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体育电影高质量发展的路径探析
2020-10-19唐钰龙陈亦新
唐钰龙 陈亦新 张 帅
1896年,爱迪生在美国纽约放映了一场滑稽的拳击比赛,自此,体育电影正式问世[1]参见李金宝:《体育影像传播——百年中国体育电影研究》,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页。。体育电影归属于电影艺术的大家庭,也可被视为“以体育人”的荧幕活动,但其并非只是对现实中的体育赛事进行机械的复制与模仿,而是以体育精神为要义,创造性地对体育活动中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故事展开艺术化的表现。根据夏征农在《辞海》中的定义,体育电影一般可分为体育故事片、体育资料片和体育纪录片[2]参见夏征农主编、辞海编辑委员会编纂:《辞海(1999年版缩印本:音序)》,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年,第3575页。。其中以体育故事片最为常见,其主要特点是角色命运、故事内容多与体育事业或者体育竞赛紧密交织,追求情节的跌宕起伏,以期达到紧张刺激的受众体验[3]参见许南明、富澜、崔君衍主编:《电影艺术词典(修订版)》,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年,第19页。。体育资料片倾向于成为一种影像保存材料,如一场家庭内部比赛的DV录像。体育纪录片则试图立足真实、排斥虚构,如对于某个体育明星成长历程的实际展现。这三者之间相对独立,本文主要对体育故事片展开论述。
当下中国体育电影的影响力和美誉度十分有限,除了《女篮五号》(谢晋,1958)、《沙鸥》(张暖忻,1981)、《少林足球》(周星驰,2001)等早期经典影片,近些年来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可谓寥寥。但这未必是体育电影自身的天然局限,反观欧美体育电影,无论是产量的持续输出,抑或是质量的有口皆碑,都印证了体育电影有着激荡人心的力量。中国大地上存在着林林总总值得被影像化的体育人物与经典赛事,但我国的体育电影尚未能与之齐头并进。
2019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体育强国建设纲要》指出要努力将体育建设成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标志性事业。因而,传播中华民族优秀的体育文化,促进我国体育事业的可持续健康发展成为了一道时代命题。本文通过梳理新中国体育电影的发展脉络,分析其在发展过程中存在的现实问题,进而探究合理的优化策略,以期推动我国体育电影的高质量发展。
一、新中国体育电影的发展脉络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体育电影的作品数量已逾百部,通过不同侧面展现了我国不同历史阶段的体育发展状况。概而论之,中国体育电影在内容上多聚焦标志性的体育项目及人物。以项目为例,不仅有篮球、足球、排球、乒乓球、登山等大众普及率较高的体育项目,也有击剑、曲棍球、冰球、铁人三项等相对小众的体育活动。从夏季运动到冬季运动,从全民运动到小众运动,都在中国体育电影中有所表现[1]参见李春:《新中国体育电影的历史成就与时代特征》,《当代电影》2019年第11期,第80-83页。。以人物为例,中国体育电影旨在塑造一批性格鲜明、勇于争先的运动楷模,重在给观众传递一种顽强拼搏、为国争光的勇气与毅力,以期产生共情效应,进而潜移默化地改变受众对于体育运动的认知、态度与行动。本文以时间顺序,依照题材异同,将新中国体育电影的发展脉络大致划分如下:
