自然、历史的考察活动。

随后,印度支那殖民政府再一次组织探险队进行调查,其中就有湄公河探险队。1866年,由佛朗西斯·加尼埃(Francis Garniers)和杜达尔·德·拉格雷(Doudart de Lagree)上尉率领探险队,自西贡沿湄公河探险到中国西南部,目标是寻找一条从交趾支那(Cochinchina)到中国云南的通航路线,以便于在中国南方的茶叶与丝绸市场上发现更多的商机。在准备期间,湄公河探险队对吴哥地区进行了为期十天的调查,复制了古老的吴哥碑铭,并把石刻造像带回了法国(图1)。1873年,另一位探险队成员路易斯·德拉波特(Louis Delaporte)率领“吴哥古迹使团”对柬埔寨西北部的古迹进行实地调查并做了记录,绘制了吴哥纪念碑建筑和石刻造像的位置地图。与此同时,法国海军陆战队上尉埃蒂安·艾莫涅尔(Etienne Aymonier),自1879-1885年间对柬埔寨各地的遗址和吴哥碑铭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与研究。

此时法国人在印度支那的考古调查,多数是由缺乏正规考古学培训的陆军和海军军官、行政人员和传教士进行的。他们将考察活动集中在越南(尤其是北部)和柬埔寨西北部,并开展了艺术、碑铭和考古学的研究。当时东南亚的研究领域在欧洲并不为人所知,即使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人对该地区也并不熟悉。

这一时期是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史的萌芽时期,其发端于外国探险家和法国殖民者的到来。最初以探险家、民族学家为主,殖民统治后出现传教士及业余考古人员(画家、军官、建筑师)的身影。这些所谓的考察活动主要以“寻宝”为主,“以最短的时间、最少的资金找到又多又好的可供博物馆收藏的古物”[3]。这种以寻宝为目的考察发掘,破坏了许多珍贵的文物,不过也间接为研究界提供了实物资料,当时的考古研究正是在这些资料基础之上进行的,而比较科学的考古调查与发掘方法是在法国远东学院成立之后才出现的。

二、发展期(1900-1953年)

19世纪末是印度支那考古研究的转折点。1898年12月,印度支那总督保罗·杜美(Paul Doumer)将军在印度支那建立了一个永久性的考古机构,标志着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发生了根本性转变。1901年,路易·芬诺(Louis Finot)被任命为第一任机构负责人(图2),该机构改名为法国远东学院[4],成为整个殖民统治时期专注于印度支那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组织,目标是保护和修复吴哥古迹,任务是调查和保护当地的考古遗址。该组织的主要研究对象是吴哥时期和前吴哥时期的古迹(如俄厄遗址、三坡波雷古遗址),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是其最主要业务活动。

1907年3月20日,法国同暹罗签订《法国—暹罗条约》,规定:自1794年被暹罗占领的马德望省、诗梳风省和吴哥地区归还给柬埔寨,这极大的增加了柬埔寨考古领域的重要性和遗存的丰富性[5]。同时,与之相关的碑铭学也迎来了未来的大师。1911年,乔治·赛代斯(G.CÏd•s)被派往柬埔寨进行研究访问,从此开启了他对吴哥碑铭的释读工作(图3)。

图1 湄公河探险队员在吴哥寺台阶上合影(图片来源:Angkor Heart of an Asian Empire)

图2 路易斯·芬诺

图3 乔治·赛代斯(图片来源:BEFEO)

1907年时已有超过200人参观过吴哥寺(Angkor Wat),一些法国旅行社也开始关注如何组织环球旅行计划中的吴哥之旅。鉴于越来越多的游客慕名而来,为保护吴哥古迹,印度支那政府于1911年3月建立“吴哥公园”,其保护范围基本上在今暹粒河两岸。同时还规定,古迹周边地区均保留在远东学院的控制之下;在保护区范围之内的居民,继续享有在这片土地上获得的权利,但是没有经过吴哥公园管理处的授权,不得在保护区内砍伐树木和开垦荒地,同时还禁止破坏和盗取吴哥古迹内的艺术品[6]。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建立“吴哥公园”这一做法,非常具有前瞻性,既保护了吴哥古迹中最核心的部分,又规范了吴哥旅游行业,为保护吴哥古迹建立了一个良好的运营模式。