1. 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宏大叙事、家国情怀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将“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确立为体育建设的根本任务,广泛开展了一系列群众体育运动。有鉴于此,这一时期的体育电影在素材选择上将目光投射于宏大的国家叙事,使其展现出体育与国家、群众之间的日常关系,且故事结局一般都走向了“胜利”式的家国大联欢。谢晋导演拍摄的《女篮五号》(1958)便是其中的代表作。它主要围绕篮球运动员田振华一生的曲折经历和林洁、林小洁母女的不同处境,展示新中国成立前后中国运动员的不同人生,以此充分肯定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本片不仅具有强烈的时代特征,还兼具上海的地域特色,在人物刻画上力争从塑形到传神的转变,曾获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国际电影展“银质奖章”和1960年墨西哥国际电影节“银帽奖”。刘国权导演的《女跳水队员》(1964)讲述了跳水运动员陈晓红在挽救落水小孩的危难之际恍然顿悟,克服了素来的心理障碍,并由此顺利完成了之前屡战屡败的高难度动作,而这样的心理变化还因她受到雷锋日记的感召,足见共产主义信仰为个人成长所注入的理想信念。值得一提的是,本片主角并非职业演员出身,而是来自北京跳水队的运动员张克境,为的是突出体育动作上的专业性,这似乎也开启了体育故事片从运动员而非演员中选角的一种倾向。除此之外,《球场风波》(毛羽,1957)、《球迷》(徐昌霖,1962)等皆从不同视角出发,呈现出新中国成立以来焕然一新的群众生活方式,以及遍布在中国大地上的如火如荼的大众体育运动。
2. 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本土叙事、中外表达
随着第四代、第五代导演走入大众视野,一批风格鲜明的体育电影开始崭露头角。相较之前,这一时期的中国体育电影无论在内容还是形式上都有所突破,中外合作的态势也初见端倪。在电影题材的布局上,既有展现中国女排百折不挠的《排球之花》(陆建华,1980)、为排球事业奉献自我的《沙鸥》(张暖忻,1981),亦有反映击剑运动员涅槃重生的《剑魂》(曾未之,1981)、使传统武术名扬天下的《少林寺》(张鑫炎,1982)等。其中《少林寺》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部体育电影,导演张鑫炎首次注意到了国人引以为傲的武术项目,在国家体委的帮助下,在全国七个省区的武术高手中优中选角,所有武打片段均未使用剪辑特效,全是本色出演、原味呈现,让观众在荧幕上欣赏到了酣畅淋漓的武术表演。该片在内地以平均每张1毛钱的票价创下了161578014元的票房纪录,且在亚洲地区轰动一时,在日本创下了40亿日元的票房纪录,在韩国创下了51亿韩元的票房纪录[1]参见《〈少林寺〉以1毛钱的票价创造了1.6亿票房,时隔36年“再续前缘”!》,2018年6月23日,https://www.sohu.com/a/237360466_99987229。。与经济效益相应的是,中国的武术浪潮自此席卷全球,越来越多的国际观众因为武术而对中国产生了浓厚兴趣,因此可以说电影《少林寺》在整个中国体育电影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这一时期,除了影像的国际传播现象,中国体育电影在制作环节上也开始尝试跨国合作。其中,《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段吉顺、佐藤纯弥,1982)便是中日导演共同合作的成果。影片主要讲述了中日两个围棋世家30年的沧桑变化,通过呈现日本侵略者全面侵华背景下两个家庭的悲惨命运,揭示出残酷的战争对于普通民众的伤害与改变并不分国界。该片将叙事和抒情融为一体,在呈现两家人的经历时过渡自然、剪辑流畅。总而言之,此时的中国体育电影在叙事上一方面立足本土发掘故事,另一方面尝试国际合作与传播,这种本土叙事、中外表达的探索显然是成效灼灼的。
3. 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个体叙事、自我凸显
随着中国向现代社会迈进,国民个体的自我意识逐步觉醒,电影随之转向了个性化呈现,体育电影亦是如此。与此同时,中国对外体育文化交流的渴望日益高涨。1990年在北京召开的第十一届亚运会,是我国第一次承办的国际规格综合性体育赛事,赛场上,中国运动健儿奋勇拼搏,屡创佳绩,破除了日韩长期霸占奖牌榜首的局面。同样可喜的是,此时的电影镜头中出现了为体育赛事默默奉献的普通人,他们虽不像场上的运动员一般闪耀如星,却也在力所能及地发光发热。如《千里寻梦》(杨延晋,1991)中的退休女篮教练刘振华,为了给北京亚运会募捐,从上海跑到了北京,全片节奏紧凑,台词写实,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在《世纪之战》(张元龙,1992)中,为了培训新手刘宇兰,高娃主动放弃了比赛资格,提出为她做陪练,从而助力刘宇兰在亚运会上大放异彩。这里,体育影片不再将主角光芒一味定格在冠军身上,它肯定了生活中体育人的无私付出,这显示出个体叙事、自我凸显的审美范式。当然,以往的集体主义传统并非无所体现,例如《女足九号》(谢晋,2000)、《挑战》(张建亚,1990)等仍在探讨时代剧变之于体育运动的影响,并意在说明,作为个体的本真情感在这一时期有了释放的可能,甚或有一些猎奇元素不时介入,例如《女帅男兵》(戚健,2000)、《赢家》(霍建起,1995)和《千里寻梦》(杨延晋,1991)等。此时的中国体育电影颇有些处在十字路口的意味,在题材选择上更加注重对个体形象的塑造,关注到了体育赛事周边或之外的人或事,概言之,这是一种转变,亦是一种进步。
4. 21世纪初至2008年:奥运叙事、聚合发展
由于北京申奥的成功,这一时期中国体育电影的数量快速增长,可见高水平运动所产生的直接影响。也正因如此,此时体育电影的题材呈现出以奥运为主旋律的聚合式样态,如《麦田跑道》(刘君,2008)讲述了大山里的孩子因为捡到一只秒表而萌发了参加奥运会的梦想,向观众传递了平凡人因执着追梦而伟大的理念。该片画面质朴,原汁原味地透露出浓郁的乡土气息。《买买提的2008》(西尔扎提·亚合甫,2008)讲述了一群新疆少数民族的孩子,为迎接奥运会特意组建了一支足球队,以奥运精神感召全体村民建设家乡的故事。影片在剪辑和拍摄手法上别具一格,一方面,开场的快速剪辑使电影节奏真正运动了起来,颇有体育色彩;另一方面,在拍摄时采用升格处理等技术手段,虚化背景配以新疆吟唱,令人为之动容。《深山球梦》(三刚,2007)、《七彩马拉松》(易华,2007)和《海之梦》(萧锋,2008)等则通过不同的故事传达了个人或群体与奥运同呼吸、共命运的理念。马会雷执导的《闪光的羽毛》(2008)以羽毛球冠军诞生的摇篮——安化为背景,以多名羽毛球世界冠军及其启蒙教练文巨刚的故事为原型,描摹了慈父般的基层教练如何培养出世界冠军的历程。这场追梦旅程可谓漫长又艰辛,基层教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球场奔走,为国家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羽毛球运动员,但自己的命运并未实现转变。事实上,片中文巨刚教练的形象也代表了现实生活中众多英雄背后的英雄——从事基层体育教育的教练们,他们将学员送上最高领奖台,坚守自己心中的体育梦。整部影片虽然主题稍显沉重,但节奏轻快,形成了一种戏剧张力。由于此时中国进入了奥运周期,因此陆续还有《筑梦2008》(顾筠,2008)、《一个人的奥林匹克》(侯咏,2008)等以奥运为题材的影片上映。体育精神在这些电影中展现出奥运内涵:超越自我、坚持梦想、无私奉献、默默无闻[1]参见李骥:《奥运献礼影片〈破冰〉评析》,《电影文学》2018年第8期,第49-51页。。只是有些电影尽管贴上了奥运标签,但整体影响力却并未随着数量的上升而稳步提高,没有形成数量和质量“两条腿”走路的良性发展态势。
5. 2008年至今:多样叙事、融合发展