当时,随着游客人数的不断增多,一些人为了使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吴哥公园负责人发掘日记中,就把名字刻在寺庙上或是偷几块雕刻残片。一些被盗窃的文物从盗窃者的旅馆房间中被缴获的现象时有发生,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马尔罗事件”①安德烈·马尔罗(Andre Malraux)是法国一位年轻的前卫艺术家,在读过帕尔芒捷(Parmentier)的文章后,发现女王宫(BanteaySrei)并未在吴哥公园的保护范围之内。于是决定自费前往柬埔寨并得到一项官方使命,即对从暹罗通往吴哥的公路作考古调查。1923年他在马赛港登船来到吴哥参观,随后到女王宫带回几件石刻造像。当他回到金边就被逮捕了,罪名是贩卖文物罪,石刻造像被扣下,马尔罗被判死刑。马尔罗的法国朋友重新起诉,可石刻造像归还给印度支那政府的判决维持不变。。

随着考古研究的稳步进行,吴哥考古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工作人员对古迹进行清理和加固后,仍需要进行持续的维护,以避免再次被植被覆盖。同时,由于吴哥地区森林中缺乏耐腐蚀的木材,这意味着所有木质支护都将会迅速的腐烂,这在某种程度上给古迹造成了“虚假安全”。为此,工作人员尝试使用钢筋水泥进行支护,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对古迹的保护不仅涉及工程加固,还涉及碑铭研究,确定古迹的年代;编制考古地图(使用地面和空中技术),研究不同地区的建筑顺序,以及与修复有关的考古活动。

同时,远东学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对湄公河下游地区(交趾支那)进行所谓现代意义上的“航空考古”,主要是观察古运河遗迹。该项技术在吴哥古迹考古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一些重大的考古发现都与该技术的运用是分不开的。其局限是无法观察到森林比较茂密的地区内的遗迹。

1929年,荷属东印度群岛考古部的范·斯特因·卡伦费尔(Van Stein Callenfels)博士来到吴哥,时任吴哥公园负责人亨利·马歇尔(Henri Marchal)带他参观工地。事后他在发掘日记中写道:“我们那种不把建筑物的坍塌部分放置到原位的做法和一些清理方法,遭到了他(卡伦费尔)的严厉批评”,接着他用很长一段文字来谈论吴哥古迹与荷属东印度群岛古迹之间的差异。他承认,有必要从荷兰人那里吸收几种尚在使用的方法。其中最大的教训就是,在吴哥古迹修复的过程中谨慎使用水泥[7]。

1930年6月,马歇尔离开吴哥前往荷属东印度群岛,在那里他研究了荷兰人对当地建筑古迹的修复方法,开启了印度支那与荷属东印度群岛之间的科学和技术人员的交流。1932年,他再次回到吴哥,决定采用“原物重建法”对女王宫(Banteay Srei)进行修复[8](图4)。

图4 重建后的女王宫东四塔门(自东向西拍摄 图片来源:BEFEO)

随着女王宫修复的成功,“原物重建法”得到广泛的推广。法国专家认为:“在确实合适的解决方法中‘原物重建法’具有不可抗拒的特性,真正的浪漫主义是在古老石块建成的倾圮庙宇中,有能力将业已消失的再度升起”[9]。将倒塌的建筑构件重新组合起来恢复建筑物的原状做法,在1964年的《威尼斯宪章》中得到确认。