北京奥运会后,国人视野大开,中国体育电影也不再拘泥于单一的模式和概念,各式各样的新鲜元素都开始融入其中。这一时期,除了《许海峰的枪》(王放放,2012)所反映的事件与奥运直接相关外,大部分作品都在追求题材的多样化,并走向市场化道路,将商业化和娱乐化作为制胜法宝。例如,进入春节档的《飞驰人生》(韩寒,2019),集合了一众影视明星的《极速天使》(马楚成,2011),国产体育喜剧片《羞羞的铁拳》(宋阳、张迟昱,2017),具有高票房的《攀登者》(李仁港,2019)等。除此之外,从创意生产到宣传发行,从品牌包装到版权划分,国际分工与合作模式已然在体育电影中形成新的惯习,其间不仅引入了“速度与激情”系列等高概念影片,中国对外讲述体育故事的苗头亦不容忽视。如中韩合拍的《大明猩》(金容华,2013)使得中国体育电影的国际化程度走向纵深。可以预见,中国成功申办2022年冬季奥运会又会是一阵新的东风,《夺冠》(陈可辛),《李娜》(陈可辛),李冯、刘沛编剧的《中国乒乓》等体育电影蓄势待发,观众有理由期待中国体育电影在未来释放出更大潜能。
迄今为止,我国体育电影在这五个发展时期中形成了三次高潮:第一次高潮出现在1984年美国洛杉矶奥运会前后,这是我国第一次派代表团参加奥运会,且许海峰获得了中国代表团的第一枚金牌,故而奥运会体育项目闪现于中国光影之中。同时,获得第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提名的电影《沙鸥》(张暖忻,1981)以中国女排运动员沙鸥的经历为蓝本,以为国争光的不灭情怀为主题展开叙事,影片在视听语言上的娴熟程度获得了评委会的一致肯定。特别是《一个女教练的自述》(詹相持、孟和,1983)、《拳击手》(刘苗苗,1988)等一批主要以“胜利”为结局的体育电影出现,在当时精神与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显示出典型的时代特征和社会感召力。第二次高潮出现在1990年我国举办第11届亚运会前后,这时的体育电影多展现体育竞赛,如《世纪之战》(张元龙,1992)、《球迷心窍》(崔东升,1992)、《来吧,用脚说话》(萧锋,1992)、《我的九月》(尹力,1990)等。但整体状态好似一阵“虚高”,究其原因,是明显提高的数量与差强人意的艺术感染力之间的不相匹配。第三次高潮出现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召开前后,由于这一事件极具历史意义,据笔者统计,仅2008年一年我国就出品了17部体育电影,且多数都与奥运会息息相关。其中《一个人的奥林匹克》(侯咏,2008)讲述了来自东北的短跑名将刘长春作为中国奥运第一人到美国参加奥运会的故事,此外还有《梦之队》(唐丹,2008)、《加油中国》(郑斯宁,2008)、《买买提的2008》(西尔扎提·亚合甫,2008)等,这些电影在当时都获得了一定关注,引发了社会讨论。
二、中国体育电影面临的现实问题
近年来,中国体育电影仿若迎来了又一次春天,但暴露的问题也清晰可见。其中,大部分影片既缺乏追问人性的深度,也缺失勾连情感的温度,从而难以企及体育精神的高度。笔者观察到,在豆瓣网上,中国体育电影的评分普遍不高,与国外同类型影片相比,差距实属不小,至于经典佳作,更是少有见闻。
1. 内容单一、专业性欠佳
如今,中国承办大型国际体育赛事的频率越来越高,由此将一大批国际知名运动员推至镜头前,这使得可供体育电影选择的素材越来越广泛。不过,从目前的上映情况来看,创作者的视野还不够开阔,内容缺乏新意。似乎中国体育电影绕不开的主题便是“励志”“追梦”“成功”等,重“奋斗与挑战”,轻“快乐和体验”,情节呈现出套路化趋势——如天赋异禀的运动员突遭变故,在教练的关怀下重振旗鼓而大获成功。与此同时,体育电影常常在体育界的专业人士中不受好评,这与拍摄过程不注重细节刻画有关,加之体育赛事中的激烈镜头较多,对电影拍摄的场面调度和演员表演能力要求甚高,若无得当呈现便很可能遭受质疑。或许正因如此,一些体育电影避开了高难度动作的本真呈现,转而试图以轻巧的情节取胜,致使体育有时只沦为了影片中的一个元素,缺失了主体性的存在。需要反思的是,当前有些体育电影缺失了最为基本的体育精神内核,以体育之名上演言情剧,然而摄影机不会说谎,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被弱化的精神涵养、波澜不惊的故事情节与平淡无奇的形式结构——这样的体育电影自然不会受到观众的喜欢。
2. 资本不足、裹挟消费惯习