“原物重建法”后来在吴哥古迹修复中被各国普遍采纳。石质建筑是实施“原物重建法”最基本的条件,倒塌的建筑物石质构件须保存在原地,如此才有条件进行建筑复原。但是在吴哥核心区之外有些建筑遗址的石构件遗失严重,在此情况下,对建筑遗址进行适当的考古发掘,掌握其建筑的整体规模、布局和属性,要比单纯的复原建筑更有意义,同时为以后建筑遗址的展示和利用提供了基础材料。

1940年代以后,系统的考古发掘变得越来越重要。1942—1945年,路易斯·马勒雷(Louis Malleret)对位于湄公河三角洲的前吴哥时期俄厄(Oc-Eo)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活动。在发掘过程中,考古队员对地层中的沙样进行采集,以便进行古环境、古生物的分析,注意采集木屑、植物种子、动物骨骼、矿渣,通过样品分析,对该区域先民生活进行复原[10](图5)。

图5 俄厄遗址的考古发掘现场(图片来源:BEFEO)

1952—1953年、1958年,伯纳德·飞利浦·格罗斯利埃(Bernard Philippe Groslier)对吴哥通王城中的王宫遗址进行了两次考古发掘,但他对中大规模的考古发掘提出了质疑,提出在广泛实地调查基础之上来建立一般地层学和取样,特别详细说明了发掘记录和移交材料的方法,并为“博物馆感兴趣的”和“能引起考古兴趣的”遗物建立了单独的清单、记录和登记册。他还在暹粒建立了一个金属物品修复实验室,而在此之前,它们被简单地称为“毫无价值的垃圾”[11]。

法国远东学院考古与文物保护任务于1945年结束。1954年法国从越南撤离,殖民地的统治权移交给了刚独立的柬埔寨、越南和老挝政府。越南政府在胡志明市和河内市分别建立了考古所,考古发展势头不减。而柬埔寨和老挝境内的吴哥古迹考古和文物保护工作虽然继续进行,但是发展则相对缓慢一些。

从法国远东学院的成立到1953年柬埔寨王国独立前后的法国占领时期,印度支那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史实际上就是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史。大批法国学者的到来,仅促进了吴哥历史学、民族学、语言学的研究,为吴哥古迹的考古解释奠定了基础,同时也促进了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的发展。尤其是在远东学院有计划的指导下,吴哥古迹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从零星散碎的发现逐渐走向系统调查和有计划的考古与保护活动。而此时欧洲考古学的有关地层学和类型学已经确立,这使得吴哥考古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建立在科学方法之上,提高了考古资料的史料价值,从而构建了吴哥考古工作的时空框架,为进一步复原吴哥王朝的历史奠定了科学基础。同时通过科学的考古发掘活动,在正确释读碑铭的基础之上,揭示了吴哥社会发展的历程。

这一时期考古活动主要是以吴哥核心区(吴哥通王城周围建筑群、罗洛士建筑群)为主。当时参与调查和考古发掘的工作人员在之后的几十年内成为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的重要力量。由这些研究者组成的吉美博物馆和法国远东学院成为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的两座桥头堡。

同时,自然科学技术也应用于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主要表现为早期的航空考古。这些航拍照片揭示了遗存整体的面貌,也可以观察到地面上不太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遗存,发现了大量不为人知的考古遗存。考古发掘方法亦有很大的进步,主要表现在发掘之前制定计划,对所有考古现象进行研究,收集物中包含植物种子及金属遗物等,考古学家在考古发掘中更加依赖自然科学的帮助。此时的吴哥古迹考古学处在初步阶段,尚不能揭示吴哥王朝社会各个方面的历史,考古学需要从碑铭学、民族学、历史学中汲取营养。这种多学科研究是考古学者意识到考古遗存在历史研究中的局限性表现,这也是考古学走向成熟,从自在阶段走向自我意识阶段的重要契机[12]。

三、持续发展期(1953-1970年)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许多学科都发生了变化,这与战后的世界格局和人们思想的变化以及各学科之间相互渗透密切相关。这一时期的考古学也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就是从以地层学和类型学为主的文化史研究进入对古代社会的重构和研究之中[13]。同时,这种变化也体现在考古学理论上的发展,导致了考古实践方向性的变化。

1960年代,以路易斯·宾福德(Lewis·R·Binford)为代表的过程主义考古学家(新考古学家)对当时的“传统”考古学提出挑战,形成了所谓的“新考古学”。考古学家们立足当代以观察之前的考古工作,意识到了理论对于重现历史的重要性。考古学也从此步入了新的发展阶段[14]。

在这一时期,法国远东学院与柬埔寨政府合作继续开展吴哥古迹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政府支持的研究机构培养了大量经过考古专业训练的研究人员,在全国境内展开了考古调查项目,科学系统地进行了考古调查和发掘,收获了大批考古材料。一批有专业技术的学者就职于柬埔寨各大博物馆或考古单位。

同时,法国作为柬埔寨曾经的宗主国仍在向其输送研究人员,但是在方式、方法上有所改变,从最初的全盘控制到与柬埔寨国内考古单位联合开展考古的模式。此外,柬埔寨境内的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得到了一些国外资金支持,这也是柬埔寨独立之后,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持续发展的原因之一。

但是,这一时期的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存在的问题也是十分明显的。例如,许多出土遗物(尤其是除了陶器之外的其他人工制品)保存不当,没有详细的文字描述、图片佐证,甚至也没有相关研究。一些采集而来的石刻造像,没有详细记录,其考古价值不仅会打折扣,而且年代的可信性也会被削弱。更有甚者,一些遗址的考古发掘报告历经数年尚未正式出版,只能在有关文章的引用中得以稍作了解。还有就是测年数据的缺少,很多吴哥古迹的建造持续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跨越了两三代君主,只能根据碑铭的记载或与其他建筑进行对比,凭借相对年代判断绝对年代,所以吴哥古迹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在持续发展的同时也暴露出了粗糙的一面。

四、停滞恢复期(1970-1989年)

1970-1989年,是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停滞的二十年。1970-1974年,仍有一些零星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进行。到了1975年,吴哥古迹被彻底抛弃了,特别是随后的红色高棉政权,对考古学人才队伍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由于缺乏更好的专业人员培训,当时金边国家博物馆的馆长由考古学院的一年级学生担任[15]。

战争期间吴哥古迹遭到掠夺,吴哥文物(石刻造像、建筑构件等其他类型文物)涌入国际文物市场。1979年之后,只有印度的国际团队回到吴哥寺进行文物保护工作,而当时越南和红色高棉之间的战斗仍在该地区继续。

随着越南的撤离和1989年后国家重建进程的开启,柬埔寨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见证了一个缓慢但有希望的复兴。

五、繁荣期(1990年至今)

1990年代初,随着柬埔寨国内局势的稳定及联合国的托管,法国远东学院在金边设立办事处,重新回到吴哥进行工作。1992年,柬埔寨境内的吴哥古迹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随后列入濒危遗产清单。1993年,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面,法国和日本牵头组织国际上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发起拯救吴哥古迹保护行动,并成立了保护吴哥古迹国际协调委员会(简称ICC),协助柬埔寨以会议和专家咨询的方式协调各国参与吴哥保护和研究的机构并提出建议。从此揭开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国际文化遗产保护合作行动的序幕。

1995年,为回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议的要求,柬埔寨决定成立吴哥古迹保护与发展管理局(简称APSARA局),专门负责吴哥古迹及周边地区的保护和发展事宜。2004年,在第28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上,世界遗产委员会表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自1993年发起的吴哥古迹国际保护行动是一个“成功的故事”,吴哥古迹顺利从《濒危世界遗产名录》中移除,而吴哥古迹国际保护行动持续开展至今,成为全球范围内文化遗产保护国际合作的典范。