在资本运作下,部分中国体育电影为了迎合市场需求,不得不进入快速制作与销售的周期,有的出品方只为赚一把快钱便转身离开。但体育电影在本质上是急不得的,单说演员的训练便需耗费数月之久。无论是选拔专业演员使其经受专业的体育训练,还是从运动员中选角来配合表演,编剧、摄像、剪辑、导演等各个岗位的工作人员都要在对所拍摄的体育项目足够熟悉后才能开工。令人忧心的是,有时根本无人愿意为一部耗时长、未知系数高的体育电影投资。影视寒冬下的起起伏伏为体育电影注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多重风险叠加致使体育电影在投资人眼中并不是一块“美味的蛋糕”。因此,本可发光发热的体育电影被资本蒙上灰尘也就在所难免。同时,逐利本质的资本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体育电影的价值观,使其偏离了体育精神的本质,产生了不少的文化泡沫。相关数据显示,我国在2019年备案的1718部故事片剧本中,体育电影只有27部,不到总数的2%[1]参见吴嘉伟:《〈中国女排〉:让体育电影回归大众》,2019年11月27日,http://sports.ifeng.com/c/7rwz4g QKYDg。。在已上映的体育电影中,整体票房收益也不乐观。截至2019年底,体育电影的票房在我国电影票房的总体占比中较为有限。
3. 文化缺位、社会效益低下
与西方体育电影相比,中国体育电影在艺术内涵、拍摄手法等方面存在一定差距,但这些并非不可弥补,且中国文化尚有许多西方所没有之特性。中国并不缺少鲜活生动的体育故事,但是影片创作者们并未充分盘活这些现有资源,亦很少创造出产生强烈社会反响的经典佳作。望向邻国印度的体育电影,《摔跤吧!爸爸》(涅提·蒂瓦里,2016)将摔跤与社会现实联系在一起,反映出在印度女性地位低下的现象。美国的《光荣之路》(詹姆斯·加特纳,2006)用体育故事展现种族歧视,常提常新的话题再次引发人们的深思。中国体育电影尚未积累起深厚的人文底色,其间的社会问题意识较为不足,同时在网络环境中缺乏用心布局,极少有中国体育电影的影像资料在网络媒体上出现现象级传播,社会影响力十分有限。考量一部电影的社会效益,可以从侧面看它对人们的认知与行为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如颇具现实意义的剧情片《我不是药神》(文牧野,2018)上映后,引起了政府有关部门的重视,间接推动了医改工作。对照之下,中国体育电影的社会影响之路还很长。
表1 截至2019年国内上映的体育电影票房TOP10(数据来源:猫眼电影)
表2 截至2019年国内上映的电影总票房TOP10(数据来源:猫眼电影)
三、中国体育电影的优化发展路径
2019年1月,体育总局与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了《进一步促进体育消费的行动计划(2019-2020年)》,提出了到2020年中国体育消费总规模要达到1.5万亿元的目标,这项计划为中国体育电影的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政策支持。同时,随着2022年冬奥会落地北京与张家口,体育电影又将迎来一次新的发展契机。新时代下,拥有独特精神气质的中国体育电影应有所作为,争当培育社会风尚、凝聚社会共识的排头兵。
1. 在专业化的道路上追求内容的多元化
专业化是体育电影向前迈进的应有之义。这里的“专业”,一是指对电影语言精益求精地呈现,二是指对体育项目尽善尽美地演绎。首先,只有将体育融入到剧作而非口号之中,观众才有可能于无形间深入理解影片的精神内涵。其次,创作者们应努力提高对体育项目的熟悉度和敏感度,使体育不再沦为电影的过客与配角。例如,电影《绝杀慕尼黑》(安东·梅格尔季切夫,2017)极力还原了激烈的比赛现场,对近距离关键动作——尤其是投篮、抢板、脸部表情的特写等,大大增加了观影的紧张感和代入感,印证了创作者们的用心绝不是无所收获的。再如,彭于晏在拍摄《激战》(林超贤,2013)时,每天用数小时锻炼体能,且根据角色需要苦练综合格斗等各类搏击技巧;巩俐在《夺冠》(陈可辛,未上映)拍摄前全程观摩和体验女排生活,使自己融入到角色生活的情境之中。与此同时,体育电影还应在专业化的基础上朝着多元目标发展,不仅可以聚焦国家大事,亦可以描绘微观个体;不仅可以赞美运动员的意志养成,亦可以批判性地揭示体育领域所存在的种种乱象,如此,最大范围地去争取体育圈内圈外的受众将不再只是头脑中的美好愿景。