从1992-2003年的十年间,吴哥古迹以保护修复为工作目标,先后有30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承担了拯救吴哥古迹的任务。同时,伴随着保护修复工作的逐步实施,这些国家也很重视考古研究工作,使吴哥古迹的考古工作得到了长足的进步。2003年11月,在法国巴黎召开的第二届保护吴哥古迹政府间会议上,提出了以保护吴哥古迹为主,强调考古工作的重要性,加大考古工作所占比重,适当扩大考古的范围。2013年12月,在柬埔寨暹粒召开的第三届保护吴哥古迹政府间会议,从新方法、新技术、新功能等多个方面提出了吴哥古迹保护工作的建议,其中包括保护世界文化遗产吴哥古迹的考古、文化以及生态价值,优先保护、考古研究,使用APSARA局和国际协调委员会制定的考古研究策略方法,完善APSARA局和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创建的考古数据库,在各考古现场建立系统的考古库房等[16]。

这一时期吴哥古迹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从比较单纯的古迹保护发展为深入研究吴哥文明的多角度遗产保护领域。尤其是在20世纪末,“区域调查”的理论和方法在西方考古学界,已经一定程度地被证明是研究古代“复杂社会”的有效途径之一。在吴哥地区开展的区域调查,在现代科技的辅助下,发现了很多重要的遗址:如1995年在吴哥东北17公里处的塔尼村,发现了大型黑釉陶器窑址,确认了吴哥时期存在的陶器制造业[17]。2000年在对库伦山的班迭(Banteay)遗址进行考古调查时,发现了周围有环绕的堤坝和建筑废墟,经过持续几年的考古发掘证实了该遗址为阇耶跋摩二世(JayavarmanⅡ)的早期都城——摩醢因陀罗跋伐多城(Mahendraparvata)[18](图6)。2001年在班迭克黛寺(BanteayKedi)的东神道发现了274尊佛像,这是继法国殖民统治之后的一项史无前例的大发现[19](图7)。2010年开始的大吴哥项目(柬埔寨吴哥:巨型低密度城市化进程),通过利用机载合成孔径雷达和激光雷达等高空遥感技术、地面调查、考古发掘、树轮年代学、孢粉学、沉积学等方法来研究生态环境下吴哥通王城的范围、空间组织、经济运行、发展和消亡,揭示了由道路和水渠网络形成的郊区包围吴哥著名寺庙的城市布局,且是一个低密度的城市综合体,为该项目的重要成果[20]。2012年在吴哥通王城内王宫遗址的北侧发现了青铜冶炼作坊遗址,这是第一个前现代化青铜作坊,也是东南亚已知的第一个皇家作坊[21]。

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一开始就是由西方学者所把持,之后的工作也一直得到西方学者的帮助和指导,而能独当一面的柬埔寨考古学者,也都有欧美留学背景,所以一直都是使用西方的考古学理论、方法和文物保护技术,也就是以地层学为主导,加上科技手段测年来开展工作。但是从一开始到当今的考古资料中,吴哥古迹考古学中器物的分类和排序一直都是欠缺的,很多时候都只是大致归类为陶器、瓷器等大类,缺乏归纳,没有建立起陶器发展演变的文化序列。

图6 摩醢因陀罗跋伐多城激光雷达扫描图(图片来源:BEFEO)

图7 第33次发掘中发现的佛教造像窖藏(图片来源:BEFEO)

六、结语

目前各国在柬埔寨境内所有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均在APSARA局的协调下进行。从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中叶,殖民地时期的考古学家为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奠定了基础。自1990年以来,各国在柬埔寨的考古教学、田野和专业培训项目的开展均为合作性质,目的是培养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人才,使他们在不久的将来能成为吴哥古迹保护的中坚力量。目前来自不同国家和国际组织的队伍正在积极开展众多的项目,许多新的调查技术被用于解决古老的问题,吴哥古迹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正朝着一段激动人心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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