2. 平衡艺术价值与商业属性之间的关系
电影是世界第八大艺术,其间暗含的想象性、创造性与情感性有其无可估量的价值。尽管笔者期待着未来的体育电影能够作为一种产业实现勃兴,但还是需要警醒创作者们应当在商业大潮中坚守艺术底线,持有一份文人风骨,不能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物欲环境下迷失本心。艺术家创作的是活生生的作品,商人需要的是可供盈利的商品,体育电影的理想境界便是在二者之间寻求一份平衡。既能够通过影片及时生动地反映出体育从业者不畏艰苦、顽强拼搏的精神,也不至于曲高和寡而流失了广大观众,毕竟多数电影主要面向的仍旧是普通观众。总体说来,商业性和艺术性有如体育电影的一体两面,不可偏废一方,才能成全全部。
3. 在国际传播中孵化民族特色体育IP
体育电影的国际传播,关键在于讲述怎样的中国体育故事,而故事本身最为动人的地方便在于情感的真挚深沉和情节的峰回路转,一个作用于感性,一个诉诸于理性;一个彰显社会思考和价值观念,一个需要浑然一体的戏剧性、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和富有感染力的细节呈现。通常来讲,有了情感认同的基础,国际传播所追求的文化认同方可落到实处。从创作的角度来看,这就需要电影创作者在题材选择上向内扎根,深植于中国大地寻求感人故事,了解国内外观众的喜好差异,突出体育在影片中的主体性。例如在影片内容上,对我国典型的真实体育事件进行改编,以先天的宣传效应吸引观众、引发共鸣;在拍摄技术上,需要向外生长,借鉴国外先进的拍摄手法,突出体育的竞技性和激烈性,给观众营造一种身临其境的氛围;在宣传模式上,注重IP孵化,打造具有影响力、有中国特色的电影符号和品牌。因而在影片创作中,只有做到了既向内扎根,又向外生长,才能有利于提升体育电影的社会影响力。昔日乒乓球运动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中美邦交的正常化,恰说明了体育可以搭建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不同种族之间互相交流的桥梁,体育电影所展现的体育内涵在人类的精神世界中亦可一脉相通。因此,若要实现中国体育电影的国际传播,需要着重挖掘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的精髓,创作具有国际视野的体育影片,从而赋予体育电影更深层次的意涵。
4. 用现代科技创新体育电影呈现方式
随着现代科技的日益进步,VR、AR等虚拟现实技术愈发成熟,体育电影不能错失良机,应以新技术为抓手,发挥其智能化、互动化和个性化的优势,提升观影用户消费内容的交互体验。在智能化方面,可借助人工智能技术修复经典体育电影,让历史“重生”。目前,许多经典的体育影像存在画面卡顿、清晰度差等问题,此时可以运用AI技术进行画面复原,黑白上彩,使其栩栩如生。在互动化方面,体育电影可以创新制作方式,让观众实实在在地参与到电影的运动中来。例如,利用VR技术和体育运动员来一场面对面的比拼,给予观众沉浸式的现场感,真正实现马歇尔·麦克卢汉所说的“媒介即人的延伸”,让单纯的“看电影”转变为你来我往的“互动电影”,使电影的单向输出转变为双向互动。在个性化方面,体育电影在未来可以凭借5G的制作优势,进一步升级与改造视听语言,使一部影片面向不同的受众供应多个版本,让观众依据个人喜好选择故事发展走向。
四、结语
纵观我国体育电影的发展历程,遍览其在现实情形下的问题境遇,畅想其在未来所需的种种优化,可以简要断言,新中国体育电影的兴衰更替一方面离不开中国电影浮浮沉沉的大环境,一方面又与体育在国家中的地位变动深深牵连。体育电影不只是体育与电影的联姻,它还深受政策、资本、文化等多方面、多维度的综合影响。因此,无论是电影学人,抑或体育专家,都应强强联合,突破重重障碍,以合作姿态、专业学识来互相欣赏、彼此成就,如此,中国的体育电影才会有美好的明天。